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心想不知贾法尔会怎么做。他有没有可能打电话到总司令部和比利的父亲核实?艾琳知道,埃及人通常很不乐意打电话到总司令部:贾法尔也许会被总台接线员和秘书拦下。她四处张望,结果看见电话就在这个房间里,所以即使贾法尔想打电话,沃尔夫也会知道并且阻止他。
“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她喊道。沮丧和恐惧让她的声音格外尖锐。
沃尔夫停下笔,抬起头来。“好让那男孩保持安静,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
“把比利留在这里。”她恳求道,“他是个孩子。”
“范德姆的孩子。”沃尔夫微笑着说。
“你不需要他。”
“范德姆也许能猜出我要去哪里。”沃尔夫说,“我想确保他不来追我。”
“你真以为你手里有他儿子他就会坐在家里吗?”
沃尔夫看来也在考虑这一点。“我希望如此。”他最后说,“不管怎么样,我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我不把男孩带上,他肯定会来追我。”
艾琳强忍着眼泪。“你就没有一点儿怜悯吗?”
“怜悯是一种堕落的情感。”沃尔夫说,眼里闪过一道光,“对道德的怀疑是决定性的。道德的世界解释,再也得不到认可了……”【18】 他似乎在引用。
艾琳说:“我认为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让范德姆留在家里,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会这么做的。你想的是让他气急败坏,你喜欢这种感觉。你是个残忍、扭曲、可憎的人。”
“也许你说得对。”
“你真病态。”
“够了!”沃尔夫脸微微有点红。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写东西的时候闭上嘴。”
艾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们要走一段很长的路。他害怕范德姆会跟上他。他告诉柯麦尔他有另外一套无线电设备。范德姆也许能猜出他们要去哪里。毫无疑问,在旅途的尽头,会有一台备用的无线电,一本《蝴蝶梦》,和一份密钥。她得想办法帮范德姆跟上他们,这样他才能把他们救出来,并且夺得密钥。艾琳想,如果范德姆能猜出目的地,我也可以。沃尔夫会把备用的无线电设备放在哪里呢?到那里要走很远的路程。他也许是在到开罗之前把它藏在了某个地方,也许是在沙漠中的某个地方,或者是这里和阿斯尤特之间的某个地方。也许——
比利进来了。“你好。”他说,“你把那本书给我带来了吗?”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书?”她惊讶地看着他,心想,虽然他表现得像个大人,但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他穿着灰色的法兰绒短裤和白色衬衣,他露出来的小臂光滑的皮肤上还没有毛发。他提着一个书包,戴着校服领带。
“你忘记了。”他说,看起来像是遭到了背叛,“你要借一本西默农的侦探小说给我的。”
“我确实忘记了。对不起。”
“你下次来的时候会带来吗?”
“当然。”
沃尔夫一直盯着比利,像一个守财奴往他的珠宝箱里张望似的。这时他站了起来。“你好,比利。”他微笑着说,“我是亚历山大上尉。”
比利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好,先生。”
“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他确实非常忙。”
“他总是回家来吃早饭的。”比利说。
“今天不行。知道吗,他在忙着对付老隆美尔。”
“他又打架了吗?”
沃尔夫迟疑了一下。“事实上,是的,但他没事。他的头上肿了一个包。”
艾琳注意到,比起担心,比利似乎更感到自豪。
贾法尔走进来对沃尔夫说:“先生,您确定少校让你送比利去学校吗?”
他起疑了,艾琳想。
“当然。”沃尔夫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但我要对比利负责,而我们其实都不认识你……”
“但你认识芳塔纳小姐。”沃尔夫说,“少校吩咐我的时候,她正和我在一起,不是么,艾琳?”沃尔夫瞪着她,摸了摸他的左侧腋下,那是他放刀鞘的地方。
“是的。”艾琳悲哀地说。
沃尔夫说:“不过,你小心一点儿是应该的,贾法尔。也许你应该打电话到总司令部,自己找少校问一问。”他朝电话示意了一下。
艾琳想:不,不要去啊贾法尔,他不等你拨完号就会把你杀掉的。
贾法尔犹豫了一下,说:“我确定没有那个必要,先生。就像您说的,我们认识芳塔纳小姐。”
艾琳想:这都是我的错。
贾法尔出去了。
沃尔夫用阿拉伯语对艾琳飞快地说:“让那男孩安静待一会儿。”他开始继续写。
艾琳看着比利的书包,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给我看看你的课本。”她说。
比利看她的眼神就像她疯了似的。
“给我看看吧。”她说。书包是开着的,一本地图册露了出来。她伸手把它拿了出来。“你的地理学到哪里了?”
“挪威海峡。”
艾琳看见沃尔夫停下了笔,把那张纸放进一个信封。他舔了舔信封盖,把信封封上,放进自己口袋。
“让我们来找找挪威。”她翻开了地图册。
沃尔夫拿起电话拨起号来。他看了一眼艾琳,然后扭头看着窗外。
艾琳找到了埃及地图。
比利说:“但这是——”
艾琳迅速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他住了嘴,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想:拜托了,小朋友,别说话,让我来说。
她说:“斯堪的纳维亚,没错,不过挪威是在斯堪的纳维亚,你看。”她解开缠在手上的手帕。比利瞪着那个伤口。艾琳用指甲挑开了伤口,它又开始流血了。比利的脸变得煞白。他似乎想开口,所以艾琳碰了碰他的嘴唇,带着恳求的眼神摇了摇头。
艾琳确信沃尔夫要去阿斯尤特。这是个很有可能的猜测,而且沃尔夫说他害怕范德姆会正确地猜到他们的目的地。她刚想到这一点,她就听到沃尔夫对着电话说:“喂?帮我查查去阿斯尤特的火车时刻表。”
她想,我是对的!她用手指在她手上流出来的血里蘸了蘸。她用血在埃及地图上画了三划,画出一个箭头,箭头指着位于开罗以南三百英里的小城,阿斯尤特。她合上地图册。她用手帕把血抹在书的封面上,然后把书藏在自己身后。
沃尔夫说:“对——什么时候到?”
艾琳说:“但是为什么挪威有海峡,埃及却没有呢?”
比利看起来愣愣的。他一直盯着她的手。她得在他露馅之前让他回过神来。她说:“听着,你读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一本叫作《染血地图册之谜》的小说吗?”
“没有,没有这么一本——”
“侦探基于这一个线索,就推理出了全部真相,思路非常巧妙。”
他皱着眉看着她。不过不是完全晕头转向的那种皱眉,而是正逐渐明白过来的那种表情。
沃尔夫放下电话,站了起来。“我们走吧。”他说,“你不想上学迟到吧,比利。”他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比利拿起书包,走了出去。艾琳站起来,害怕沃尔夫会看到地图册。
“快点。”他不耐烦地说。
她走出门口,沃尔夫跟在她身后。比利已经在门廊上了。门厅里一张肾脏形状的茶几上放着一小沓信件。艾琳看见沃尔夫把那个信封放在那沓信顶上。
他们走出大门。
沃尔夫问艾琳:“你会开车吗?”
“会。”她刚答完就怪自己反应太慢——她应该说不会的。
“你们俩坐前面去。”沃尔夫命令道。他坐进了后排。
她刚发动,就看见沃尔夫俯身向前靠过来。他说:“看见这个了吗?”
她低头一看,他正把刀子拿给比利看。
“看见了。”比利用颤抖的声音说。
沃尔夫说:“如果你惹麻烦,我就把你的头切下来。”
比利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