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跑到船边。史密斯浮在水面喘着气。他抹了把眼睛,四处张望着确定方位。他在水里很笨拙,溅起不少水花。他开始不熟练地从船屋旁边游走。
沃尔夫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小跑着跳进了河里。
他脚朝下入水,踩到了史密斯的头上。
有好几秒的时间情况十分混乱。胳膊和腿——他自己的和史密斯的——纠缠在一起,沃尔夫先是沉到了水下,然后又挣扎着往上游,同时把史密斯往下压。当他憋不住气时,他就挣脱史密斯浮上水面。
他大口吸着气,擦了擦眼睛。史密斯的头在他前方浮出水面,不停地咳着。沃尔夫向前伸出双手,抓住史密斯的头,把他朝自己拉过来。史密斯像条鱼一样扭动。沃尔夫卡住他的脖子往下压。沃尔夫自己也沉到水下,过了一会儿又浮上来。史密斯仍然在水下挣扎。
沃尔夫想:要多长时间才能淹死一个人?
史密斯痉挛似的猛一抽搐,挣脱了出来。他的头冒出水面,吸了一大口空气。沃尔夫试着打他。
拳头打中了,但没有力道。史密斯瑟瑟发抖地喘着气,中间还夹杂着咳嗽和干呕。沃尔夫自己也喝了不少水。沃尔夫又伸手去抓史密斯。这次他来到少校身后,用一侧胳膊钩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把他的头往下压。
他想:天啊,希望没人看见。
史密斯又被按到水下。这次他脸朝下,沃尔夫的膝盖顶在他背上,头被紧紧摁住。他继续在水里扑腾、扭动、抽搐,挥舞着胳膊,踢着腿,想把身子拧过来。沃尔夫把他摁得更紧,让他留在水下。
淹死吧,你这混蛋,淹死吧!
他感觉到史密斯的下颌张开,这个男人终于开始呛水了。抽搐变得更加疯狂了。沃尔夫感觉自己快抓不住他了。史密斯的挣扎把沃尔夫也拉到了水下。沃尔夫用力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史密斯似乎变得虚弱了。这时他的肺里应该一半都是水了,沃尔夫想。几秒钟后,沃尔夫自己也需要空气了。
史密斯的动作变得无力起来。沃尔夫把少校松开了一点儿,自己浮起来吸气。整整一分钟他就只顾着呼吸了。史密斯不再动弹了。沃尔夫拉着史密斯,用腿划水,朝船屋游去。史密斯的头露出了水面,但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沃尔夫游到船的侧面。索尼娅穿着一件袍子站在甲板上,正从侧面往下看。
沃尔夫说:“有人看见了吗?”
“我想没有。他死了吗?”
“死了。”
沃尔夫想:该死的,我在做什么?
他让史密斯靠在船侧面。如果我放手不管,他会浮在水上,他想。尸体会在附近被发现,会有人一间一间地搜查船屋。但我不能带着一具尸体横穿半个开罗再扔掉。
突然史密斯抽搐了一下,吐出一些水。
“老天啊,他还活着!”沃尔夫说。
他又把史密斯按到水下。这法子不好,花的时间太长了。他放开史密斯,抽出刀子,刺了他一刀。史密斯在水下无力地挣扎着。沃尔夫没法控制刀子的方向,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水阻碍了他的动作。史密斯的手脚猛烈地拍打着。漂浮着泡沫的河水变成了粉红色。沃尔夫最终揪住了史密斯的头发,把他的头固定住,割开了他的喉咙。
现在他终于死了。
沃尔夫把史密斯放开,把刀收回鞘里。他周围的河水变成了浑浊的红色。我在血里游泳,他想。他突然觉得很恶心。
尸体开始漂走。沃尔夫把他拉回来。他意识到一个淹死的少校也许只是掉进了河里,但一个喉咙被割开的少校毫无疑问是被谋杀的,但是已经太晚了。现在他得把尸体藏起来。
他抬起头。“索尼娅!”
“我觉得想吐。”
“不要紧的。我们得让尸体沉到河底。”
“哦,天啊,水里全是血。”
“听我说!”他想朝她大吼,让她振作起来,但他得压低音量。“去……去把绳子拿来。去啊!”
她在他视线里消失了一会儿,然后带着绳子回来。她看起来手足无措,沃尔夫决定清楚地吩咐她怎么做。
“现在,去把史密斯的公文包拿来,在里面放上重物。”
“重物……放什么呢?”
“老天……我们有什么重的东西?什么东西重?呃……书,书很重,不,那可能不够……我知道了,酒瓶。装满的酒瓶,香槟瓶子。往他的公文包里装上满瓶的香槟。”
“为什么?”
“我的上帝,别慌慌张张了,按我说的做!”
她又离开了。透过舷窗,他可以看见她走下舷梯走进起居室。她行动得很慢,像是在梦游。
快点啊,你这个胖婊子,快点啊!
她恍惚地四处张望。她从地上捡起公文包,动作仍然很迟缓。她把它带进厨房,打开了冰柜。她往里看了看,就像在考虑晚饭吃什么似的。
快点啊。
她拿出一瓶香槟。她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公文包,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像是忘了要拿它们怎么办。最终她的眉头舒展开来,把酒瓶装进公文包,放平。她又拿出一瓶酒。
沃尔夫想:把瓶子首尾交错着放,这样能放进去更多。
她把第二瓶放进去,看了看,又拿出来换了个方向。
聪明,沃尔夫想。
她设法放进去四瓶。她关上冰柜,四处张望着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增加重量。她拿起那块磨刀铁和一个玻璃镇纸,放进公文包,把包合上。然后她回到甲板上。
“现在呢?”
“把绳子一头系在公文包把手上。”
她已经回过神来了,手指的动作快多了。
“要系得非常紧。”沃尔夫说。
“好的。”
“附近有人吗?”
她左右瞥了瞥。“没。”
“快点。”
她打完了结。
“把绳子扔给我。”沃尔夫说。
她把绳子的另一端扔下来,他接住了。在抓住尸体的同时努力保持浮在水面上让他感觉很疲惫。他不得不放开史密斯一会儿,因为他需要双手来接住绳子,这意味着他需要拼命踩水来保持直立。他把绳子从死者的腋下穿过,在他的躯干上绕了两圈,然后系了一个结。在动手的过程中,他有好几次感觉自己在下沉,还喝了一大口令人作呕的血水。
他终于把绳子系好了。
“试试你的绳结。”他吩咐索尼娅。
“很紧。”
“把公文包扔到水里——尽量扔得远一点儿。”
她把公文包往外侧一抛。它在离船屋几码远的地方溅起水花——这个包对她来说太重了,没法扔到远处——然后沉了下去。绳子缓缓地随着包下沉。公文包和史密斯之间的那段绳子绷紧了,尸体也开始下沉。沃尔夫注视着水面。绳结没有散开。他用脚踢了踢尸体下沉处的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尸体已经沉到深处了。
沃尔夫喃喃地说:“老天啊,真是一团糟。”
他爬上甲板,回头往下看,见到水里的粉红色正迅速消散。
一个声音说:“早上好。”
沃尔夫和索尼娅转身面朝纤道那边。
“早上好。”索尼娅回道。她低声对沃尔夫说:“一个邻居。”
这位邻居是个混血中年女人,手里拿着一个购物篮。她说:“刚才我听见不少水声,出什么事了吗?”
“呃,没事,”索尼娅说,“我的小狗掉进水里了,这位罗宾森先生不得不下水救它。”
“真勇敢啊!”女人说,“我不知道你还有条狗。”
“是条小狗,一个礼物。”
“什么品种?”
沃尔夫想大叫:滚开,你这个蠢女人。
“是贵宾犬。”索尼娅回答。
“我想看看它。”
“还是明天再看吧——它现在被锁起来了,作为惩罚。”
“可怜的小东西。”
沃尔夫说:“我最好换掉我的湿衣服。”
索尼娅对邻居说:“它明天才会被放出来。”
“很高兴见到你,罗宾森先生。”邻居说。
沃尔夫和索尼娅走下甲板。
索尼娅跌坐在沙发里,闭上眼睛。沃尔夫剥掉他的湿衣服。
索尼娅说:“这是我遇到过的最可怕的事。”
“你会挺过去的。”沃尔夫说。
“至少那是个英国人。”
“是的,你应该高兴得跳起来。”
“等我不反胃了我会的。”
沃尔夫走进浴室,打开浴缸水龙头。他回到房间时,索尼娅说:“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沃尔夫指着那些还散落在地上的军方文件,那是他被史密斯吓了一跳时扔在地上的,“这些是最新的,还烫手呢,他给我们带来过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有了这个,隆美尔就能赢得战争。”
“你什么时候发出去?”
“今晚。午夜。”
“今晚你要把艾琳带到这里来。”
他瞪着她。“我们刚杀了一个男人,把他的尸体沉进河里,你怎么还能想着这事?”
她肆无忌惮地瞪着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让我觉得很有性致。”
“我的老天。”
“你今晚要把她带到这里来。你欠我的。”
沃尔夫迟疑了。“那我得在她在这里时发情报了。”
“你用无线电时我不会让她闲着的。”
“我不知道……”
“该死的,沃尔夫,你欠我的!”
“好吧。”
“谢谢。”
沃尔夫走进浴室。索尼娅真让人难以置信,他想。她的堕落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变得更加精明老练了。
她从卧室喊道:“但是史密斯不会再给你送机密来了。”
“在下一场战斗后,我想我们就不需要那些了。”沃尔夫说,“利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拿起肥皂,开始洗去身上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