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沈卿欢回头正视着他,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本宫还说哪位郎君这般俊美,原是谢秉笔。”
对于她的马屁,谢谨庭只是微微勾唇:“咱家知晓娘娘眼神不大好。”
她美眸瞪了谢谨庭一眼,似是怕谢谨庭冷脸,将脸复又别了回去。
沈卿欢今日着了一袭桃红襦裙,像是不怕冷一般又覆了一层同色轻纱,外着一件细细坠着金线蝶纹的兔绒大氅。
面上更是带着温和娇俏的笑意,眸光点点与扑簌簌的长睫相衬,朱唇樱口,分明是嫁了人的女子,偏偏身上还带着少女的气质,叫人一眼便能注意到她。
谢谨庭却像是看不到这些一般,或是他丝毫不在意,像他这种太监又怎会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今日胡姬们到访,据说是谢谨庭一手策划的,可见他的手已经到了别兹国。
而今郡主又是胆大包天,借着混乱将药酒给她,竟是想让她在生辰宴上丧命。
她心中想着对策,丝毫没有注意到郡主是什么时候来的:“娘娘今日真是美极了,便是牡丹都要失了颜色,你瞧下首的大臣们都看呆了。”
沈卿欢笑意不达眼底,亦是盈盈的笑着:“郡主哪里的话,牡丹国色天香说的是皇后娘娘,郡主复又将此话同本宫说,本宫只得再纠正一次。”
她这话一出口,齐讼茗噎了噎,不免又想起了她出丑的那日,而后歉意的笑了笑:“娘娘宽宏大度,自然不会同我计较的,对了,太子哥哥未曾陪着娘娘来吗?”
齐讼茗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得意,她的生辰裴辜元还未曾到场,何不又是彰显着她不得夫君的心。
“殿下心中装着朝堂政事,而今还在书房处理政务,父皇看中,我与太子平日里自然都是忙得脚不沾地,倒是郡主颇得宠爱,整日得空,可惜殿下无暇应付。”沈卿欢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当真在为她惋惜。
齐讼茗气的脸红了几分:“你,你不知廉耻!”
竟是当众将这些话说出口,这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
她觊觎别人的夫君,还是同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太子殿下,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被窥破,被扯开展现到她的面前,她自然恼羞成怒。
齐讼茗眼眸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心中是按捺不住的愤懑,她竟敢说太子哥哥是应付,太子哥哥对她有意,如何能是应付。
见齐讼茗涨红着脸,沈卿欢摇摇头无奈感慨:“郡主年纪尚小,而今面色红润,本宫日日陪太子挑灯夜读,面色自是不如郡主。”
“我今日前来本是好心,娘娘当真要这般羞辱我吗?”齐讼茗眼眸中还带着泪痕,若是不知情的,还打那个是她娇蛮跋扈又欺负了她。
她一贯这般会装,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旁人都是为着衬托她的良善。
今日她便是那个旁人。
沈卿欢见状也泪眼涟涟,欲哭不哭的叫人好不心疼,同齐讼茗相比,才好叫人知晓什么是我见犹怜:“郡主这么说,当真是好没道理。”
而今整个太子府站在风口浪尖上,齐讼茗今日借着她生辰为由,面见她又是私下送礼又是泣涕涟涟,若是有心人瞧见了,不知会怎么编排太子府。
可齐讼茗的目的便是如此,届时她出面,对皇帝搬出当年的许诺,皇帝便只得将裴辜元饶恕,她则风风光光的嫁进太子府,而所需的那只替罪羊,便是她沈卿欢。
说巧不巧,偏这时裴辜元恰巧入席,入眼便是沈卿欢与郡主妹妹对着泣涕涟涟。
他眸色亮了亮,端着往日那副伪君子的模样走到两人面前:“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沈卿欢不曾解释,只抬着那双蓄满泪水的含情眼看着他。
寻常男子谁能抵得住这般柔情,自家夫人受了气自是要讨回公道的,否则旁人会如何看他。
裴辜元的荒唐都是装来的,他心中自然知晓,那日事是他理亏,又因着蕊心的到来冷落了沈卿欢多日,今日寻着找补。
“郡主妹妹,怎的不上席,即便母后再宠爱你,大庭广众也不可如此行事。”裴辜元只轻斥她不守规矩,关于她却未曾多言。
沈卿欢心中嗤笑,却得了齐讼茗自责的眼神:“是,哥哥教训的对,只是妹妹想来为皇嫂送药酒,妹妹知晓皇嫂最近身子不爽利……”
“这便更不应该了,”裴辜元若是碰上不喜的女子,便是雷打不动的不解风情,“生辰礼应记为单,你当众越席,才是逾矩。”
逾矩两个字好似晴天霹雳一般,震得她耳边嗡嗡响,齐讼茗眼泪扑簌簌的掉落:“而今既到,哥哥总要许了妹妹的赠与吧。”
此番裴辜元没有反驳:“欢欢收了便是。”
沈卿欢面上带着笑意,泪痕早已不见,美人身着灼灼桃红柔声安抚道:“郡主妹妹费心了,只是本宫不胜酒力,这礼怕是……”
不等他说完,齐讼茗接过侍女身边的小坛子。
那小小酒坛精致,为和田玉所做,当真像是齐讼茗为了她生辰精细打磨的玉料,只不过,这费尽心思雕刻的玉坛里是致命的毒药。
裴辜元只扫了一眼:“有心了,欢欢收下吧。”
沈卿欢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这酒若是收下,便同当年一般,齐讼茗会寻个由头让她当众喝下,是逃都逃不过的。
不能接下这烫手山芋。
她正想着对策,只听齐讼茗惊叫一声,那玉坛便碎裂开来。
酒液淌了一手,分明是清澈的琼浆玉液,落在齐讼茗手中却像狠辣的毒蛇,将她手心的肌肤灼伤,红白的血泡瞬间覆上少女的小臂与手心。
可想而知,这酒液若是被人饮下,舌尖喉头怕也是这般可怖的模样,到时怕是喘气都喘不上来,还焉有命在。
“啊!”齐讼茗的尖叫要多凄厉有多凄厉,哪里还有半分娇娇弱弱的模样。
这下旁人的注意都被她引走,唯独沈卿欢轻轻蹩了蹩眉心,抬眸打量着四周。
当年的宫宴可没有这一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眼眸同那边的谢谨庭相撞,他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玉戒。
那青玉戒一眼便能瞧出是上好的玉料,在他修长微凉的指尖上转了几转,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温润的光泽亦给谢谨庭镀上,他像是暗处的掌控者,来往宾客都被他缀上了不可见的细绳,只要他来了心思,轻轻一拽,所有人都会跟着他的动作活动。
酒坛不会自己炸裂,是谢谨庭的手笔。
“他为何要这般做……”沈卿欢喃喃道。
似乎是回敬她方才震惊的眼眸,谢谨庭抬眸朝着她压了压唇角。
阎王一笑是要人命的。
上首的皇帝皇后俨然还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后见着自家侄女手上浮现这般多的血泡,吓得花容失色:“宣太医,快宣太医!”
谁能想到,原本是该着歌舞升平的宴会,而今不知是怎的回事,好端端的酒液宛若滚水一般将人烫伤,人人都知晓此事不寻常,却没人敢深深去细想。
皇帝沉着脸攥住皇后的胳膊,生怕她再进一步动作:“此事不可声张。”
此事若是拿到明面上来说,自然会牵扯出多重势力,届时怕是难以善了。
身旁的侍女急匆匆的回来了,附到她耳边轻言了几句,将方才发生的事都交代了。
皇后闻言一怔,后怕地咬紧了牙关:“将郡主带下去好好医治。”
此番上首再没人说什么,一时间竟是静可闻针。
皇后怨毒的眼光扫向沈卿欢,像是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食其肉啖其血。
正是乱作一团之时,下首一道低冷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道:“太子妃的生辰经发生此等事,陛下若是知晓此事的幕后主使,定然绝不姑息。”
他说话间看向皇帝,皇帝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表态道:“谨庭说的不错,此乃藐视皇家威严,定然不能因小失大。”
谢谨庭得了他的话,目光扫向众人,下首一众人如芒在背静若寒蝉。
他们低低地垂下了头,像是怕被他注意到,尽量不让自己那般引人注目的同时表示着自己的无害。
“既然没人承认,那便层层筛查,否则今日有一个藐视皇权之人,明日便有第二个,第三个。”伴随着他低冷的嗓音,下首的大臣们抖了抖。
虽是面上不显,众人却止不住的腹诽。
这大殷最藐视皇权之人,若是他谢谨庭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将郡主身边的侍女带到天牢,好好审一审,究竟是谁想借此乱恐吓大殷帝后。”谢谨庭扬了扬手,殿门口一群御林军黑压压的涌了进来。
众人们闪出了一条路,深知这侍女若是进了天牢,便再没有性命出来了。
沈卿欢带着几分探究,看着上方气定神闲的谢谨庭。
原来在她嫁给裴辜元的第一年,谢谨庭的实力便遍布大殷了,而今涌来的御林军显然是听从他的指令的。
上首端坐着的威严帝后,俨然是两具傀儡,任东厂太监操控的傀儡。
谢谨庭仿佛被一束看不见的光辉包裹,整个人宛若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只是这话却叫人们软了腿脚。
人人都知晓,皇后如何看中这个侄女,而今却由着谢谨庭将她身边的侍女带走。
大殷要变天了,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