瑰色之夜(2 / 2)

渡银记 溪吾 3874 字 7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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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了声“多谢”后,她将沾了血丝的帕子还给他,转身上了床榻。

她向来浅眠,稍有一点动静便惊醒,许是这几日辗转艰辛,四肢乏力,又经历方才与阿鹿那一遭,几乎是刚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屏风另一侧,乌椤奚亦铺好了床褥躺在地板上,听那边传来衣物摩挲的细微声响。

床帐后,一脉影影绰绰的人影躺在那里,薄被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声。

乌椤奚站起身,走至纱帐前,高大的身影将整个床榻笼罩,

床上女子乌发散开,头紧紧埋入枕头,眉头蹙起,似乎又经历了一番噩梦,手攥得很紧,手腕处被包扎好的刀伤洇出丝丝血迹。

乌椤奚捧起她的手,她手上力道未减,指甲嵌进他的皮肉,剜出浅浅的弯痕。

少年唇角抿着笑意,任她握着自己,直到她的手渐渐卸力,五指一点点松开。

他托着她的手腕放下,拉起薄被往上提了提,轻轻掖好,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唯恐将床上人惊醒。

做好这一切,他立于床边许久,转身,在香炉中点起月麟安息香。

未几,帐中传出均匀清浅的呼吸,乌椤奚脚掌在窗台上一点,悄无声息翻身出窗。

房檐上,银狮军身穿夜行衣恭候多时,齐齐半跪:“公子。”

“派几人守在这里。”

“是。”

夜色浑浊,拂去白日的浮躁,千户苗寨只一两盏昏黄的灯还在苟延残喘。

半寨寂月,半寨烟火。

巷内传来几声犬吠,数只野狗成群结队,循着血腥朝一处高阁走去,口涎顺着嘴角往下滴。

楼内,“咔咔”的声音在黑暗中诡异响起,几个蛊师打扮的人蹲坐在地,嘴里不知在啃什么。

银月破云而出,楼内亮起一点微光,前几日在巷中欺凌弱小的蛊师们浑身震颤,提线木偶般啃着自己的手,咬出白骨也未停下,“咔嚓咔嚓”将手骨咬下、嚼碎。

恐惧,绝望,一双双眼睛睁大到人类能扯开的极限,白少黑多的眼球似乎下一秒便要夺眶迸出。

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血河映着溶溶圆月。

“咔咔……咔咔咔……”

黄脸瘦高蛊师眼泪鼻涕糊在了脸上,一双手已经啃完,只剩一副骨架,银手环啪地滚落在地,滚到一双黑靴边,向一旁栽倒。

蛊师濒死般看向面前那人,嗓音里咕噜咕噜发出犬豕般的呜咽声。

一只缠着布帛的手捡起地上那手环,就着光亮端看,挑了挑眉,昳丽的眼眸映着血的瑰色。

他转向他们:“想停下来么?”

尾调勾起,低沉的嗓音近乎蛊惑。

蛊师们两排牙上下打颤,求生欲让他们拼尽全力点头。

“好啊。”

他们眼里升腾起期待的光亮,嘴角咧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下一秒,他们胳膊不受控制地举起,挖向自己心脏。

“噗——噗噗——”

夜,沉寂,黑色仿佛能掩盖世间所有的混沌,磨灭喧嚣的獠牙。

月华如练,姑墨河银波荡漾,画舫内灯火通明,点点流光溢彩。

遮天锦幔内,宾朋满座,满桌佳肴美馔,几只孔雀迎主客而屏开,尾羽打开半圆。

主座上的老翁身穿长衫刺绣百鸟衣,耳戴蛇形银环,华贵无匹。

岐氏长老,岐仲。

美姬为客人牛角斛中斟满酒,身穿乌巴衣的男子赤裸裸盯着她们的细腰,嘴角漾着阴晦的笑。

芦笙丝丝悦耳,众客齐刷刷站起,面向主座方向,恭祝岐长老福如东海。

酒过三巡,岐仲端起酒斛同坐于左侧方的那人道:“哈卡蛊师年轻有为,手下即炼阁高手如云,有你这样的人才入我麾下,实乃人生一大乐也。”

哈卡道:“长老过誉,能亲瞻岐长老气度,为岐氏效力,乃在下之无上光荣。”

两人相聊甚欢,谈笑间,一道道黑影从窗外闪过。

“咚咚咚咚——”

数十只黑色袋子破窗而入,鲜血天女散花般在画舫内炸开,溅上翠碧如玉的孔雀翎。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美姬们惊声尖叫,有的堪堪吓晕了过去。

侍卫们上前打开袋子,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这是——人的残肢?”

哈卡身为蛊师,登时察觉出不对,飞上前查看,那些断臂血肉模糊,手腕上却清一色戴着银手环。

手环上,刻着苗文的“炼”字。

即炼阁所有蛊师,悉数在袋中。

一只飞箭从画舫外飞来,“铮”地一声钉在柱上,箭尾挂着一纸素绢,侍卫将信取下,交给岐仲。

信上是一行小字。

“晚辈小小寿礼,不成敬意。”

身旁亲信颤巍巍道:“长老,这莫非是……”

“乌椤小儿!”岐仲死死攥紧信纸,纸绢化为齑粉,扑簌簌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