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4>52</h4>
简妮到学校的时候,丽莎还没到。她把车停进访客停车场,不想自己显眼的座车被人在疯人院外看见。她穿过晦暗、无人的校园,来到疯人院正门口。她焦急地等着,开始后悔刚才怎么没顺道买点儿吃食。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现在要是能吃上芝士汉堡和薯条,或辣香肠比萨饼,或苹果派和香草冰淇淋多好啊,都没有的话,就算是一大盘蒜味凯萨色拉也行啊。终于,丽莎漂亮的白色本田车出现了。
丽莎钻出车拉住简妮的手。“我好难为情,”她说,“你那么够朋友,竟然还要你提醒我。”
“我理解。”简妮说。
“对不起。”
简妮拥抱了她。
她们进楼,打开实验室的灯。简妮启动咖啡机,丽莎运行电脑。大半夜的实验室让人有种怪诞感。消过毒的白色装潢,明亮的灯光,静谧的机器环绕周身,让简妮想到太平间。
简妮心想,迟早会有保安来敲门的。有了她上次的闯入事件,保安保准盯上了疯人院,况且灯还开着,他们肯定看得见。可是科学家工作到深夜也并非罕事,所以只要保安认不出简妮问题也不大。“要是保安来查,我就躲进文具柜里去,”简妮对丽莎道,“以免保安知道我无权到这儿来。”
“那我们得提前预警他们的到来。”丽莎紧张地说。
“我们弄个报警装置吧。”简妮虽迫不及待地想调查克隆人,还是按捺住急迫的情绪,的确应该采取预防措施。她四下看看,绞尽脑汁,忽然丽莎桌上一小件花艺品映入她的眼帘。“你有多喜欢那花瓶?”她问道。
丽莎耸耸肩:“那东西我从超市买的,坏了大不了再买一只。”
简妮拔出花束,把瓶子里的水倒进水槽,再从架子上拿下一本苏珊·L. 法贝儿所著的《分开抚养的同卵双胞胎》。接着她跑到楼梯口的弹簧门处,把门往里拉开一线,将书塞入缝隙楔好,再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架在门上,横跨门缝。外人想要进来,一准会碰落花瓶,摔碎一地。
丽莎看着她施为,问道:“万一别人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该怎么回答?”
简妮答道:“你就说你害怕有人偷偷进来。”
丽莎满意地点点头:“这倒是,我很有理由疑神疑鬼。”
“我们开工吧。”简妮说。
她们回到实验室,任门开着,以便听见花瓶打碎的声音。简妮把她那张珍贵的磁盘插入丽莎的电脑,打印出列表。八个婴儿的心电图极为相似,仿若一人。八颗小心脏以完全相同的方式跳动着。不知为什么柏林顿给八个婴儿拍了心电图。毫无疑问,这些图样的副本已经送去了阿文提诺诊所,在那里一直保留到周四被碎纸那一刻。但柏林顿忘了,或是根本没意识到军队会保留原始材料。
“从亨利·京开始吧,”简妮道,“全名亨利·欧文·京。”
丽莎桌上叠放着两台光驱。她从抽屉里掏出两张光盘插入光驱。“这两张盘里存着全美所有的家庭电话,”她说,“我们的软件能同时检索这两张光盘。”
显示器上出现一个窗口。“不过可惜,电话本上一般不会写全名,”她说,“我们先看看美国有多少个亨利·京吧。”她输入:
亨 * 京
后点击“计数”按钮。片刻后“计数”窗口弹出,上面的数字是一千一百二十九。
简妮一看就丧了气:“这么多号码要一个个打下来,今晚就别干别的了!”
“别急,还能继续筛选呢。”丽莎继续输入:
亨利·I. 京或亨利·欧文·京
再点下“撷取”的小狗图标。过了一会儿,屏幕上闪出一张列表。“找到三个亨利·欧文·京,十七个亨利·I. 京。你手头他的最新地址是哪儿?”
简妮看了看手上的文件。“马萨诸塞州的德文斯堡。”
“好的,有一个亨利·欧文·京住在安默斯特,四个亨利·I. 京住在波士顿。”
“打电话问问。”
“现在是凌晨一点啊。”
“等不及明天了。”
“这钟点人家不会搭理你的。”
“他们肯定会。”简妮说。不过这是虚张声势。她知道这事儿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她只是不准备等到明天再开始。这件事太过重要了。“我就说我是警察,在追查一个连环杀人犯。”
“可这是违法的啊。”
“你把安默斯特那位的电话给我。”
丽莎选中电话号码,按下F2,电脑的调制解调器当即哔哔响了几声。简妮拿起电话。
她听见七声铃响,接着一道将醒未醒的声音说:“喂?”
“我是安默斯特警察局的苏珊·法贝儿探员。”简妮说。她虽然不认为对方会骂娘,但人家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赶忙继续说:“很抱歉半夜打扰你,不过案情紧急。你是亨利·欧文·京吗?”
“是的——出什么事儿了?”
听声音像是个中年男子,但简妮还想再确认一下:“就是想做个例行问询。”
这话说错了。“例行?”他气冲冲地说,“这钟点你给我例行?”
简妮赶紧圆谎:“我们调查的案子情节严重,需要排除你的作案嫌疑。先生,你能告诉我你的生日和出生地点吗?”
“我出生在马萨诸塞州的格林菲尔德,生日是1945年5月4日,够了吗?”
“你没有同名的儿子吧?”
“没有,我只有三个女儿。能放我去睡觉了吗?”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谢谢你协助警方,晚安。”她挂掉电话,得意扬扬洋地看着丽莎,“瞧见没?他搭理我了。他虽然烦得很,但还是搭理我了。”
丽莎笑道:“费拉米博士,您真是骗术高明。”
简妮咧嘴一笑。“胆儿大就行,接着给亨利·I. 京挂电话吧。我打前两个,你负责后两个。”
自动拨号功能只能用于一台电话。简妮找来一沓便笺和一支圆珠笔,写下两串号码,然后拿起电话手动拨号。一个男人接的电话,简妮又开始信口胡吹道:“我是波士顿警察局的苏珊·法贝儿探员。”
“你他妈的大半夜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干什么?”那男人怒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应该是亨利·京。”
“你要被炒鱿鱼了,傻瓜蛋,”他咆哮道,“你说你叫苏珊什么来着?”
“请你告知你的生日,京先生。”
“你让你警督接电话。”
“京先生……”
“照我说的做!”
“该死的大猩猩,”她赶紧挂掉电话,感觉浑身都在抖,“但愿今晚上不会都是这种对话。”
丽莎已经挂掉电话。“我这位是个牙买加人,口音骗不了人,”她说,“估计你那位挺讨厌。”
“相当讨厌。”
“我们可以停下来,等明早再开始啊。”
简妮可不想因为一个粗鲁的男人就打退堂鼓。“不,”她说,“挨点儿小骂我还是受得了的。”
“随你喽。”
“这人听声音早过二十二岁了,别管他了。接着试剩下两个。”
她鼓起勇气,又拨通一个号码。
她面对的第三个亨利·京还没睡:电话里还听得见背景的音乐和人声。“喂,哪位?”他问。
这声音挺像二十二岁的,简妮心中燃起了希望。她又亮出那套警察的说辞,可对方却不好糊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警察?”
他的声音正像史蒂夫,简妮一听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这可能是克隆人中的一个。但她要怎么应对他的怀疑呢?她决定继续厚着脸皮装下去。“那要不你打警察局的电话找我?”她有点儿冒险地问道。
对面停了停,说道:“还是算了。”
简妮舒了口气。
“我是亨利·京,”他说,“他们管我叫汉克。你有什么事儿?”
“请问你的生日和出生地点。”
“我出生在德文斯堡,时间距今正好二十二年前。今天就是我的生日,哦不不,是昨天,周六。”
就是他!简妮找到第一个克隆人了。接下来她要知道他上周日在不在巴尔的摩。她努力不让激动影响自己的声音:“你上次离开马萨诸塞州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八月吧。我去了趟纽约。”
简妮的直觉地认为小伙子说的是实话,但她还是继续盘问道:“你上周日在干吗?”
“上班。”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麻萨诸塞理工学院的研究生,不过周日我会去剑桥【33】 的蓝调酒吧打工。”
简妮在便笺上记录:“你上周日就在那里吗?”
“是的,招待着至少一百个客人。”
“谢谢你,京先生,”这如果是实话,他就不会是强奸丽莎的那个家伙,“你能把那间酒吧的电话给我?我要核实你的不在场证明。”
“我记不住号码,但电话本上应该有。你们以为我干了什么?”
“纵火。”
“幸好我有不在场证明。”
明知道对方是个陌生人,但声音和史蒂夫一般无二,她觉得心神不宁,真想当面见见亨利·京,看他和史蒂夫像不像。她不情不愿地终结了对话。“再次感谢,晚安。”她挂掉电话,大出一口气,只觉得骗人实在太累人了。“呼!”
丽莎一直在旁边听着。“找到他了?”
“是啊,他出生在德文斯堡,今天正好二十二岁。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亨利·京。”
“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