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俊生的病房里有个自称是他亲戚的人也在场,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个子女性。原来对方是多年前去世的古屋敷太太的侄女,她看起来是个温柔、稳重的人,所以我安心了不少。
俊生虽然坐在病床上,但是他似乎没有发现前来探望他的我们,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窗户。
“朋友来看你了喔。”
俊生的亲戚虽然这么对他说,但他仍旧没有转头看我们。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俊生的亲戚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应该^以听到我们的声音,也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连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俊生。”
新名大哥走近床边,轻轻地呼唤他:“已经没事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俊生。”接着小葵也站到新名大哥身边说道:“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喔。”
“俊生。”
我走到病床的另一边,凑近一直看着窗户的俊生的脸庞。他那光滑的白皙肌肤和鲜红的双唇和以前一样,完全没变,只是茫然睁开的双眼看起来十分空虚,而且脸上毫无表情。
“俊生,这个还你。”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包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床边的茶几上,那是俊生送我的生日礼物,秘密盒。
“因为你的提示,我才能打开……只是太晚了,所以我要还给你,对不起。”
俊生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他在看茶几上的小盒子。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马上就要跟我爸爸去美国了,会有好一阵子——说不定是好
几年都会在那里生活。虽然我们无法再见面了……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再来玩的,所以……”
俊生的眼睛又转动了一下,这次他看着我的脸。
这时,他对着因为惊讶而说不出话的我露出了奇妙的微笑。虽然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但我想那不是我的错觉,那是——那个微笑……
在不到半小时的面会过程中,俊生仍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我们要离开时,慢慢地转头看着我们,接着稍微动了一下嘴唇。
虽然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我看得出他说了声“谢谢”。我想那不是我的错觉。
<h4>4</h4>
当我和爸爸两人一同前往美国,在伊利诺伊州的大城市芝加哥开始完全陌生的异国生活时——
爸爸从外面打电话回家告诉我那令人震惊的消息:
<i>一九九五年一月,日本时间十七日,淸晨五点四十六分,发生了阪神淡路大地震。</i>
<h4>5</h4>
邻近神户的A**市也被这场大地震波及,损害状况十分严重。我第一时间就想知道俊生、小葵和新名大哥的安危,然而对于远在异国的十二岁孩子而言 ,要获得相关消息实在太困难了。
好不容易得知相关消息时,已经是地震发生后一个月左右的事情了。俊生和小葵似乎平安无事,但新名大哥则因为居住的公寓倒塌而死亡了。前一年年底从医院逃走的古屋敷美音仍旧行踪不明,说不定她也被卷入了地震……在事件过了一阵子之后,也曾经传出这样的传闻。
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够立刻回到日本,至少让我确定俊生和小葵平安无事。然而,这对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岁无情地流逝着,我拚命地将那些以各种型态让我烦恼的往事尘封在回忆里——
<h4>6</h4>
从那之后经过了十年半的时间,现在的我独自一人在东京生活,身分是T**大学文学院四年级生。虽然预定明年春天毕业,然而我还没决定之后的出路。
父亲努力地在美国求学的结果,让他成为众人眼中优秀的日本律师,他似乎打算一直留在美国工作。
我独自一人回到日本是在三年前——也就是我十九岁的时候。
我从美国的高中毕业后,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回国就读日本的大学。我想以自己出生国家的语言再次学习自己国家的文化。爸爸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说:
“你就照你自己希望的去做吧。”
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三年前下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妈妈已经在五年前再婚,据说目前住在福岛一带,我再也不曾见过她。我想,我的心里或许对和她碰面一事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