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4>43</h4>
早晨六点四十分,她们赶上了美国航空公司飞往纽约的航班。
简妮满怀希望。此行可能终结史蒂夫的梦魇。她昨晚给他去了电话,并告知以最新进展。他听了以后十分高兴,也想跟他们一起来纽约。但简妮知道米雪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只得保证得到更多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致电给他。
米雪虽然容忍简妮跟了来,但心底也不无疑虑。简妮的故事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她也得查一查。
凭简妮那些数据是不能推断韦恩·斯塔特纳的指纹为什么会录入联调局档案的。但米雪昨天查了一晚上,今天在巴尔的摩华盛顿国际机场把答案告诉了简妮。三年前有个十四岁姑娘失踪,焦虑如狂的父母一路追查到韦恩在纽约的公寓。他们告他绑架,他否认,说根本没有强迫女孩儿。那姑娘自己也口口声声说爱韦恩。而且韦恩当年才十九岁,所以到头来事情也不了了之。
从这故事看来,斯塔特纳似乎喜欢支配女人。简妮觉得这不符合强奸犯的心理。然而米雪觉得这种事也没个定数。
简妮没告诉米雪自己在费城受侵犯的事情。她知道米雪肯定会把这事儿算在史蒂夫头上,然后亲自找来史蒂夫一同盘问,这可不是史蒂夫想要的结果。同理,她对昨晚接到的那通威胁电话也保持缄默。这事儿她对谁都没说过,连史蒂夫也不例外:她不想增添他的担心了。
简妮想亲近米雪,但两人之间却总有种隔阂。米雪是警察,想要让别人听命行事,而简妮却最讨厌这点。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简妮问米雪是怎么成为警察的。
“我以前是个秘书,后来在联调局谋了份工作,”她答道,“十年之后,我觉得自己能做得比上司更好。于是我就去申请接受了警察训练,再入学进修,终于成了一名巡警。入职后我自愿去缉毒科当卧底。那工作实在是惊心动魄,但我挺了过来,证明了自己的出色。”
简妮突然想对米雪敬而远之。她自己偶尔就会抽一点儿大麻,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就被人丢进监狱。
“然后我调去了虐童科,”米雪继续说,“在那儿我没待多久。谁也待不久。这份工作虽然重要,可但凡是人,看多了这档子事儿都得发疯。最后我就转来性犯罪科了。”
“听上去好不了多少啊。”
“至少受害者都是成人了。而且几年后我还升任了警监,成了全科的老大。”
“我觉得你们科所有的探员都应该是女人。”
“这我倒不同意。”
简妮有点诧异。“你不觉得受害者更愿意对女探员开口吗?”
“老年妇女兴许愿意吧,比如说七十多岁的。”
简妮听得一哆嗦,竟然还有这把年纪的受害者。
米雪继续道:“实际上,大多数受害者都宁愿对路灯倾诉苦闷。”
“男人都以为女人巴不得被强奸呢。”
“但受害者如果想要法律还她一个公道,那么强奸报告里就少不了盘问环节。但是临到盘问的时候,女人却往往比男人更粗鲁,尤其是对另一个女人。”
简妮觉得难以置信,只以为米雪在为她的男同事开脱。
话题聊完之后,简妮开始遐想自己的未来。她难以接受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中没有科研相伴。在她梦想的未来中,她会变成一个头发花白的坏脾气老婆子,她的工作却会被整个世界记住,学生们会被教导:“直至2000年,在简妮·费拉米革命性的作品发表之后,我们才理解了人类犯罪行为。”但这永远不会发生了,她需要另一个梦想。
八点刚过她们就降落在拉瓜迪亚机场,然后打的去了市中心。出租车的黄漆斑驳憔悴,车里的弹簧也坏了,车子途经皇后区,穿过中城隧道直达曼哈顿,一路上颠得两个姑娘死去活来。简妮其实也不晕车,只是想到要去见侵犯自己的家伙,胃里就像开了锅。
韦恩·斯塔特纳住在休斯敦街南端的一栋LOFT楼房里。现在正是周六清晨,阳光明媚,街上不少年轻人来来往往。有出来买百吉饼【28】 的,有坐在街边小摊前喝咖啡的,也有趴在画廊橱窗上朝里张望的。
第一分局派了个探员等在这里,他的棕色福特护卫者停在楼外其他车旁边,后门还有处凹陷。三人互相握了手,这位探员没好气地自我介绍叫赫伯·雷茨。简妮猜想当外地探员的保姆肯定算额外工作。
米雪扬着热情演绎的笑脸说:“非常感谢你周六还来接我们。”
他语气和缓了些:“没事。”
“要是你在巴尔的摩需要帮助,找我就行。”
“肯定肯定。”
简妮暗道:“看在老天的分上,回到正题吧!”
他们走进大楼,乘电梯直奔顶楼。电梯慢悠悠上升的时候,赫伯道:“一层就住一户人家。这嫌疑犯挺有钱啊,他做什么了?”
“强奸。”米雪答。
电梯停,门开,迎面就是另一扇门。要是公寓不开门,他们就离不开电梯。米雪摁响门铃。屋里很久没人应。赫伯按住电梯开门键。简妮开始祈祷韦恩周末没出城:她可受不了希望落空。米雪又摁住门铃,手指一松不松。
终于屋里传出声音:“他妈的谁啊?”
就是他。这声音让简妮不寒而栗。
赫伯说:“他妈的警察。开门。”
那人顿时换了语气:“请将你的警官证放到猫眼前面。”
赫伯出示了探员的盾徽。
“好吧,等一下。”
成功了,简妮想,我要见到他了。
门开了,屋里是个衣衫不整的小伙子,光着脚丫,穿着件褪色的黑毛巾浴袍。
简妮盯着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和史蒂夫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头发是黑色的。
赫伯说:“韦恩·斯塔特纳?”
“是的。”
他肯定染过发了,她想。不是昨晚就是周四晚上。
“我是第一分局的赫伯·雷茨探员。”
“我很乐意协助警方,赫伯,”韦恩说着瞥了眼米雪和简妮,表情不变,仿佛根本不认识简妮,“请进来吧。”
他们走进屋子,大厅没装窗户,墙面漆黑,辟着三扇红门。角落里立着一具医学院用的人类骨骼模型,一条红围巾塞在喉间,手腕上戴着副警用铁手铐。
韦恩领着众人穿过一道红门,走进一间高顶大厅。黑天鹅绒窗帘被拉起,屋里只靠昏暗的灯光照明。一面墙上挂着全尺寸纳粹旗。伞架上插着一组鞭子,在聚光灯下纤毫毕现。工艺讲究的画框里嵌着基督受难的巨幅油画。可简妮凑近后仔细一看,却发现裸体受难的并非基督,而是一头金色长发的美艳妇人。她看得一阵恶心,打了个寒战。
这简直就是虐待狂的家,再没有比这些迹象更明显的了。
赫伯惊异地四处打量:“你干什么为生啊,斯塔特纳先生?”
“我在纽约有两家夜总会,这也是我乐意协助警方的原因。为了生意上的缘故,我必须让自己的双手一尘不染。”
赫伯打了个响指。“哎呀,韦恩·斯塔特纳。我在杂志上读到过你,曼哈顿年轻的百万富翁。我早该想起你的名字的。”
“大家请坐吧。”
简妮走到一张椅子前,却觉得有些不对,琢磨半天才发现这款式不正是处决用的电椅嘛!她面容扭曲地换了张椅子坐下。
赫伯道:“这是巴尔的摩警察局的米雪儿·德莱威尔警监。”
“巴尔的摩?”韦恩惊异道。简妮紧紧盯着他,看有没有害怕的表情。但他似乎演技精湛。“他们犯事儿都犯到巴尔的摩去了?”他不无讽刺地说。
简妮说:“你头发是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