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诞节(二)(2 / 2)

白色病毒 肯·福莱特 22957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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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

“等等!”她突然推开他,“你外公的车里不是有一部电话吗?”

克雷格打了个响指:“那辆法拉利——对!我把车钥匙留在上面了。我们只需要去车库就可以报警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再出去一次?”

“你可以就留在这里。”

“不。我想去。”

“你在这儿不会是一个人的——汤姆和卡罗琳都在。”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克雷格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欣喜:“那你最好穿上外套。”

索菲离开了暖气片。克雷格从地上捡起她的外套帮她穿上,她看着他,他对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准备好了吗?”

她现在恢复了一点从前的神采:“好了。还能发生什么?大不了就是个死。咱们走。”

他们来到了室外。外面仍然漆黑一片,大雪纷纷,但这雪并不如飞舞的蝴蝶般轻盈,而是像弹丸一样打得人生疼。克雷格再次紧张地看向院子另一边的主屋,但他还是看不清那边的情况。他牵起索菲的手,跟着院子的灯光,领着她来到谷仓远离主屋的另一端,然后穿过院子去到了车库。

侧门一如往常地没有上锁。车库里面和外面一样冷。这里没有窗户,所以克雷格冒险打开了里面的灯。

外公的法拉利还停在克雷格之前摆放的地方,紧靠着墙以挡住那个大坑。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在十二小时前把车开到了树上时经历的耻辱和恐惧。现在想来,他觉得这不过是个坑罢了,为这么小一件事心烦意乱真是有点奇怪。他也想起了自己之前是多么想给索菲留下一个好印象,好让她喜欢自己。虽然才过去不久,他却感到这些都已经成为往事了。

卢克的福特蒙迪欧也停在车库里,那辆丰田兰德酷路泽则不见了:卢克昨晚肯定借走了这辆车。

他走到法拉利跟前拉了一下车门。门没开。他又试了一次,但门还是锁着。“妈的。”他生气地骂了一句。

“怎么了?”索菲问。

“车锁了。”

“不!”

他朝里面看了看:“钥匙也被拿走了。”

“怎么会这样?”

克雷格挫败地捶了一下车顶:“肯定是卢克昨晚走的时候注意到了车子没有上锁。一定是他拿走了钥匙,锁上了车门,然后又回到主屋里把钥匙还给了外公。”

“那其他车呢?”

克雷格打开福特车的车门往里面看了看:“没有电话。”

“我们能去把法拉利的钥匙拿回来吗?”

克雷格做了个鬼脸:“可能吧。”

“他们都把钥匙放在哪里?”

“放在钥匙盒里,就在靴子前厅的墙上。”

“厨房后面?”

克雷格沉重地点了点头:“离那些拿枪的人不到两码。”

早晨6点45分

扫雪车在双车道马路上缓慢地行驶着,四周一片漆黑。卡尔·奥斯本的捷豹车跟在它后面。开车的是托妮,雨刮器艰难地把落在挡风玻璃上的积雪扫到两边,她的双眼在这空隙中紧紧地盯着前方。周围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的正前方是扫雪车的闪光灯,一边是刚被铲子推到一边的积雪,另一边的雪则还未被践踏过,这雪覆盖了这边的道路,一直延伸到了更远的荒野之上,车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母亲正抱着小狗在后座上打瞌睡。卡尔安静地坐在托妮身边,要么在打盹要么在生闷气。他之前告诉托妮他讨厌别人开他的车,但她坚持要开,最后他不得不让步,因为他的车钥匙还在她手上。

“你连一寸都让不得,是吧?”他在沉默之前嗫嚅了这么一句。

“这就是我以前会是一个好警察的原因。”她回答道。

母亲在后座上说:“这就是你还没嫁人的原因。”

而那也是一小时之前的事了。此刻,雨刮器单调的摆动、空调里吹出的热气和一成不变的景象都催得她昏昏欲睡,托妮正挣扎着与它们做着斗争。她甚至都有点后悔坚持要自己开车了,但她也知道控制局势的必须是她自己。

他们在露滴旅馆发现了那辆歹徒们坐着逃跑的车。车里还有几顶假发、几副假胡子和平光眼镜,那些歹徒显然用这些掩饰了他们的外表。但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那伙人可能会去哪里的线索。那辆警车留在了停车场,警察们去找文森特问话了,此人正是之前和托妮通过话的那位年轻雇员。在弗兰克的指示下,扫雪车继续向北走。

这一次,托妮同意弗兰克的看法。这伙人更有可能是在逃跑的路上换了车,而不太可能是特意为了换车折返回来,这样会延长他们逃跑的时间。当然,也存在这么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预测到了警察的思路,所以特意选择了一个可能会误导他们的地点,但以托妮的经验来看,歹徒的心思通常都没有那么缜密。他们一旦拿到了东西,都会想尽快脱身。

扫雪车在经过路边停着的车辆时并没有做任何停留。虽然那辆车除了司机还有两名警察,但他们都接受了严格的指令,因为他们手里没有武器,所以只需要确定这些歹徒所在的地点即可。停着的车有的是被遗弃了,有的里面还坐着一两个人,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辆车里坐着三个男人一个女人。车里的人大多都重新发动了汽车跟在了扫雪车后面,沿着它清理出的道路缓行着。现在他们的捷豹车后面就跟着一小队车辆。

托妮感到有些悲观。她本来希望现在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伙人的踪迹,毕竟,那些小偷离开露滴旅馆时,道路几乎已经不可通行了。他们不可能跑太远。

难道他们在附近还有什么巢穴?这似乎不太可能。恰恰相反,小偷都不喜欢藏在靠近犯罪现场的地方。车队越往北开,托妮越感到自己可能猜错了,那些小偷可能真的往南走了。

这时她看见了一个写着“海滩”的指示牌,她知道他们现在肯定离斯提普夫很近了。所以她得启动她计划的第二部分了。她得去斯提普夫告诉斯坦利事情的经过。

她很怕这么做。她的职责就是防止这种事的发生。她确实做了几件正确的事:她的警觉使得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伙小偷的所作所为;她逼着那些警察重视这次生物危害事故,还让他们行动了起来;斯坦利肯定也会十分赏识她顶着暴风雪前去见他的行动力。但是她真希望自己能告诉他那些入侵者已经被抓住了,这次危机也结束了。事实与此相反,她现在只能向他汇报自己的失职。这可不是她期待的那种幸福的重聚。

弗兰克还在“克里姆林宫”。托妮用奥斯本车上的电话拨通了他的手机。

捷豹车的扬声器里响起了弗兰克的声音:“我是海科特警司。”

“我是托妮。扫雪车现在已经接近通往斯坦利·奥克森福德家里的路口了。我想去向他汇报事情的经过。”

“你不需要经过我的允许。”

“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但是我们只需要转到小路上再走一英里——”

“想都别想。我这儿还有一支武装小队在等着行动,这些人可都已经磨刀霍霍了。寻找嫌犯这事儿我是绝不会推迟的。”

“扫雪车去那边清理一下路面只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而且这件事完了我就再也不烦你了。我母亲也不会了。”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动心,但是现在我连五分钟也不想耽搁。”

“也许斯坦利还能协助你们调查,毕竟他才是受害者。”

“我告诉你了,不行。”弗兰克说完挂断了电话。

双方说的话都被奥斯本听了个遍。“这是我的车,”他说,“我不会去斯提普夫的——我要跟着扫雪车。我可不想错过什么好戏。”

“你可以跟着它。你只要把我和我母亲在房子那儿放下来然后跟着扫雪车回到主路上就行了。我向斯坦利汇报完情况以后会跟他借辆车回来追你的。”

“呵呵,弗兰克可是已经否决了你的计划。”

“我还没有使出我的王牌。”她再次拨通了弗兰克的电话。

这次他接电话时十分不耐烦:“又怎么了?”

“还记得农夫约翰尼吧。”

“你去死吧。”

“我现在用的是免提电话,卡尔·奥斯本就在我旁边,我们俩的话他都听得见。你刚刚叫我去干吗来着?”

“把该死的听筒拿起来。”

托妮把听筒从电话上拿起来放到了耳边,这样卡尔就听不见弗兰克的声音了:“请你现在给那个扫雪车司机打电话,弗兰克。”

“你这个婊子,你总是拿农夫约翰尼那件事来压我。你明明知道他有罪。”

“人人都知道他有罪。但知道他是怎么认罪的只有你和我。”

“你不会告诉卡尔的。”

“他现在就在听着我说话。”

弗兰克摆出道貌岸然的口气:“我猜‘忠诚’二字在你眼里也没什么意义。”

“自从你告诉卡尔那只仓鼠名叫毛毛以后确实就没有了。”

这句话击中了弗兰克的要害,他做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卡尔不会报道农夫约翰尼的事的,他是我朋友。”

“难得你那么相信友情——尤其是当他还是个记者的时候。”

那边沉默了很久。

托妮说:“快点决定吧,弗兰克——前面就是那个路口了。要么是那辆扫雪车转弯,要么是我花一小时给卡尔详细解释一下农夫约翰尼的事。”

那边咔嚓一声,接着传来了一阵杂音,弗兰克挂断了电话。

托妮把听筒放了回去。

卡尔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是我们开过了下个路口,我就告诉你。”

不一会儿,前面的扫雪车转弯开进了通往斯提普夫的小路上。

早晨7点

雨果满脸是血地躺在地板上,虽然失去了意识,但还在呼吸。

奥尔加呜咽不止。她的胸口因为剧烈的啜泣而上下起伏着。她几乎有点歇斯底里了。

斯坦利·奥克森福德在震惊后显得萎靡不振。他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垂死之人。他盯着基特,脸上满是绝望、困惑和压抑的愤怒。他的表情正在大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基特努力不去看他。

基特此刻也怒气冲天。一切都出错了。他的家人们知道了他和这些小偷是一伙的,他们是肯定不会为他隐瞒的,也就是说,警察们最终也会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注定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亡命之徒了。他的怒气就快失控了。

但他也很怕。那个装着病毒的香水瓶就躺在厨房的桌子上,外面仅仅套着两层塑料袋。基特的恐惧把他的愤怒之火烧得更旺了。

奈吉尔用枪指着斯坦利和奥尔加,命令他们脸朝下卧到雨果身边。雨果给他的一顿暴打让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巴不得能找个借口扣动扳机。基特是不会去阻止他的,他自己都气得想杀人。

埃尔顿找到了一些能暂时用用的绳子——电线、一截晾衣绳,还有一卷麻线。

黛西把奥尔加、斯坦利和昏迷的雨果都捆了起来,三人的脚被绑到了一起,手则全部被固定在背上。她绑的时候非常用力,绳子都勒到了他们的肉里。最后她还猛拉了一下绳结,确保他们完全动弹不得。她的脸上带着那种在伤害他人时总会露出来的丑陋的浅笑。

基特对奈吉尔说:“我要用我的手机。”

奈吉尔问:“为什么?”

基特说:“也许有人会给‘克里姆林宫’打电话,我得把它拦下来。”

奈吉尔犹豫了一下。

基特说:“你还在怀疑什么,我都把枪还给你了!”

奈吉尔耸了耸肩,把手机递了过去。

“你怎么能这么做,基特?”当黛西的膝盖跪在他们的父亲背上时,奥尔吉开口了,“你怎么能就这么看着他们侮辱你的家人?”

“这不是我的错!”他生气地回答道,“要是你能对我好一点,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不是你的错?”他父亲疑惑地重复道。

“是你先炒了我的鱿鱼,又不愿意帮我还钱,我才会欠那些黑帮的钱的。”

“我开除你是因为你偷钱!”

“我是你儿子——你应该原谅我才对!”

“我确实原谅你了。”

“太晚了。”

“噢,天啊。”

“我是被逼的!”

斯坦利说话时带上了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语气,基特从孩提时代以来就十分熟悉这种口吻:“没人会被逼着做这种事。”

基特恨极了他的语气:过去,只要斯坦利用上了这种口气,那就证明自己做了什么愚蠢至极的事。“你不懂。”

“我觉得我是太懂了。”

他总是这样,基特想。他总是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但是现在黛西却正在把他的手绑到他背上,那副样子也挺蠢的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斯坦利问。

“闭上你的臭嘴。”黛西说。

他没理她:“你到底在跟着这些人做什么,基特?那个香水瓶里装的是什么?”

“我说了,闭嘴!”黛西一脚踢在斯坦利脸上。

他痛叫出声,满嘴是血。

这壶可够你喝的了,基特心中充满了野蛮的满足感。

奈吉尔说:“基特,把电视打开。我们得看看这雪什么时候才会停。”

他们看了一会儿广告:一月打折季、暑假、低息贷款。埃尔顿抓住奈莉的项圈,把它关在了餐厅里。雨果动了动,似乎快醒过来了,奥尔加低声对他说着话。一个戴着圣诞帽的新闻主播出现在电视上。基特苦涩地想到其他的家庭都将在一片祥和中醒来,迎接圣诞节。“暴风雪在昨晚席卷了苏格兰,今早,大多数地区都将迎来一个充满惊喜的白色圣诞。”主播说道。

“妈的,”奈吉尔动怒骂道,“我们还得在这儿待多久?”

“暴风雪在昨晚造成许多车辆被困,但在黎明时,这场风雪将有望减小,道路也将会在上午左右解冻。”

基特精神大振。他们还来得及赶去见客户。

奈吉尔也在想同一件事:“那辆四轮驱动车离这儿有多远,基特?”

“一英里。”

“天一破晓我们就走。你们有昨天的报纸吗?”

“家里肯定有——怎么了?”

“上面有日出的时间。”

基特去到他父亲的书房里,在杂志架上找到了一份《苏格兰人报》。他带着报纸回到厨房。“八点零四分。”他说。

奈吉尔看了看手表。“只有不到一小时了。”他看上去有些担心,“到那时我们还得在雪里走一英里,然后再开十英里的车。时间很紧。”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他拨了几个数字,然后又停下了。“没电了,”他说,“埃尔顿,把你的手机给我。”他接过埃尔顿的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是我,这天气怎么办?”基特猜他正在和客户的直升机驾驶员说话,“对,大概一小时内就会变小……我是能过去,你能到吗?”奈吉尔装出很有自信的样子。只要雪一停,直升机要去哪里都行,但他们开车就麻烦多了。“很好。那我们就在约定的时间见。”他把手机放到了口袋里。

这时新闻主播说道:“风雪交加之时,一伙小偷闯进了靠近英维本的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

厨房安静了下来。来了,基特想,真相败露了。

“他们在离开时带走了一种极为危险的病毒。”

斯坦利张开鲜血淋漓的嘴唇说道:“原来香水瓶里装的就是这个……你们疯了吗?”

“卡尔·奥斯本在现场为您报道。”

电视屏幕上是一张奥斯本拿着手机的照片,他的声音则是来自电话录音:“昨天,技术员迈克尔·罗斯才因为这种病毒而死,今天它就已经落到了一伙歹徒手中。”

斯坦利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难道你们还觉得那玩意儿能卖出去?”

奈吉尔说:“我知道有人要买。”

电视上,奥斯本说:“平安夜这天,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经过周密的计划后挫败了此地最前沿的安全系统,成功进入生物安全等级为四的实验室中,里面的一个上锁的冰柜里存放着这家公司的大量致命性病毒。”

斯坦利说:“但是,基特,你没有帮他们做这件事,对吧?”

奥尔加开口了:“他当然帮了。”她的语气中藏着满满的厌恶。

“这伙歹徒身上带有武器,他们控制了此地的保安,打伤两人,其中一人受重伤。但是,如果玛多巴-2病毒被他们释放到人群之中,还有更多的无辜群众会付出生命。”

斯坦利努力翻了个身,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的脸上又青又紫,一只眼睛紧闭着,身上的睡衣胸前全是血,但他看上去仍然是这里最具威严的人。“你听听那个电视上的人说的话。”他说。

黛西朝斯坦利靠过去,但奈吉尔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

“你们自己也会死的,”斯坦利说,“要是桌上的那个瓶子里装的真的是玛多巴-2,没有解药可以治愈它。如果你们把瓶子摔了,或者里面的液体漏了出来,你们就死定了。就算你们把它卖给了别人,他们在你们走了以后才打开它,这种病毒传播的速度也非常快,你们根本来不及逃走。”

奥斯本在屏幕上说:“据悉,玛多巴-2甚至比黑死病更加危险,后者曾在……古时席卷英国。”

斯坦利提高声音压过了电视上的评论:“他说得对,虽然他并不知道黑死病发生在什么时候。1348年,英国每三个人之中就有一人死于黑死病。这个病毒还要更危险。我觉得多少钱都不值得你们这么冒险吧?”

奈吉尔说:“病毒释放的时候我早就不在英国了。”

基特吓了一跳。奈吉尔之前从没提过这件事。难道埃尔顿也已经准备好出国了吗?那黛西和哈利·麦克呢?基特自己本想去意大利——但现在他不知道那里够不够远。

斯坦利转向基特:“你不可能也觉得这件事可行吧。”

他是对的,基特想。这整件事太疯狂了。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疯狂。“要是我还不上钱,他们肯定也会杀了我。”

“得了吧,他们不可能因为你欠点钱就杀了你的。”

黛西说:“噢,我们会的。”

“你欠了多少钱?”

“二十五万英镑。”

“我的天!”

“我跟你说过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就在三个月之前,但你就是听不进去,你这个浑蛋。”

“你怎么会欠下那么多——算了,当我没问。”

“借钱赌博。我的方法是对的——我只是一直都运气不好。”

奥尔加插嘴道:“运气?基特,醒醒吧——你被坑了!这些人把钱借给你,又让你全部输光,因为他们需要你帮着他们抢实验室!”

基特不相信她的话。他轻蔑地问:“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我是个律师,我打交道的就是这种人,他们被抓到时说的那一大堆借口我都听厌了。我太了解他们了,我不得不去了解。”

斯坦利再次开口:“听着,基特,我们肯定能找到其他的办法的,你不能滥杀无辜。”

“太晚了。我已经做了决定,我必须做完这件事。”

“但是你想想吧,孩子。你会杀死多少人啊?几十个?几千个?几百万个?”

“我明白了,原来你只想看到我去死。你愿意保护这些陌生人,却不愿意对我伸出援手。”

斯坦利低吼了一声:“天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一点都不想看着你去死,但你真的想花这么大的代价活命吗?”

就在基特要张嘴回答时,他的电话响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太确定奈吉尔是否信任他。但是大家都没动,于是他把手机放到了耳朵上。他听见了汉米什·麦克吉侬的声音:“托妮跟着扫雪车过来了,而且她让其他人转了个方向朝你家去了。她不久就会到了。那辆车里还有两个警察。”

基特挂断了电话看向奈吉尔:“警察来了。”

早晨7点15分

克雷格打开车库的侧门向外张望。主屋山墙边的窗户全都亮着灯,但被窗帘挡着,要是里面的人不细看还是没法发现他。

他回头瞥了一眼索菲坐着的地方。他已经把车库的灯关了,但是他知道她就在卢克那辆福特车的副驾驶座上,紧紧地裹着那件粉色的厚夹克抵御寒冷。他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走了出去。

他高抬起腿踏进雪地里,沿着车库那面没有窗户的墙壁迅速地移动着,一直走到主屋前。

他要去拿那辆法拉利的钥匙。他必须悄悄溜进厨房后面的门厅里,从装钥匙的盒子里把车钥匙拿走。索菲本来想和他一起去,但他劝她留下来,两个人一起去比他单独行动危险得多。

没有她在身边,他感到更加害怕。正是因为她,他才一直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这种假装也确实让他更加一往无前。但现在他感到自己实在怕得要命。他在主屋外的墙角里踟蹰不前,双手颤抖,双腿无力。那些陌生人随时都能抓住他,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八岁以后就再也没有真的跟人打过架了,他认识一些会打架的同龄男孩儿,他们一般都在周六晚上和别人在酒吧外斗殴,但这些人都蠢透了,无一例外。虽然厨房里的那三个人在体形上并不比克雷格大多少,但他还是很怕他们。他觉得他们肯定都很会打架。而且他们有枪,他们可能会朝他开枪的。那会很疼吗?

他朝主屋前看去。他要从客厅和餐厅的窗户前经过,那两个地方的窗帘都没有放下来。现在雪也没有之前大了,要是有人往外看肯定马上就能发现他。

他逼着自己往前走。

他在第一扇窗户前停了下来,往里面看了看。客厅里的圣诞树上还闪着彩灯,隐约勾勒出了他早已熟悉的沙发、茶几、电视和躺在壁炉前的地板上的超大童袜,四只袜子都被塞满了装礼品的盒子和袋子。

客厅里没有人。

他继续向前走。这里的雪被海风吹成了一座雪堆,似乎比刚才的积雪要深了点。在这样的雪中跋涉非常累,他几乎想就这么躺下休息了。他想起自己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有睡过觉了。他摇了摇头,继续前行。经过前门时,他暗暗担心那扇门会突然打开,然后那个穿粉毛衣的伦敦佬会跳出来把他逮住。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他渐渐靠近餐厅漆黑的窗户前,一阵吠叫吓了他一跳。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地撞在了胸腔上,但接着他就意识到那是奈莉。他们肯定把它关到了餐厅里。大狗认出了克雷格的身影,呜呜叫着想让他放它出去。“安静点,奈莉,帮个忙吧。”他小声说。他不知道奈莉有没有听见他的话,但它确实安静了下来。

他经过了停在屋前的两辆车:一辆是米兰达的丰田普瑞维亚,一辆是雨果的奔驰旅行车。它们的车身和车顶都盖满了雪,看上去就像从里到外都是雪做的一样,仿佛两辆配给雪人的雪车。他绕过房子的一角,看见靴子门厅的窗户里亮着一盏灯。他小心翼翼地从窗框边缘往里瞧,看到了那个放着外套和靴子的步入室衣橱。他还看到了那幅斯提普夫的水彩画,这画肯定是米兰达阿姨的作品,墙角倚着一把院子里用的刷子——还有固定在墙上的那个不锈钢的钥匙盒。

他运气很好,从门厅到厨房的门是关上的。

他凝神静听着,但还是听不见房子里的动静。

要是你揍了别人一拳,他会怎么样?电影里的人倒是就这么倒下了,但他十分确定现实肯定不是这么回事。更重要的是,要是别人揍了你一拳,你会怎么样?会疼吗?要是他们还不住手呢?要是被人射了一枪呢?他听人说,最痛苦的事不过腹部中弹。他吓得够呛,但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行动。

他抓住了后门的门把,轻手轻脚地拧开,然后推了一把。门开了,他走了进去。门厅很小,只有六英尺长,里面修着一个老旧的大烟囱,烟囱旁还有一个很深的衣橱,因此房间也显得更窄了。钥匙盒就挂在烟囱那面墙上。克雷格过去打开了它。盒子里有二十个挂钩,一些钩子上挂着单把的钥匙,还有一些钩子上则挂着成串的钥匙。但他立马就认出了法拉利的车钥匙。他抓住钥匙串向上一提,但上面的钥匙链挂住了钩子。他慌了,手里的钥匙哗哗作响。这时,突然有人转了一下厨房门的门把。

克雷格的心都跳到了嘴巴里。那人正想打开从厨房通向门厅的那扇门。他(或她)已经转开了门把,但因为不熟悉这座房子,没有往回拉门,反而是在往外推。就在对方耽搁的这一瞬间,克雷格钻进了衣橱里,关上了门。

他没来得及思考,钥匙也没拿就溜了进去。但他刚进去就意识到,其实从后门去到花园里也花不了太多时间。他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关上后门,觉得应该是没有关。那他靴子上的雪花有没有落到地板上?要是对方看见了就会知道不久前有人闯了进来,因为之前的雪花肯定早就融化了。而且他没关钥匙盒的盖子。

一个观察细微的人只要看见这些细节,一定马上就能猜出事情的原委。

他屏息倾听着。

奈吉尔转了半天门把才意识到这扇门是往里开的,而不是往外。他用力拉了一把,朝靴子门厅里看了看。“这样不好,”他说,“门和那扇窗户。”他穿过厨房,打开了通往储藏室的门。“这样就行了。其他门都别开,只开那扇面向院子的窗户。埃尔顿,把他们带到这里面来。”

“那里面太冷了。”奥尔加抗议道。储藏室里没有暖气。

“噢,别说了,再说我都要哭了。”奈吉尔嘲讽地说。

“我丈夫需要看医生。”

“打了我一顿还想看医生,不用找人收尸已经算他运气好了。”奈吉尔转身对埃尔顿说,“往他们嘴里塞点东西,这样他们就发不出声了。快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埃尔顿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许多干净的茶巾。他把毛巾塞到了斯坦利、奥尔加和雨果口中,雨果现在已经醒了,但仍然昏昏沉沉的。然后他让这些被绑着的囚犯站起来,把他们推到了储藏室里。

“听我说。”奈吉尔对基特说道。奈吉尔看上去很平静,一直在忙着做计划、下命令,但他脸色苍白,那张愤世嫉俗的窄脸上表情阴郁。基特知道,在那波澜不惊的外表下,他的神经其实紧绷得就像吉他的琴弦。“警察来的时候,你负责到门口去接他们,”奈吉尔继续说道,“好好跟他们说话,放松点,装出一副遵纪守法的模样。告诉他们这里一切正常,家里的人除了你都在睡觉。”

基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面临枪决的死刑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出放松的样子。他抓住一把椅子的椅背支撑住颤抖的身体:“要是他们执意要进来呢?”

“阻止他们。如果他们坚持,你就把他们带到厨房里。我们到时候就躲进后面那间小屋里。”他指了指靴子门厅,“尽快摆脱他们。”

“托妮·加洛也会和警察一起过来,”基特说,“她是实验室的安全主管。”

“那你就让她滚蛋。”

“她肯定想见我爸。”

“就说不行。”

“她可能不会理我——”

奈吉尔抬高了声音:“你可长点儿心吧,她还能怎么样——难道把你敲晕了自己跨过你走进来?你就让她滚出去就行了。”

“好吧,”基特说,“但我们得让我姐米兰达闭嘴。她就藏在阁楼上。”

“阁楼?在哪里?”

“就在厨房上面。去衣帽间里的第一个衣柜里看看,在那些衣服后面有一扇小门可以进到阁楼里。”

奈吉尔没有问基特他是怎么知道米兰达的行踪的。他看向黛西:“你去看看。”

米兰达亲眼目睹了她弟弟向奈吉尔出卖她的过程,听见了他的每一句话。

她迅速穿过阁楼,钻过小门爬进了她爸爸的衣柜里。她呼吸急促,心跳不止,满脸通红,但她还没有慌了神,至少现在还没有。她从衣柜跳进了衣帽间里。

她听到基特说警察来了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他们得救了,欢欣鼓舞。她只需要在这儿坐着,等着那些穿着蓝警服的人从前门走进来抓住这些小偷就行了。但她接着就听到奈吉尔已经飞快地想出了一个摆脱这些警察的办法,她惊恐万状。要是警察们来了却并没有逮捕这些人,她该怎么办?她之前下定决心,到时候她就打开卧室的窗户大声尖叫。

结果这个计划也被基特毁了。

她很怕再次和黛西碰面,但还是勉强保持住了理智。

黛西搜查阁楼的时候她可以藏到基特的卧室里,那间卧室就在楼梯的另一边。黛西肯定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但米兰达或许可以利用这点时间打开窗户大喊求助。

她跑过卧室,手才放到门把上,就听见楼梯那边传来了一阵沉重的靴子踏地声。太晚了。

门开了。米兰达藏到了门后。黛西径直冲过卧室进到了衣帽间里,没有回头看。

米兰达溜出了门外。她穿过楼梯平台走进了基特的房间。她跑到窗户边,打开窗帘,心里期望着能看见警车的闪光灯。

但外面什么也没有。

她朝车道那边看去。天已经渐渐亮起来了,她能看到树林那边堆满了积雪的大树,但没有看见车影。她几乎绝望了。黛西只需要几秒就能看完阁楼,确定没人在里面。然后她肯定会搜查楼上的其他房间。米兰达需要时间。警察还有多久才能到?

她能想出什么办法,把黛西锁在阁楼里吗?

她没时间再去想其中的风险了。她跑回她父亲的卧室,看见衣柜的柜门还是打开的。黛西现在肯定就在阁楼里,一边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四处环视,一边思考着那里面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下一个超重的成年女人。

米兰达想都没想就上前关上了衣柜的门。

衣柜没有锁,但它是实木做的,而且里面能供人施展的空间很小。如果她能把它堵住,黛西肯定得花点儿工夫才能出来。

柜门最下面有一个小槽,要是她能插个东西进去,门就会被卡住至少几秒的时间。她能用什么?她需要一小块木头,或者纸板,甚至来捆纸也行。她打开她父亲的床头柜,发现了一本普鲁斯特的书。

她开始动手撕下书页。

基特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阵狗吠。

奈莉的声音很大,充满攻击性,它只有在看见陌生人上门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有人来了。基特推开通向餐厅的回转门,看见奈莉正把前爪放在窗台上站立着。

基特走到窗前。鹅毛大雪已经减弱为细细的雪花。他朝树林看去,一辆车顶上装着橙色闪光灯、前面装着一把雪铲的大卡车正在往这边驶来。

“他们来了!”他大喊。

奈吉尔走了进来。奈莉大叫,基特说:“闭嘴。”于是奈莉退回了角落里。奈吉尔紧贴着窗户旁边的墙向外望去。

扫雪车清理出了一条八到十英尺宽的路。它经过前门,逼近停在门口的车辆,最后转了个弯,扫开了雨果的奔驰车和米兰达的普瑞维亚前面的雪。然后它又开到了车库前,掉转方向,在车库门前扫出了一片水泥空地。扫雪车正忙的时候,一辆浅色的S车系捷豹车从它清扫出的道路里开过来超过了它,停在了前门门口。

一个人影从车里钻了出来,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留着一头短发,穿着一件羊皮衬底的皮革飞行夹克。借着车前灯的灯光,基特认出了那是托妮·加洛。

“甩掉她。”奈吉尔说。

“黛西是怎么回事?她花的时间也太长了——”

“她在对付你姐姐。”

“她最好是在这么做。”

“我信任黛西,胜过我信任你。现在你快去门口。”奈吉尔和埃尔顿一起退到了靴子门厅。

基特走到前门口,伸手开了门。

托妮正在帮另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基特皱了皱眉。那是个穿着一件羊毛长大衣、戴着一顶裘皮帽的老太太。他大声说:“这怎么……?”

托妮挽着老太太的手臂,二人一起转过了身。托妮看到前来应门的是基特,失望地垮下了脸。“你好,基特。”她说。她领着老太太走到了房前。

基特问:“你想干吗?”

“我是来见你父亲的。实验室里出事了。”

“我爸在睡觉。”

“相信我,他肯定愿意起来听听这件事的。”

“那个老女人是谁?”

“这位女士是我母亲,凯瑟琳·加洛太太。”

“我可不是个老女人,”这位老女人说,“我才七十一岁,身体壮得像条猎犬,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好了,妈,他不是故意的。”

基特没理她:“她来这里干吗?”

“我会向你父亲解释的。”

扫雪车在车库前掉了个头,回到了它之前清理出来的车道上,穿过树林朝着主路驶去。捷豹车也跟在了它后面。

基特慌了。他该怎么办?车都走了,托妮却还在这里。

那辆捷豹突然停了下来。基特暗自祈祷那个司机不是看到了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汽车又向主屋开了过来。接着,驾驶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小东西被扔到了地上。基特想,那看上去就像只小狗。

车门又关上了,汽车缓缓驶离。

托妮走过去抱起了那个小东西。那就是一只小狗,一只黑白相间的英国牧羊犬,大概有八周大了。

基特有点犯糊涂,但他决定不向她开口提问。“你不能进来。”他对托妮说。

“别傻了,”她回答,“这不是你的房子,是你父亲的,他肯定愿意见我。”她继续搀着她母亲慢慢走过来,一只手里还抱着那只小狗。

基特被难住了。他本来以为托妮会开着自己的车来,这样他就能让她晚点再过来了。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追着那辆捷豹车让司机把车开回来。但那个司机肯定会问他原因,那辆扫雪车里的警察说不定也会过来问问他干吗要搞这么一出。那太危险了,所以基特什么也没做。

基特挡住了门口,托妮此刻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出什么事了吗?”她问道。

他知道自己没辙了。如果他一定要听从奈吉尔的命令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把那些警察又招回来。而托妮现在却孤立无援,相比之下她更容易控制。“你还是进来吧。”他说。

“谢谢。对了,这只小狗的名字叫奥斯本。”托妮和她母亲一起走进了前厅里。“妈,你要去洗手间吗?”托妮问道,“就在这儿。”

基特注视着扫雪车和捷豹车的灯光消失在树林里,稍微放松了一点。虽然托妮的到来让他备感压力,但至少他摆脱了那些警察。他关上了前门。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用锤子猛击了一下墙壁。

“这是怎么回事?”托妮问道。

米兰达从书里撕了厚厚一沓纸,折成楔形塞进了衣柜下方的小槽里。这也拖不了黛西多久,她得找个更坚固的东西才行。床边有一个被用作床头柜的古董柜子,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拖着这个桃花心木的大柜子穿过地毯,把它倾斜成一个四十五度的角,顶住了衣柜的门。下一刻里面就响起了黛西推门的声音,她发现推不开,便开始对着柜门一顿猛砸。

米兰达猜黛西正躺在地上,头冲着阁楼,用她的靴子底踹着门。门剧烈地抖动着,但并没有被踢开。但是黛西很有种,她肯定会想办法出来的。不管怎样,米兰达至少为自己赢得了珍贵的几秒。

她飞奔向窗口,却只看见那辆大货车和那辆轿车驶离主屋的身影,她心如死灰。“噢,不!”她大喊道。那两辆车已经走远了,里面的人不可能听见她的声音。太晚了吗?她跑出卧室。

她在楼梯顶上停了下来。门厅里,一个她从没见过的老太太正在往洗手间走。

怎么回事?

接着她认出了托妮·加洛。她正把脱下的飞行夹克挂到衣帽架上。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正在嗅着雨伞。

基特走进了她的视线。衣帽间又传来一阵巨响,这时基特对托妮说:“肯定是孩子们起床了。”

米兰达迷惑不解。这怎么可能?基特怎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肯定是在骗托妮,米兰达回过神来。他想让她以为这里一切正常,这样他就能劝她快点离开,或者出其不意,把她和其他人绑到一起。

但警察们已经走了。

托妮为她母亲关上了洗手间的门。他们都没注意到米兰达。

基特对托妮说:“你到厨房里来吧。”

米兰达猜,他们肯定会在厨房里收拾她。奈吉尔和埃尔顿肯定都在里面等着,攻其不备。

卧室里突然响起砰的一声:黛西从衣柜里出来了。

米兰达来不及思考就采取了行动。“托妮!”她大叫。

基特说:“糟了,别——”

米兰达喊道:“那些小偷,就在这里,他们把爸爸捆起来了,他们手里有枪——”

黛西从卧室里跳出来扑向米兰达,一把将她推下了楼梯。

早晨7点30分

一瞬间,托妮完全愣住了。

基特站在她旁边,脸上凶相毕露,他看着楼梯上,咬牙切齿地说:“抓住她,黛西!”

米兰达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粉色的睡裙向上飞扬,露出了她雪白浑圆的大腿。

在她身后,一个丑陋的年轻女人追了上来,这人头剃得光溜溜的,化着哥特式的眼妆,身上穿着一件皮夹克。

母亲还在洗手间里。

电光石火之间,托妮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米兰达说,那些拿枪的小偷就在这里。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同一个晚上不可能出现两伙歹徒,他们肯定就是抢劫“克里姆林宫”的那些人。那个站在楼梯上的光头女人肯定就是托妮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那个金发女郎——他们在那辆货车里发现了她的假发。托妮的头脑飞速地运转着:基特好像跟他们也是一伙的——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能破解安全系统——

就在这个念头闯进她的脑海时,基特的手臂突然绕住了她的脖子,用力往后拉,想把她摔到地上,同时大声叫着:“奈吉尔!”

她用力给了他的肋骨一肘,满意地听见他痛叫出声。他环着她脖子的手放松了,于是她转过身再次出手,这次她的左拳打在了他横膈膜上。他也朝她伸出拳头,但被她轻松地躲开了。

她右臂向后,准备来一记真正的重拳,但她还没来得及出击,米兰达已经摔到了楼下,径直撞到了托妮的腿上。因为此时托妮正向后仰着准备向基特出拳,这一碰她立刻就向后倒去。下一刻,那个穿着皮夹克的女人绊倒在米兰达和托妮身上,又撞到了基特,四人在石质地板上摔成一团。

托妮知道她是不可能在这次对抗中占便宜的。她得面对基特还有那个被他叫作“黛西”的女人,而且其他人可能很快还会过来加入他们。她必须摆脱这些人,喘口气,想想究竟该怎么办。

她挣扎着从人堆里脱身,滚到了一边。

基特正背朝下躺在地上,米兰达的身体蜷成了一个球,她气喘吁吁,身上还有瘀青,但伤势似乎不太严重。就在托妮看着他们时,黛西跪了起来,明显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她给了米兰达一拳,她揍她的那只拳头上很古怪地戴着一只十分淑女的浅棕色羊皮手套。

托妮跳起来,从基特身上越过,跑过去一把打开了门。基特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想把她拉回来。她扭了一下身体,用另一只脚踹他的手,用力蹬了一下他的手肘。他痛得大叫,手也放开了。托妮飞奔出门厅,用力摔上了门。

她往右沿着扫雪车清理出的道路狂奔。她听见一声枪响,接着她身边的一扇窗户突然碎了。有人正在屋里对她开枪,但他射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