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三角谍战 肯·福莱特 7073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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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谢谢你的耐心。再见。”

科恩公司!真走运。狄克斯坦放下电话时心想,也许我这次用不着动粗了。科恩公司!出乎意料——码头和海运并不是犹太人惯常的生意领域。有时候,你会交好运的。

他在电话号码簿上查到科恩水手代理公司,记住了地址,便穿好外衣,走出旅馆,叫住一辆出租车。

科恩公司在城市红灯区一座水手酒吧上面有一处两间屋的小办事处。时间未到中午,那些活跃在这地方过夜生活的人——妓女和小偷、乐师和脱衣舞娘、侍者和保安都还在睡觉。灰暗又阴冷的上午,可能正是这地区没有什么生意的时刻,四处一片狼藉。

狄克斯坦走上一处楼梯,到达二层楼的一道门前,敲门之后,便进去了。这是一个不大的接待室,里面摆放着档案柜和橙色塑料椅。

“我想见一见科恩先生。”狄克斯坦对接待室的中年秘书说。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像觉得他不像水手。“你想找一条船干活吗?”她犹豫地问。

“不。”他说,“我是以色列人。”

“噢。”她迟疑着。她长着一头黑发,眼窝深陷,手上戴着一枚结婚戒指。狄克斯坦说不准她是不是科恩太太。她站起身穿过她办公桌背后的一道门进了里间。她身穿下身配裤子的正装,背影显出了她的年龄。

过了一会儿,她走出来,带他进了科恩的办公室。科恩起身相迎,跟他握了手,开门见山地说:“我每年都给事业捐资。战争期间我拿出了两万荷兰盾,我可以把支票拿给你看。这是新的诉求吗?又要打仗了吗?”

“我来这里不是敛钱的,科恩先生。”狄克斯坦微笑着说。科恩太太没有关门,狄克斯坦这时把门关上:“我能坐下说吗?”

“如果你不是来要钱的,就坐下吧,来点咖啡,待上一天吧。”科恩说,哈哈大笑起来。

狄克斯坦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你在这里吗?”

科恩点点头。“我当时是个年轻人。我跑到乡下去,在一家农场里干活,那儿没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是犹太人。我的运气不错。”

“你认为这种事还会再发生吗?”

“是的。历史上一直都在发生,现在怎么会停止了呢?还会有的。不过我是赶不上了,在这里蛮好的。我不想去以色列。”

“好嘛。我为以色列政府工作。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科恩耸耸肩:“是这样啊?”

“几周之内,你的一个客户会打电话给你,提出迫切要求。他们想为一条叫阔帕列里号的船找一位船舶工程师。我们想请你委派一名我们这边的人给阔帕列里号。他的名字叫科什,是个以色列人,不过他会使用别的名字和伪造的证件。当然,他确实是个船舶工程师——你的客户不会不满意的。”

狄克斯坦等待着科恩说话。他心想,你是个好人,一位风度翩翩的犹太商人,精明勤奋,衣服边缘处还有些磨损,不会让我跟你来硬的。

科恩说:“你不打算告诉我以色列政府为什么要这位叫科什的人上阔帕列里号吧?”

“不。”

一阵沉默。

“你带着什么证件没有?”

“没有。”

秘书没敲门就走了进来,给他们端来了咖啡。狄克斯坦对她产生了本能的敌意。科恩利用这一间歇整理了一下思路。秘书出去之后,他说:“我除非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为什么呢?”

“你从街上走进门,说你代表以色列政府,而你没有证件,连名字都没告诉我。你要我做显然是见不得人的事,说不定还是犯罪呢。就算我相信了你的故事,我也不一定赞成以色列政府做这件事。”

狄克斯坦叹了口气,想着别的办法:恐吓他,绑架他的妻子,在关键的那天占领他的办公室……他说:“我能做什么来说服你呢?”

“我需要以色列总理亲口提出要求,然后我才会干这件事。”

狄克斯坦站起身准备走,这时想到:为什么不试一下呢?干吗一口回绝呢?这办法太出格,他们会认为他发了疯……可是行得通,对目的有用……他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笑容。皮埃尔·波尔格会晕过去的。

他对科恩说:“好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穿上你的外衣。我们去耶路撒冷。”

“现在?”

“你忙吗?”

“你当真吗?”

“我跟你说了,这事很重要。”狄克斯坦指着办公桌上的电话说,“叫你太太来。”

“她就在外边。”

狄克斯坦走到门前,将门打开:“科恩太太?”

“在。”

“请你进来一下好吗?”

她急匆匆地走进门,面带忧虑。“怎么回事,约瑟夫?”她问她丈夫。

“这位想让我跟他一起去耶路撒冷。”

“什么时候?”

“现在。”

“你是说这周?”

狄克斯坦说:“我指的是今天上午,科恩太太。我应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高度机密的。我已经要求你丈夫为以色列帮个忙。他自然想弄清究竟,确实是政府而不是犯罪分子要他帮忙。因此我要带他去那里让他放心。”

她说:“别瞎掺和,约瑟夫——”

科恩耸了耸肩:“我是犹太人,我已经卷进去了。照看着生意吧。”

“你对这个人毫不了解!”

“所以我才要去弄个清楚。”

“我不愿意你这么做。”

“没有一点危险的。”科恩告诉她,“我们会乘坐定期航班,前往耶路撒冷。我要见总理,然后就回来。”

“总理!”狄克斯坦看了出来,她丈夫要见以色列的总理,她感到多么自豪。他说:“这事可要保密,科恩太太。请你告诉别人,你丈夫到鹿特丹办事去了。他明天就回来。”

她瞪眼瞧着这两个男人:“我的约瑟夫见总理,我还不能告诉拉切尔·罗思斯坦吗?”

这时候,狄克斯坦知道,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科恩从衣架钩上取下他的外衣,穿到身上。科恩太太搂住丈夫,亲吻了他。

“没事。”他告诉她,“这事情很突然、很奇特,但不会有事的。”

她默默地点点头,放他走了。

他们乘出租车前往机场。狄克斯坦的高兴劲在乘车途中增长着。这套策划有点恶作剧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学生,这是可怕的调皮捣蛋。他不住地诡笑,不得不转过脸去,以免科恩看到。

皮埃尔·波尔格得走上层路线了。

狄克斯坦买了两张去特拉维夫的往返机票,用他的信用卡付的钱。他们得在巴黎转机。起飞前他给巴黎的大使馆打了电话,安排人在转机大厅跟他们见面。

在巴黎,他要使馆的那个人给波尔格捎去口信,说明要求的事情。使馆那个人是摩萨德的人员,对狄克斯坦毕恭毕敬。科恩获准在一旁聆听他们的谈话,那人返回使馆之后,他说:“我们可以回去了,我已经相信了。”

“噢,不。”狄克斯坦说,“既然我们已经跑了这么远,我要让你有自信。”

在飞机上,科恩说:“你在以色列该是个重要人物吧。”

“不是。不过我做的事情是重要的。”

科恩想知道见总理时应该有什么举止、如何讲话。狄克斯坦告诉他:“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跟他握手,直呼其名就是了。”

科恩露出了笑容。他开始分享着狄克斯坦的恶作剧的感受。

皮埃尔·波尔格在劳德机场迎接他们,他带来一辆小轿车准备送他们去耶路撒冷。他笑容满面地跟科恩握手,但他内心激动。在他们向汽车走去时,他对狄克斯坦嘀咕说:“你最好有充分理由。”

“我有。”

他们一直陪伴着科恩,因此,波尔格没有机会盘诘狄克斯坦。他们径直前往总理在耶路撒冷的住所。当波尔格向总理解释这么做的要求和原因时,狄克斯坦和科恩在前厅等候着。

过了两三分钟,他们受到了接见。“这位是纳特·狄克斯坦,阁下。”波尔格说道。

他们握了手,总理说:“我们以前未曾谋面,可是我听说过你,狄克斯坦先生。”

波尔格又说:“而这位是安特卫普的约瑟夫·科恩先生。”

“科恩先生。”总理带笑说,“你警觉性很高嘛。你应该当政治家。好啦,现在……请帮我们做这件事。这事很重要,而且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科恩举止失措。“是的,阁下,我当然愿意做这件事,我很抱歉添了这么多麻烦。”

“这没什么。你做了正确的事情。”他再次握了科恩的手,“感谢你跑这一趟。再见。”

返回机场的路上,波尔格不那么客气了。他坐在汽车前座上一声不吭,焦躁不安地吸着雪茄。在机场,他总算找到了几分钟时间和狄克斯坦单独相处。“要是你再耍这种噱头……”

“这是必要的。”狄克斯坦说,“没费一分钟的时间。为什么不可以呢?”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我部门的一半人马整整忙了一天来安排那一分钟。你何不使用拿枪对准那家伙这类办法呢?”

“因为我们不是野蛮人。”狄克斯坦说。

“人们总是跟我这么说。”

“是吗?那可不是好兆头。”

“为什么?”

“因为本来是不必这样提醒你的嘛。”

这时,广播宣告他们的航班了。狄克斯坦与科恩登机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和波尔格的关系不妙了。他们一向这样交谈,彼此善意地取笑,到此之前始终暗含着……也许算不上是爱慕,但至少是尊重的关系。如今那种关系已然不见了。波尔格真的是心怀敌意。狄克斯坦拒不离职基本上是一次挑衅,是不可被容忍的。本来,如若狄克斯坦还想留在摩萨德,他就要和波尔格争夺第一把手的职位,在该组织的山头内不再容得下他们两只老虎。不过,如今不会有什么竞争了,因为狄克斯坦已萌生退意。

在夜间返回欧洲的航行中,科恩喝了些姜汁酒,便昏昏睡去。狄克斯坦回想着过去五个月来自己的工作。在五月份他刚着手工作的时候,对于如何窃取以色列所需要的铀,心中无数。问题接踵而至,他也一一化解:怎样找到铀的所在,要窃取哪里的铀,如何劫持船只,怎样掩盖以色列卷在其中,如何防止消失的铀报告给权威当局,如何安抚货主。假若他在开始时就坐下来,设想全盘计划,他绝对无法预见全部的复杂性。

他有好运也有厄运。阔帕列里号雇佣安特卫普的一家犹太人水手代理公司是一件幸事,同样值得庆幸的是,一些铀被派上非核用场,其中还有海运的。不走运的主要是与亚斯夫·哈桑的不期而遇。

哈桑是油膏上的那只苍蝇。狄克斯坦有理由肯定,当他飞往布法罗去见科顿时,已经甩掉了对手,而且从那时起,他们再也没有抓住他的尾巴。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了这桩案子。

在丢掉他之前弄清他们已经发现了多少情况是有用的。

狄克斯坦在整个任务结束前不能见到苏莎了,哈桑也会懊恼不已。狄克斯坦要是去牛津,哈桑肯定总能重新抓住他的尾巴。

飞机开始降低高度。狄克斯坦系紧了安全带。现在一切均已就绪,计划入位,准备在进行。牌已出手,他清楚他自己的牌,也知道对手的一些牌,而他的对手也知道他手里的一些牌。剩下的就是如何玩了,谁也无法预见结局。他巴不得他能更清晰地看到未来,巴不得他的计划不那么复杂,巴不得他不必再冒生命之险,还巴不得这场牌局马上开始,以便他不必巴望,而是着手行动。

科恩醒了。“我是梦到了这一切吗?”他问。

“不。”狄克斯坦微笑作答。他还有一件不快的事情要做,他得把科恩吓个半死。“我跟你说过,这事很重要,而且很机密。”

“当然,我懂。”

“你不懂。要是你跟你太太以外的人透露出去,我们会采取极端的行动。”

“这是威胁吗?你在说些什么?”

“我是在说,要是你不把嘴闭上,我们就杀死你太太。”

科恩瞪着眼,脸色煞白。过了一会儿,在机场迎面而来的时候,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