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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遍地修罗场 锦葵紫 15720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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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第26章

那个男人在迅速解决完那群来行刺她的刺客后,朝赵锦繁的方向?走去。

潜伏在林间的伏兵,以中郎将叶效为首依次朝那个男人低头?屈膝。

赵锦繁心口突突乱跳。

她很少有这样心绪难平的时?刻。

如果有,那通常代表着她遇到了无法预测的事或意料之?外的危险。

子时?的钟声自邻山古刹响起,回荡在山间。

“收拾这群碍事的人耽误了时?候,不过好在并未失约。”那个男人道,“过了子时?,正好是第十?七日。”

十?七。

真?是个令人熟悉的数字。

他还活得好好的,看来之?前那些往生经她算是白抄了。

赵锦繁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人命可真?硬啊。上回让她觉得命硬到不行的人,还是她肚子里那位小?祖宗。

赵锦繁抬头?注视着朝她走来的男人。

随着那个男人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某段尘封在她心底,迟迟无法被拼凑完整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是关于他的,最初始的记忆。

三年前储位之?争过后,她极其“幸运”地成?为了大周的储君。

那会儿她那皇帝老爹还吊着口气没去,她日日前去她老爹跟前侍奉汤药。

每天听?见她那半死不活的皇帝老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岂有此?理!咳、咳咳。”

赵锦繁就是闭着眼猜也能猜到是信王又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影响了他老人家养病的心情。

比如前几日,信王占了全?皇宫阳光最好地,铲了他老人家精心培养的花卉,在上头?撘了好些瓜果藤。

紧接着又驱赶了他老人家养在太液池中用作欣赏取乐的昂贵锦鲤,换成?了好养活的鲫鱼苗。

俨然一副自己将来要在皇宫扎根长住,我住的地方必须合我心意来改造的主?人姿态。

气得她皇帝老爹差点吐血。

但他老人家也只有憋气的份,谁让如今这皇城地界,早已不是赵氏能一句话说了算的了。

思及老头?对她前日遇刺一事放任不理的狗屁态度,再看看他如今被信王气到快变形的脸,赵锦繁一时?心情甚好,要不是还要披着大孝子的皮,要演父慈子孝,她差点就笑?出声来。

不过想到自己皇帝老爹的现在就是自己的将来,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更何况,她还未必能有这“美好”的将来。

储位之?争后,朝野动荡,在西南蛰伏已久的信王,借机挥军北上,一心欲夺帝位,以极快的速度拿下京城,控制了赵氏。

但赵氏毕竟在大周立朝百年,根基深厚,再加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拔起并非易事。

于是信王便属意,在赵氏扶植一个傀儡做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待到合适的时?机,再行取而代之?。

原本赵锦繁是他的不二人选,不过这事最近有了新的变故。

思及此?,赵锦繁长叹了一声。

给皇帝老爹侍奉完汤药,赵锦繁回了自己寝殿。

回去的路上,宫人们纷纷朝她投去复杂又同情的眼神。

一跨进?殿门,福贵就一脸凝重地迎了上来:“您可算回来了。”

赵锦繁看他一眼:“怎么,出什么事了?”

福贵将手中的帖子递给她:“您自己看看吧。”

赵锦繁接过他递来的帖子,打开一看。

上头?写着,成?王世子洗三礼就在明日,请她前去观礼。

“就这事啊。”赵锦繁无所谓地笑?了声。

福贵苦着脸:“亏您还笑?得出来。”

福贵关上殿门,开始骂骂咧咧。

“咱可真?是倒霉透了!”

“当初好不容易熬到能去封地就藩,远离京城是非,过自在日子。”

“结果您那群兄弟窝里斗,死的死残的残失踪的失踪,愣是把您推上了储位,这自在日子算是没了。”

“谁想这刚当上储君没多久,又来了个信王,摆明了要拿您当傀儡,往后恐怕日子艰难。”

“本来想着总不会有比这更差的处境了吧!偏偏又来了个成?王世子。”

成?王世子是赵锦繁二皇兄的遗腹子。

当初储位之?争过后,活着且四肢健全?的皇子只剩赵锦繁一个,她兄弟的妻子儿女?们也都?死在那场残酷的斗争中了。

唯有二皇兄的王妃彼时?在母家养胎,躲过了一劫。

当时?赵氏危在旦夕,她父皇又病情危重大限将至,必须立刻确立储君。

她那皇帝老爹虽然庸碌无能,但还没有糊涂到会把皇位传给一个未出世的婴儿,于是赵锦繁顺理成?章被立为了储君。

信王对她这个草包储君原本也还算满意。

可就在前几日,成王妃诞下了一名男婴。

这名男婴身为赵氏嫡孙,可比不知哪从旮沓里冒出来的庶子赵锦繁要血统纯正多了。

最重要的是,信王想要傀儡,比起已经成?年的赵锦繁,懵懂无知的婴孩显然更符合他的心意。

只要信王属意那孩子,别管她是不是储君,都?得让位。

正所谓烂船也有三千钉,虽说眼下赵氏境况堪忧,可那毕竟是帝位。婴孩无知,但站在那孩子身后的那群人未必没有觊觎之?心。

赵锦繁原本对这个皇位并没有太大执念。

只不过那群人心思狠辣,即便最后她被逼主?动退位让贤,那群人为了确保彻底没有隐患,也会想尽办法要她死。

所以才有了前日的刺杀。

所以她的父皇在知道她被人行刺后,选择了包庇无视。因为他清楚下手的是自己人,赵氏因储位之?争失尽了人心,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再传出窝里斗的丑闻。

总而言之?,赵锦繁眼下的处境很不乐观。

只要她没有坐稳皇位,那些人便觉得有可趁之?机,这场纷争就不会结束。

想要破局,关键在于信王。

眼下能决定谁坐这个位置的人,不是赵氏而是信王。

她必须让信王放弃那个孩子而选择她,坚定地选择她,只选择她。

但……这有可能吗?

且不说于信王自身而言,那个孩子更符合他的利益需求,他们荀家与?那孩子的母家温氏一族,又素有旧交。

赵锦繁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与?信王之?间的交集。

他们没有任何私交。

只是在一些必要的场合远远见过几面,那阵子她忙着收拾储位之?争的烂摊子,没什么心思留意信王的长相,只大概记得他的身形在人群中很是出挑。

据说信王因为觉得人生短暂,不够他用,所以从不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人和事上。

赵锦繁毫无疑问就是他眼中无意义的人之?一。

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选

择她的可能。

赵锦繁无奈地叹了口气。

福贵还在那哭丧着一张脸。

她轻拍了拍福贵,温声道:“放心吧,你不会倒霉的。你和如意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无论未来怎样,我都?会替你们做好安排。”

福贵一愣:“那您自己呢?”

赵锦繁故作镇定地笑?道:“我啊,那你就更放心了。这世上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说着敲了敲福贵的脑袋:“好了,不许再哭了。上回交代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福贵抬袖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正色道:“都?办好了,您让我打听?的关于信王的消息我都?打听?来了,还有藏经阁内所有记录有信王相关内容书?籍也都?找来了,都?放您书?案上了。”

“有劳你了。”赵锦繁道。

夜里,赵锦繁埋首在一堆书?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了解一个人,先从他的身份背景下手。

她最先翻开是《荀氏家谱》,这里头?记载了荀氏的起源和发展,历代子孙的姓名,以及荀氏后人的杰出事迹。

大周建朝之?初,荀氏先祖追随太祖一同入关,此?后世代驻守西南,忠臣良将辈出。

百年来,他们践行着对太祖的承诺,护一方和平。因此?荀氏一直被认作是大周最坚实后盾。

忠、孝、节、义四个字贯穿了这个家族发展的始终。厚厚一本家谱,光是训导人要尽忠、尽孝、守节、重义的前言就占了整整三分之?一。

看到这里赵锦繁就不懂了。

出生在这样祖训严苛的家族,又听?说信王自小?由他祖父教养,他的祖父荀老将军还是闻名大周的忠义之?士。

这个信王是怎么长歪成?乱臣贼子的?

她继续往后翻,看到的是荀氏历代子孙的姓名和生卒年。以信王如今的地位,没有多少人敢直呼其名讳,大家都?会尊称他一声君上。

君上一词古时?常用来称呼诸侯国国君,现如今很少有人用了。信王本人似乎无所谓别人怎么称呼他,不过他那些爱溜须拍马的属下觉得这称呼隐含了“在君之?上”的意味,与?信王本人很是匹配,便一直这么尊称他,久而久之?其他人也都?跟着这么叫了。

赵锦繁记得信王是荀氏先祖第十?六代孙,按长幼顺序排行第三。

她随手翻了几页,找到记有荀氏先祖第十?六代孙姓名的页面,一行一行往下看。

大郎,荀理,字正清,生于甲子年……

二郎,荀无玉……

三郎……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家谱最后一部分,记录的是荀氏后人们的杰出事迹。这其中都?是些彰显荀氏一族美好品格的感人故事。

直到赵锦繁翻到了与?信王有关的那一页。

美好品格别想了。

感人故事不存在的。

整整二十?页纸,无一例外都?是他的过往战绩,大大小?小?二百八十?九场战役无一败绩。

赵锦繁:“……”

这位信王,可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赵锦繁想起一些关于信王的秘闻。

传闻他从小?就与?众不同、特立独行。

幼时?在家塾中,学什么都?很快且轻而易举,是名被公认天赋卓绝的少年。没什么人愿意与?他为友,因为接近他只会让人有挫败感。

一般情况下,小?孩子的内心都?比较脆弱,遇到被人孤立这种事,难免伤心。

但信王绝不会。

他从很小?时?就有了觉悟。人本来就是一个人来到人世,靠自己努力?活着,最终也会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无意义的人情关系,不仅毫无用处,还会成?为阻碍自己前进?的负累。

他身上没有过同龄人该有的脆弱与?无助,因此?无法满足那些拥有美好品格的长辈们心中的助人情节。

长辈们只当他是个怪胎。

十?余年前,荀老将军在战场上牺牲。他的棺椁被抬回西南老宅时?,沿街的百姓一路哭送,灵堂内哀泣之?声四起,所有人都?红着眼惋惜老将军的离世。

除了信王。

他的眼里没有一滴眼泪,脸上也没多少哀痛之?色。

长辈们痛斥他无情无义,是个白眼狼,替自小?悉心教养他的荀老将军不值。

信王却回:“他不喜欢看人哭。”

这个他指的便是死去的祖父荀老将军,一个乐观开朗爱笑?的老头?。

长辈们又骂他:“混账,你懂什么!”

人们常说死者为大,但事实上,死人的意愿并没有那么被看重。在所有人都?流泪的场合,你没有眼泪就是罪过。

葬礼中途,皇帝从京城派来给老将军送行的使者到了。

荀家人盛情招待了来自京城的使者。

皇帝赞颂荀老将军为国捐躯的高义,送来许多赏赐,告诉荀氏后人们要记住皇恩浩荡。

信王的伯父荀彦作为新任家主?上前恭敬谢恩。

白天刚谢完恩,晚上就躲在灵堂痛哭流涕,嘴里不停骂着:“该死的!”

皇帝昏庸无能,国家积弱已久,百姓疾苦,国库空虚,泱泱大国竟找不出几个得用的能臣武将。

若非如此?,老爷子也不会年近花甲还要一路颠簸赶去北边支援前军,更不会因为等不到粮草援兵,靠意志苦撑一月后,力?竭而死了。

这样下去大周迟早玩完,老爷子从前期盼的盛世,永远也不可能到来。

该死的狗皇帝还有脸派人过来,谢他妈狗屁的恩……

在骂遍赵氏祖宗十?八代后,他伯父才注意到年幼的信王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

长辈们都?去休息了,只有信王还留在灵堂守夜。

信王盯着平日里威严不苟言笑?,其实会偷偷躲起来发脾气哭闹的伯父,道:“皇帝不行,那就换一个。”

他的伯父约是哭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有多大逆不道,还顺着问了句:“换一个,换谁?赵家人就没个像样的。”

信王答:“我。”

这简单直接的一个字回答,让他的伯父吓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等缓过神来,立刻把他关进?祠堂思过。

他的伯父告诉他,绝不能有这个念头?。这是不忠是不义,他年纪小?不懂事说错话,跪在祠堂里好好思过,等想通了再起来。

他的伯父觉得他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只要跪上几个时?辰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可他的伯父料错了。

信王连着被关在祠堂里跪了十?数日,跪到膝盖皮开肉绽,晕死过去也没改口。

他的伯父见他执拗,便威吓他,荀家人不能有这种想法,如果他还坚持己见,那就滚出荀家。

他伯父料他这回应该老实了,十?一二岁的年纪,离开荀家他要怎么活?

可他伯父又料错了。

即使跟荀氏断绝关系,他也不改。

他伯父想,行,断就断吧,他倒要看看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回头?求他。

可他伯父还是料错了。

第一年,听?说他被荀氏除名后,流落街头?,夜宿桥洞过得很是凄惨。

第二年,他得军中副将赏识,谋得一份肥差。

第五年,他有了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

第七年,他的实力?迅速攀升,很快堪比一方霸主?。

第八年,他重新回到荀家,从年迈的伯父手里接过荀氏家主?之?位,一手重振了四分五裂的荀氏。

第十?年,皇帝为了拉拢安抚他,破例封他为王,赐他封地。

他似乎在封王那一年偃旗息鼓安分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以为他得到了身为臣子最高的权势和荣耀,而归顺了赵氏。

第十?三年,储位之?争爆发,他率军北上,攻下皇城。自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自己的信念。

跪到皮开肉绽昏死过去不会,被家族除名与?家人断绝关系不会,流落街头?成?为过街老鼠也不会。

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到死也要坚持自己的信念。

赵锦繁原先觉得,这则秘闻多少有些夸张和杜撰的成?分在里面,如今了解了一些与?信王有关的事后,倒觉得有九分是真

?的。

她继续翻阅着信王的战绩,一直看到深夜。

发现信王作战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快、狠、准,几乎没有一场仗超过一个月,最快的甚至只要几个时?辰。

除了两年前的平川战役,他足足花了三个月之?久。

按理说平川那场仗于信王而言并不是很难攻克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因。

赵锦繁深思片刻,决定抽空去查查那年平川发生过什么,或许能从中找出答案。

她总觉得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

次日一早,成?王府的人便过来催促赵锦繁前去参加成?王世子的洗三礼,千万别误了吉时?。

赵锦繁应下了,换了身正式的装束,按惯例先去给皇帝老爹侍奉完汤药,然后带着皇帝老爹的贺礼,去了成?王府。

那孩子一出生就被封了世子,她父皇还亲自为那孩子取了名,依祖制大周皇子皇孙满周岁方可取名,父皇为那孩子破了例,可见重视。

赵锦繁记得自己是到五岁才有的大名。

在此?之?前她都?只有一个乳名叫阿臻。

五岁那年,他的父皇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还没取大名这回事,请礼部替她拟了名。

她母妃看见礼部拟的“锦繁”两字,眉头?深锁,不见喜色。

那些受父皇宠爱的皇子们,名字里都?带有美玉之?意,比如六皇子锦瑜,十?皇子锦璇。

锦繁算是怎么个意思?

她母妃气得砸了一堆东西,赵锦繁却很高兴。

“福贵,我有名字了!”

这是件高兴的事,福贵看上去却很难过:“您这是有了名字就忘了兔子!”

“那当然。”

锦繁锦繁,锦绣山河,繁华盛世。是个很好很好的名字。

赵锦繁到了成?王府,从辇车上迈步而下。

成?王府门庭若市,赵锦繁由王府管事引着入了席。

二皇兄成?王故去后,府里的一切都?由王妃及其母家温氏打理。

成?王妃被前来道贺的人簇拥在中心,她身边坐着她的兄长温涟,如今温氏的家主?,世人口中温文尔雅、道骨仙风的翰林学士。

现任在位的冯相即将致仕,传闻温涟会继任相位。

温家与?西南荀氏交情匪浅,且有了成?王世子这层关系,信王想扶持自己人上位也顺理成?章。

成?王妃忙着应酬来宾。

只是个刚出生小?儿的洗三礼,几乎京城所有叫得上号的权贵都?出席了。

刚被封为衍王的十?皇弟跟在成?王妃身边,应勤地问这问那:“阿嫂,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六皇兄昭王在旁边白了他一眼,暗骂:“趋炎附势。”

赵锦繁奉上贺礼,皇帝老爹给的是一箱他幼时?用过的金银器玩,送这些东西,包涵了传承之?意。

成?王妃见到这份大礼,眼前一亮。

在坐宾客谁都?明白这份贺礼意义非凡,先是朝成?王妃道喜,紧接着又意味深长地朝赵锦繁看去。

赵锦繁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她带来的礼盒。

里面是一枚羊脂白玉雕成?的长命锁,她用心选过的,触手生暖,寓意极好。

她取出长命锁,亲自替那孩子戴上,温柔地笑?道:“好玉辟邪压惊,愿你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成?王妃扯着唇角笑?了笑?,吩咐奶母将小?世子抱开。

赵锦繁回了席面上坐下,冷不防听?见身后有人低声议论。

“堂堂太子就送这么块破玉,未免太寒碜了些吧?”

“你也不想想,他从前又不受宠,现在又那般不尴不尬的,他那能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出块玉就算不错了。”

“我说你们说话好歹避讳点,人家就在前边,你们也不怕被他听?见。”

“听?见了又能怎样?谁都?知道他……”

本来就是被拉来顶包的,现下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也到了下台的时?候了。

那些人正对着她送的礼挑刺挑的起劲,信王的贺礼到了。

他本人并未到场,只是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成?王妃还没打开礼盒呢,底下就有人开始吹捧起信王用来装礼的盒子。

什么木料珍贵啊,雕花精致啊,一看就与?众不同。

赵锦繁抬眼瞧了瞧,没看错的话,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木盒。

成?王妃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下打开了礼盒,然后从里头?取出了一枚羊脂白玉雕成?的长命锁。

赵锦繁愣了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信王竟和她送了一样的东西。

席面忽然间一片安静。

方才出言调笑?她送破玉的那几位仁兄,此?刻脸色异常难看。

尤其是在信王派来的人好巧不巧还说出和她差不多的祝词时?,现场诡异尴尬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赵锦繁欣赏了一会儿在座诸位丰富多彩的脸色,淡笑?一声。

那位信王说不定意外有温柔的一面呢。

没过多久,席面上的气氛缓和了下来,那群人又开始引经据典,以另一种刁钻的角度赞颂信王送玉一事。

总之?,同样的礼同样的心意不一样的人送,是要区别对待的。

赵锦繁闷闷灌了几口酒,觉得这场宴会甚是无趣,离席去了附近花园散酒气。

席间众人欢快的笑?声时?不时?从远处传来,赵锦繁醉意上涌,静坐在园中小?亭,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见有人在哭。

哭声似乎是从内院方向?传来的。

成?王府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好日子哭?

赵锦繁循声望去,在不远处的假山后发现有位妇人在哭泣。

那位妇人穿着华美衣裙,姿色平平,那双手上却长了不少茧子,不似养尊处优惯了的样子。

赵锦繁想起之?前听?到过的一些传言,猜测这女?子应该就是温涟那位神秘的夫人。

那位夫人像是遇到了伤心事。

赵锦繁犹豫了会儿,走上前去。

“抱歉夫人,或许打扰到了你。”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素帕,轻轻递给那位夫人,温声劝道,“不过哭太久,一会儿眼睛该疼了。”

那位夫人愣了愣,抬头?朝赵锦繁望去,瞥见她亲和的目光,下意识放松警惕,不自觉地接过她递来的帕子,道了句:“多谢。”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等她开口,内院的婆子便带着几个护院找了上来。

那婆子认出赵锦繁,俯身行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我家夫人身子不好,家主?吩咐让夫人在内院好好养病,夫人身子未好不能受风,老奴特来请夫人回屋歇息。”

赵锦繁道:“这样啊……”

那位夫人得知赵锦繁身份后微微一怔,朝她投去复杂的目光。

很快那位夫人就被带回了内院。

赵锦繁望着那位夫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洗三礼结束,赵锦繁去了趟藏经阁。

来到存放各地历年战事详解纪要的书?架前,找到有详细记录当年信王出征平川战役经过的那一卷册子。

整场战事的经过看上去无甚特别的,不过有一点她十?分在意。

于是她又去翻了战事发生那年的《平川县志》。

一本薄薄的小?册,她整整翻了两个时?辰,最后目光落在一行不怎么起眼的小?字上。

赵锦繁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信王那场仗会打那么久了。

她想过千千万万个缘由,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纯粹的原因。

若真?如此?,这位传言中和忠孝节义四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反贼信王,倒是个真?正具有荀家风骨的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继续翻阅了与?信王那二百八十?九场战绩相关的所有记录文书?,细致到连信王打完第二百场胜仗后睡了几个时?辰都?一清二楚。

三天三夜没合眼,差点给自己看吐了,终于确定她的想法没错。

自从那次洗三礼后,东宫变得愈发冷清了。

福贵说起前日淑妃寿宴那事,气就不打一出来。

“那淑妃办寿宴,连帖子都?没给您送,平日里跟她无甚往来的温家人她倒是都?邀上了。您说这像话吗?”

赵锦繁坐在廊下翻着书?,道:“这也无可厚非。”

父皇大限将至,淑妃为了自己和家人能过得好,选择站队罢了。

福贵道:“说起来,那日温氏主?家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就连那位也来了。”

锦繁合上书?页,看向?他:“那位是哪位?”

福贵回道:“当然是温涟那位夫人了。”

“听?闻那位夫人手段了得,农女?出身相貌平平,却让全?京城贵女?眼中第三难攻克的高岭之?花为她折了腰。”

赵锦繁颇为好奇:“这还分名次呢,温涟是第三难?那第一第二是谁?”

福贵道:“第二嘛,是定国公府的楚世子,您最熟的。您也知道,他那脾气,姑娘见了就怕。”

“这倒是。”赵锦繁对此?没有异议,“他这个人难搞得很。”

“那第一呢?”

福贵眼神微妙地朝赵锦繁看去:“您啊。”

赵锦繁懵住:“我?”

“至于您最难被攻克的原因……”福贵犹豫着道,“他们说您虽是天下闻名的美男子,但看上去过于瘦弱,那方面不太行的样子,应该不喜欢女?人。”

赵锦繁:“……”

“那信王排在第几?”赵锦繁最近满脑子都?是信王,顺嘴问了句。

福贵道:“没有排名,听?说是因为没有被攻克的可能。”

赵锦繁:“……”

“不提这个了。”福贵道,“方才说到温涟那位夫人,听?说她因自己的身世而自卑,常躲在家中不愿见客。”

“不过温涟从不计较她的出身,对她极其爱重,便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去替她找来。”

“如今温氏借信王之?势在朝中如日中天,大家都?说那位夫人好命,从农女?一跃成?为未来宰辅之?妻,麻雀变凤凰。”

赵锦繁不置可否。若真?过得好,那位夫人就不会哭得那般伤心了。

主?仆二人叙完话,赵锦繁继续翻书?,手上新长的冻疮擦过书?页泛起一阵刺痛。

正值寒冬,眼看着仅剩的那点炭快用完了,还没有人送新的过来。

好像所有人都?料定了东宫的结局悲惨。

福贵守在赵锦繁身旁,低头?愁眉不展。

赵锦繁翻着书?页的手一顿,抬头?朝福贵看去:“我们来打个赌吧。”

福贵问:“您要同我赌什么?”

赵锦繁朝他笑?笑?:“就赌……大周下一任国君只会是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锦繁眼里写满了笃定,福贵睁大双眼怔了好一会儿。

接下来几日,赵锦繁和往常一样,每日一早去给她父皇侍奉汤药,然后就回东宫呆着,偶尔出去散散步。

看上去很平常,并无什么特别动作。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着,似乎一切都?按着所有人预期的方向?进?行着。

直到第七日夜里,福贵急匆匆地跑到赵锦繁跟前,道:“出大事了。”

赵锦繁正准备梳洗休息,闻言打起精神:“出了何事?”

福贵:“信王在宫中遇刺。”

赵锦繁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哦?”

“准确来说也不是遇刺。”福贵道,“今日宫宴信王和众大臣都?在,忽有只冷箭从后方朝信王射去,险些伤着人。”

“侍卫们赶紧循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出去,却不见一个刺客的影子,只在离信王席位不远处的柱子后面找到了一把隐蔽的小?弓。”

“有人用细线固定好了弓身和弓弦的位置,又在绑弓弦的细线旁放了盘线香,等线香慢慢燃到细线处,烧断了拉开弓弦的细线,弓弦就会自己弹回去。如此?一来,即便那人不在现场,也能让弦上的箭射出去。”

赵锦繁道:“这个方法虽然妙,但想真?射中人却不容易。不过想来那位设置弓箭的人,弄这东西并不是为了杀人。”

福贵点头?“嗯”了声:“他的确不是为了杀人。”

“那支射出去的箭上,绑了封信,是设置弓箭那人给信王下的战书?。”

“此?人在信上自称才智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约信王明日戌时?在京城四季花开之?地一较高下。”

“他这真?是好生嚣张,这不是明摆着在说信王不如他吗?还故弄玄虚,也不知道这京城四季花开之?地在哪?”

赵锦繁推开窗,夜风拂过她耳边碎发,撩起丝丝痒意。她朝远处望去,目光柔和:“四季花开之?地,那自然是个极美的地方。”

福贵道:“今日为准备宫宴,进?出麟德殿的宫人官员少说也有几百人,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衅信王。”

赵锦繁托腮笑?道:“对啊,到底是谁呢?这么不要命。”

第027章第27章

福贵看向?赵锦繁:“如今正是信王需在朝中立威的时候,那位当着众臣的面给他下战书,这?是在逼信王必须应战啊。”

“也不知那位是否真如他自己?说的那般厉害?您说那位真能赢过信王吗?”

赵锦繁肯定道:“不能。”

福贵张了张嘴:“若真如此,他怎么还敢跟信王约战?”

赵锦繁道:“或许她给信王下战书并?不是为了要赢他。”

福贵不解:“那他是为了什么啊?”

赵锦繁笑了笑没回答。

次日?一早,赵锦繁按照惯例,去给她父皇侍奉汤药。

皇帝的情况很?不好,每日?清醒的时刻不超过一个时辰,大?部分时候都是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别说进食了,连说话也困难,御医曾暗示过他留不到今年开春。

早晨赵锦繁去侍奉汤药那会儿,他难得清醒着,见赵锦繁过来,还朝她笑得和?蔼,亲切地道:“阿瑜,你又来看父皇了?父皇就知道从前没白?疼你。”

一旁的宫人们,闻言静默低头。

阿瑜是六皇兄的乳名。

御医说他病重,记性不大?好了,记不太清从前的人和?事。

赵锦繁已经习惯被他错认成?那些已故或不在的子?女、兄弟、妃子?,面容平静地“嗯”了声,喂他喝药。

大?概是以为今天来侍奉汤药的是他平日?最宠爱的儿子?,尽管他身上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把药都喝完了。

赵锦繁放下手里的空碗,正准备走,身后传来她父皇温柔而严厉的嘱咐声:“回去要好好温书,切莫贪玩。”

赵锦繁一愣,眼睫止不住颤动?。这?样的嘱咐,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回听见。

“好。”她脸上的笑容一尘不变,回完话抬步走人,可她走到门前,忽脚步一顿,又转身走了回去。

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她很?想告诉她的父亲,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可在看到垂死的父亲望着回过头来的她时,期盼而爱怜的眼神,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侍奉完汤药,赵锦繁没回东宫,而是去了太液池散心。

她靠坐在小船上,漫无目的随水飘荡,闭着眼静听着水波拍打船身的规律声响,平复着心绪。

也不知小船飘了多久,一直安静守在她身旁的福贵,突然出声:“殿下你看,是信王。”

赵锦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望见了远处岸边的瓜果藤。

那块地方原本?是她父皇用来培植他那些娇贵的名品花卉的,前些日?子?被信王铲了,拿来搭瓜果藤。

此刻那片瓜果藤中央站着位身形高挑、挺拔修长的男子?,他衣着简便,戴着顶草编的斗笠,正专注于给那片瓜果藤浇水,看上去颇有闲情。

他身旁佩剑的亲卫注意到赵锦繁正望着他,凑上前似对?他说了句什么,他也抬头朝赵锦繁所乘的小船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相?望无声。

船离岸有些距离,辨不太清晰对?方的面貌。即便如此,赵锦繁仅凭模糊的轮廓,大?约也能推测出他有副不错的皮囊。

福贵问她:“要过去问候一声吗?”

“不必了,他不会与无意义的人多话。”赵锦繁收回视线,不再看信王。

她继续闭上眼静听水声。

福贵犹豫着道:“但……他一直在看您。”

赵锦繁闭着的眼皮跳了跳:“……”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静思了一会儿,睁开眼朝信王所在的方向?望去,才发觉小船不知不觉飘远,已看不到岸边人了。

罢了。

他们总会再见的,她和?他来日?方长。

夜里,福贵问起信王和?那

位自称才智天下第一之人约战之事。

“戌时已到,也不知道信王和?那位比得怎么样了?”

赵锦繁正坐在书案前写信,闻言停笔抬眸,道:“关注此事的人不少?,你明日?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也对?。”福贵觉得赵锦繁说得有道理?,次日?一早,他便去同人打听了一番。

结果却得到了个意外的消息。

“您猜怎么着?昨夜信王如期赴约应战,结果扑了个空,那个给他下战书的人根本?没去。”

“也不知是事到临头怕了不敢去,还是从一开始就在戏耍信王。反正那人若是被揪出来,一定死得很?难看!”

赵锦繁:“……”

福贵:“那位不是约了信王在京城四季花开之地相?见吗?您可知这?京城四季花开之地,指的是哪吗?”

赵锦繁顺着他的话问:“哪?”

福贵告诉她:“是京城赏景名地明月楼。这?听上去似乎跟四季花开没什么关系,不过这?座楼以前并?不叫明月楼,而叫长春楼,四季花开隐喻了长春的意思,正所谓四季长春,花开遍野。”

“明月楼的主人曾在外遭逢劫匪,为一贵人所救,听说救他性命的那位贵人不喜欢颜色鲜艳、芬芳浓郁的东西,而春天恰是一年四季之中最多彩妍丽的季节。”

“这?楼的主人对?待他那位恩公,可谓虔诚。仅仅因为‘长春’二字冲撞了他恩公的喜好,他便将楼的名字改了。”

“您可知他恩公是谁吗?”

赵锦繁:“知道。”

福贵愣道:“您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呢。”

赵锦繁:“猜的。这?不重要,你继续说说,信王去了明月楼后发生了什么。”

福贵:“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信王和?那位的事没了下文,不过听说昨晚信王在明月楼附近遇到一伙强抢民女的地痞,顺道端了那群地痞的老?巢。”

赵锦繁故作惊讶地道:“还有这?种事!”

福贵忽然有感:“这?位信王似乎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赵锦繁问:“哪里不一样?”

福贵想了想道:“戏文里的大?反贼,有恶毒无耻的阴险小人,有雄才伟略的枭雄,他们无论好坏,个个都是心向?大?业日?理?万机,手握权柄之后,无一不是高高在上。没有哪个像信王这?样,会种瓜会养鱼,遇见地痞流氓还亲自捉的。”

赵锦繁道:“他的确是个特别的人。”

每日?政务那么忙,换做旁人光是处理?这?些政务便已精疲力尽,他却仍存许多精力去做别的。

体魄和?脑力都异于常人的强。

福贵和?赵锦繁叙完话,就去忙别的了,全然没将信王收拾地痞这?桩不起眼的小事放在心上。

可他没想到,接下来几天,仅仅因为这?桩小事,朝堂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晚京兆府的人听说信王在明月楼附近遇着了强抢民女的地痞,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派人前去把那些作乱的地痞统统拿下候审。

平常没大?案不出现的京兆尹,对?此事十分上心,亲自彻查了那群小地痞。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就查出了大?问题。

原本?以为只是群好色的小流氓,详查之下竟发现这?群人是近年来大?周各地多起少?女失踪案的主犯。

这?群人和?他们的同伙常年潜伏于闹市之中,拐带掳劫容色上佳的妙龄女郎。被他们掳去的少?女,大?部分高价卖去了烟花之地,剩下那些上等货,则送去给了“贵人”们赏玩。

这?些贵人们,有的富甲一方,有的是朝中重臣。

若非这?群地痞是信王亲手擒获,恐怕此事早就不了了之,信王显然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涉事官员一一浮出水面,查到最后竟发现温家?现任家?主温涟与这?群人牵扯颇深。

为了给成?王世子?铺路,温涟与各方利益往来频繁,给不少?朝中要员都送过美人,这?些美人大?多都出自这?群人之手。

温家?欲图将此事压下去,可惜信王眼里容不下沙子?。

于是乎,这?几日?东宫又热闹了起来。

“他们都说您身上有天子?之气,得上天庇佑,气运绝佳,回回都能绝处逢生。如今信王与温氏之间生了嫌隙,这?储君之位成?王世子?怕是没戏了,还得是您上。”

福贵向?赵锦繁复述外头最近对?她的传言。

“说起来温涟行事谨慎隐蔽,长久以来从未被人抓到过把柄。偏巧那群地痞就被信王撞了个正着,顺藤摸瓜竟牵扯出那么多事。”

赵锦繁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福贵又道:“不过最近外头也有传,信王对?温氏会重拿轻放。毕竟温氏在朝中根基深厚,荀家?与温家?又是世交。权衡利弊,与温氏继续合作能给他带来更多方便。”

“别人也许会,但他不会。”赵锦繁笑道,“因为他这?个人吧……比较任性。”

一切也正如赵锦繁所料的那样,信王并?未在处理?温氏一事上有所姑息。她的储君之位也因此坐得格外稳当。

冬末初春之际,屋檐残雪未消。

赵锦繁最后一次去给老?皇帝侍奉汤药。

这?一日?,百官按品级依次站在殿门外的汉白?玉石阶下,赵氏宗亲尽数候在门外,屋内宫人御医跪了一地。

病榻上的老?皇帝,双目紧闭,呼吸孱弱,他开合着双唇,似乎想说什么。

赵锦繁凑到他近前,听见他唤了几声“阿瑜”。

她如往常一样,面容平静地回他道:“嗯,我在。”

他费力地想从口中挤出一句话,尽管他说得断断续续的,但赵锦繁知道他说的是,要她往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赵锦繁答应了他,虽然他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陷入了沉睡,气息细若游丝。

赵锦繁静静守在床榻边,不知过了多久,御医上前查看,号完脉朝赵锦繁摇了摇头。

他大?约是不行了。

赵锦繁上前替他整理?仪容,整理?完后,见他正睁眼看着她,目光有神,看上去很?精神。

御医说这?是回光返照。

他盯着赵锦繁看了会儿,眼里掠过失望:“你不是阿瑜吧。”

赵锦繁没有回答,良久她忽然问他:“您还记得锦繁吗?”

床榻上的人没有回应,紧闭着双眼早已没了声息。

赵锦繁盯着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的父亲,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一直想问他一件事。

她想问他:“您给六皇兄那么多只兔子?,能不能也分我一只?”

不过这?个问题,她早就有了答案,不需要他再回答了。

丧钟响起,百官齐哀,礼官诵读悼词,宣告着旧主故去,新帝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