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白檀裹紧了睡衣,尽量遮住颈间的吻痕。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低着头,不敢看这满脸怒气的老伯。
霍庆贤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N遍,恨铁不成钢指着白檀,手指晃了晃。
脑海中瞬间冒出小铃铛的叮嘱,于是手指一转指向霍泱:
“你平日看着挺斯文啊,怎么私底下说话那么可怕,什么淫。态,这些都让小铃铛听去了你知道么,她害怕爸爸妈妈吵架,担心的早饭都没吃好。”
霍泱没说话,嘴角一扬,不知是在嘲弄自己当着白檀时无法自控,还是嘲笑老头子的迂腐古板。
白檀生怕下一个被教训的就是自己,赶紧告状:
“爸爸~我都说不要了,他还一直那样。”
尽量模仿小铃铛告状时的语气和腔调。
霍庆贤望向霍泱的双眼喷出熊熊烈火,嘴巴呡了呡,满脸嫌隙。
“麻烦你注意点,为人父母必须要给孩子树立良好榜样,别控制不住下半身尽闹笑话!”
霍泱抬眼,看到躲在霍庆贤背后的白檀朝他露出得意笑容。
他扬起下颌,显得几分盛气凌人:
“爸爸教训的是,我会自省,也会带着白檀一起反省。”
他咬重了“反省”二字,白檀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小铃铛一直在爷爷家玩到下午,白檀说她明天还要去幼儿园,今晚得带她回家收拾东西。
临走前,霍庆贤领着小铃铛在他的宝贝展柜前,道:
“小铃铛喜欢哪些,带回家玩吧。”
小铃铛双眼骤然瞪大,亮晶晶的灿若星辰。
她一开心就要蹦跶两下:
“那,爷爷,小铃铛可以把这个柜子搬回家么?这个柜子里的东西小铃铛都喜欢。”
白檀赶紧捂住她的嘴,尴尬笑道:
“妈妈说过不能随便问别人要东西吧。”
霍庆贤拍拍白檀的肩膀示意他松手。
随即蹲下身子对着小铃铛笑得皱纹全部舒展开:
“当然可以,这些以后都是小铃铛的东西,早拿晚拿又有什么区别呢。”
“爸爸。”白檀小心翼翼开口,“我理解您的心情,可对小朋友不能事事都纵容,这样会让她养成骄纵的习惯。”
霍庆贤翕了翕眼,半晌,沉声道:
“我霍庆贤的孙女想要什么得不到,你对小孩子也不必太苛刻,她喜欢什么买给她就是。”
说着,他睁开眼,对小铃铛露出隔辈亲特有的灿烂微笑:
“你说对吧小铃铛,你喜欢什么就说,爸爸妈妈不买给你你就找爷爷,哪怕是天上的星星,爷爷也会想办法摘给你。”
“谢谢爷爷~你最好惹~”
白檀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这是什么肉麻兮兮的霸总发言。
肉麻过后,白檀欣慰地轻笑出声。
从前的自己,没有父母陪伴,无人在他的人生路上指点他分享给他经验,因此总是杞人忧天,生怕自己做出的选择不是最好的,有朝一日会悔不当初。
曾几何时也想过,如果没有生下小铃铛,没有回国,继续留在英国工作生活,日子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更没必要美化自己没走过的路去内耗自己。
要相信,彼时的选择已经是最好的。
*
向日葵小班的家长群里迎来了“白清绮爷爷”。
以往家长进群,其他人都会跳出来热烈欢迎,但这次却诡异地沉默着。
只有汀汀妈妈和两位老师发了条:
【欢迎清绮爷爷进群[鼓掌][鼓掌]】
之后,群里重新陷入死寂。
翌日。
白檀帮小铃铛扎着头发,目光落在地板上。
小铃铛忽然噘起嘴:
“妈咪,你扎错惹。”
白檀回过神一看,小铃铛左边头发梳成了鱼骨辫,右边却是低马尾。
白檀忙说抱歉,拆了帮她重扎。
帮小铃铛扎好头发穿好制服,王姨带她去吃早餐,白檀自己在衣柜里精挑细选一番,选了件好看的复古衬衫,半晌又默默放回去,随便扯了件朴素的毛衣套上,戴上棒球帽带着小铃铛上了车。
小铃铛在车上好奇地摸摸他的手:
“妈咪,你今天怎么不戴那些好看的手链和戒指捏?”
白檀笑笑,扯了个谎:
“因为妈妈起太晚来不及了。”
到了幼儿园门口,尽管白檀在来的路上不断安慰自己,自己这身装扮已经朴素到极不起眼,而且这个年纪的小孩家长也普遍年轻,没事的,不要怕。
可那些人还是一眼认出了白檀。
刹那间,原本拥挤的人群奇异地空出一大圈,中间伫立着孤零零的白檀和小铃铛。
小铃铛看到自己的同学,笑呵呵同他打招呼,他的爸爸却一把拉过小孩把他推进大门,嘴里叮嘱着:
“还记得爸爸昨晚交代你的吧,专心学习,不要老想着和同学玩。”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尽管有在刻意控制音量,可还是被白檀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说他是男人生子,好恐怖啊。”
“真怕小孩跟着有样学样,将来也去搞同性恋怎么办。”
白檀缓缓垂下眼眸。
会有今天,他一点也不意外。
白檀蹲下身子帮小铃铛整理着制服领子,轻声道:
“小铃铛今天在幼儿园也要听老师的话哦,好好吃饭,和小朋友友好相处。”
小铃铛点点头,深深拥抱过白檀后同他挥挥手,蹦蹦跳跳像只快乐的小兔子一般跳进了幼儿园。
不仅是幼儿园,霍泱所在的剧组今天也格外沉默。
所谓的沉默,也是在一帮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到白檀后忽然全部戛然而止,继而假装忙着手头的事。
白檀照例和他们问过好,只得到几句敷衍仓促的“你好”,显得疏离生分。
他进了霍泱的休息室,见他正在打电话,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好像是什么喜事。
挂了电话,霍泱随手从沙发上拿过外套给白檀披上,语气嗔怪:
“今天只有五六度,怎么只穿着毛衣就出门了。”
白檀鼻间轻轻松了口气,笑着摇摇头,反问道:
“在和谁打电话,看你好像很开心。”
“金像奖的主办方打来的,说他们这两天经过商榷,决定还是将最佳男主演给我。”
白檀勉强撑起唇角笑笑:
“恭喜,你拿这个奖实至名归。”
他的笑容与平时无异,刻意收敛着情绪,可霍泱还是蹙起了眉。
“怎么了,外面那些人说你了,还是幼儿园的家长说你了。”
白檀还是摇头,努力将嘴角向上扬起:
“没有,他们说我干嘛。”
霍泱目光沉沉,在他脸上反复流连。
也不管休息室的门还开着,光明正大扣过他的后脑勺轻吻他的额头,轻声道:
“如果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我来处理。”
白檀“嗯”了声,推了霍泱一把:
“去化妆吧,马上开工了。”
霍泱却并没马上离开,站在原地凝望他许久,慢慢垂了眼眸,似乎在沉思。
须臾后,他抱住白檀,不发一言,下颌抵在他的头顶,轻吻着他的头发。
一直感觉到怀中的白檀身体没那么紧绷了,这才叮嘱几句离开去化妆室。
今天和往日似乎没什么区别,白檀照例和其他助理坐在角落等着老板喊人,工作人员也都各忙各的。
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
其他艺人的助理们不再拉着白檀打听霍泱的近期行程,反而凑在一起打游戏聊天。
白檀做了个深呼吸。
怕什么呢,他还有家人为最强后盾,这些人不过都是人生的过客,在意他们做什么。
他拍拍脸,拿起手机,刚好进来一条消息。
是霍庆贤发来的,没头没尾一句:
【小铃铛为什么趴在地上学狗叫。】
白檀内心一咯噔,没等询问,霍庆贤的消息又来了:
【看班级监控。】
白檀赶紧点进班级群监控。
现在好像是自由活动时间,教室里的小孩三五成群,小铃铛这组有三四个小孩。
几人好像在玩扮家家酒,扎着大蝴蝶结的小女孩在分配任务:
“我演公主,顾泽城演王子,陈汀汀演女仆,白清绮还是演狗。”
小铃铛绞弄着小手指,有点委屈:
“可是我刚才已经演过狗狗惹……”
蝴蝶结女孩双手叉腰,振振有词道:
“是你非要找我们玩的,就得听我安排。”
汀汀站出来道:
“那让我演狗狗吧,小铃铛演女仆,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行。”蝴蝶结女孩一口否决,“你们要是不听我的那就找别人玩啊。”
小铃铛拉了拉汀汀的手,摇摇头,对蝴蝶结女孩露出灿烂微笑:
“没关系,小铃铛可以演宠物,可是可是……我喜欢小猫,可不可以让我演小猫。”
“不行!”蝴蝶结女孩生气了,眉头一皱,“没有公主养小猫,她们都养小狗!”
小铃铛呡了呡嘴唇:“好叭……”
蝴蝶结女孩打量小铃铛一番,忽然走过去从她头发上一把扯下昂贵的钻石发饰,理直气壮道:
“小狗怎么能戴钻石发卡呢,这是公主戴的。”
小铃铛摸了摸被扯乱的头发,还是那句“好叭”。
倒是汀汀看不下去了,冲上去和蝴蝶结女孩理论,要帮小铃铛抢回发卡,结果两个小女孩就这样扭打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头发,两位老师闻讯赶来,这才分开二人。
白檀关了监控放下手机,无力地托住额头。
都说孩子是看着父母的背影长大的,不难猜出这些小孩的父母在家里和他们说了什么。
不外乎那些“白清绮的妈妈是男生,男生怀孕生子很恶心,你不要和白清绮玩,更不要有样学样”。
所以他捧在手心的小交际花今日却无人理会,为了不被孤立宁愿舍弃公主身份扮小狗,趴在地上汪汪叫。
小孩子的爱意是纯粹的,恶意也是很直接的。
霍庆贤这时又发来消息:
【小铃铛几点放学,今天我和你一起去接。】
白檀紧咬着下唇,眉间紧绷着发过去:
【谢谢爸爸。】
第65章第65章
霍泱今天依然要补拍之前落下的镜头,得稍晚一点才能收工。
白檀到点下了楼,便看到霍庆贤的车子停在门口,车窗打开,严肃的老伯冲他招手示意他上车。
一路都是沉默,白檀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向霍庆贤的眉眼。
斑白的眉间深深蹙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到了幼儿园门口,大队人马早已候在这里等待老师叫名。
叫到小铃铛的家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刺过来。
白檀下意识低下头,压低了棒球帽。
后背忽然落下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挺直腰身。
白檀深吸一口气,将后背使劲绷直。
“妈咪!”快乐的出巢小鸟张着翅膀飞奔而来。
“爷爷也来惹~”小铃铛踮着脚往上跳,被霍庆贤一把接住抱在怀里。
他那敛了一路的剑眉在见到小朋友后才温柔地舒展开。
抱着小孩上了车,霍庆贤将提前准备好的热果汁递过去,笑吟吟问:
“小铃铛饿不饿?今晚要不要陪爷爷一起吃饭饭?”
小铃铛笑得嘴巴都成了爱心型,用力点头:
“爷爷家的饭饭最好吃惹,比我妈咪做得要好吃。”
“好~不过小铃铛得告诉爷爷,今天在幼儿园都做了些什么呀?”
小铃铛掰着小手指一一细数:
“于老师教我们画惹小鸡,中午和汀汀一起吃饭饭,但是青椒有点不太好吃……还有还有,下午我和小朋友一起玩了扮家家酒,好快乐呀!”
霍庆贤静静凝望着孙女的脸,良久,笑问道:
“小铃铛在家家酒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小铃铛的笑容淡了些,但看得出她在努力撑着嘴角:
“小铃铛扮演小狗狗,汪汪汪!爷爷我学得像咩?”
“像,所以小铃铛其实很喜欢扮演小狗对么。”霍庆贤虽然在笑,但眼底却并无半点笑意。
小铃铛听到这句话,脸上仅剩的那点死撑着的笑容也消失了,但还在嘴硬:
“喜欢,小铃铛喜欢小狗狗。”
说完,她一头扎进白檀怀中,瓮声瓮气道:
“小铃铛真的很喜欢扮演小狗狗,很开心呀。”
隔着厚实的毛衣,白檀却感觉到胸前忽然一片湿热。
白檀扶正她,看到那满脸泪水的小脸,心头裂开了长长的缝隙。
“小铃铛不哭,和妈妈说说,是不是其实你很想扮演公主?”
小孩本来万里无云晴朗的小脸刹那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来,伴随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呜呜呜妈咪,小铃铛也想演公主,可是他们说,如果小铃铛不演小狗他们就不跟我玩了,我很难过,他们也不和汀汀玩了,可是汀汀又没有做错什么……呜呜呜妈咪……”
“他们还说,小铃铛是男生生下来的,说我妈妈是怪物,小铃铛也是怪物呜呜呜……”
白檀抱紧女儿幼小的身体,紧紧拥着她,柔声安慰着:
“没关系,妈妈不在乎他们说什么。”
霍庆贤在后面重重叹了口气,大手轻轻抚摸着小铃铛的后背,问道:
“所以小铃铛也责怪妈妈为什么不是女生么。”
小铃铛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哽咽着道:
“如果妈咪是女生,小铃铛就不会成为妈咪的小宝宝惹,那样我会更难过的,那我不要演公主了,我只要妈咪……”
霍庆贤又是一声长叹,随后语气坚定说了一句十分中二的台词:
“小铃铛你记住,你不需要演公主,你本来就是公主啊。你演小狗是你在施舍她们永远得不到的身份,明白么。”
小铃铛趴在白檀怀里,含着眼泪咬着小手指。
她不太明白,但既然爷爷这样说,那肯定是对的,于是点点头。
霍庆贤轻抚着小铃铛的头发,继续道:
“妈妈为了生下你吃了比别人更多的苦,所以谁都可以质疑妈妈,但小铃铛不可以,对不对?”
小铃铛重重点头,噘起小嘴巴:
“妈咪哪怕是只小猫咪也没关系,小铃铛就一起做小猫咪跟着妈咪一起翻垃圾桶,我永远都很爱很爱妈咪~”
白檀眼中泪光闪烁,因为霍庆贤对小铃铛的谆谆教诲,也因为小铃铛赤诚爱着他的心。
“是,其他人说什么不重要,那些都是你人生的过客,很快就不会再见面了。你喜欢汀汀,汀汀也对你好,我们就要珍惜汀汀这个朋友,坚信她不会只是你人生的过客,她日后碰到困难我们也要义无反顾站出来替她解围,好不好。”
白檀轻声道。
小铃铛擦了擦眼泪,露出小孩特有的天真憨笑:
“好!小铃铛要永远和汀汀在一起,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白檀也跟着展露笑颜,又问道:
“那你最喜欢的小男生顾泽城呢?”
小铃铛认真想了很久。
今天别人要求她扮小狗时,顾泽城一声不吭只站在一边跟着笑。
于是小铃铛坚定道:
“顾泽城是挺帅的,可是,帅是小铃铛选择朋友时最不重要的东西惹。”
她深深靠进白檀怀中,翕了眼:
“因为他没有我爸爸帅,我爸爸就是最帅的。”
车里回旋着三代人愉悦的笑声,盘旋不止。
*
当晚,小铃铛和白檀在霍庆贤家过夜。
小铃铛好奇地看着爷爷家来来往往的人群,询问爷爷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霍庆贤故意卖关子,笑道:
“小铃铛明天就知道了。”
翌日。
白檀送小铃铛去了幼儿园,在门口碰到了汀汀,汀汀戴着只小狗耳朵的发夹,两个小姑娘一见面就深深拥抱在一起。
汀汀表情坚定道:
“小铃铛你放心,今天让汀汀演小狗狗,他们要是不和我们一起玩我们就自己玩,你来扮公主~”
“谢谢汀汀~你是小铃铛最好的朋友惹~”
两小姑娘拥抱×2。
而今天的小铃铛到底还是没能成功扮演公主。
汀汀吃过午饭后肚子痛得厉害,于老师通知了她妈妈过来带她去医院检查。
自由活动时间,别的小朋友三五成群,唯有小铃铛孤独地站在教室中间,两只小手不安地绞弄着。
她看到有小朋友用几只纸箱子做成了小火车,在玩火车到站游戏,小铃铛犹豫半晌小心翼翼走过去: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火车进站的游戏么?”
为首的小男孩不耐烦地挥挥手:
“走开啦,我爸妈不让我和你玩。”
后面的小女孩跟着附和道:
“我爸爸你说你妈妈是个男生,这很奇怪,跟你一起玩的话我也会变得很奇怪。”
小铃铛很伤心,瘪着小嘴巴,但还是要为自己再争取一次:
“那我跟在后面看这样可以么?”
不知哪个小孩发出一声尖叫:
“怪物来啦!大家快跑!”
火车小队立马跟着嗷呜乱叫,拔腿就跑。
关于白檀说的“人生过客论”,或许适应于疲于社交的成年人,但对于尚且需要同伴建立社会关系的小朋友来说,被孤立无异于天塌下来。
小铃铛自己一个人失落地走到图书角坐下来,身体尽量往墙角里塞。
她随便拿了本绘本故事,吸着鼻子,使劲把眼泪往回憋。
“吧嗒。”泪珠落在图书上,被一只小手很快抹掉。
终于挨到了放学。
小铃铛站在队伍末尾,两只小手使劲揉着嘴角往上提。
外面人很多,不知看到了什么,议论不止,格外喧闹。
小铃铛踮起脚好奇向那边张望,就听老师叫到了她的名字。
还没看到妈妈,小铃铛已经提前张开双臂朝门口跑去,故作开心喊着:
“妈咪~!你的小宝宝向你飞来惹~”
白檀一把抱起小孩,她这才发现今天爷爷也一起来接她了。
而爷爷正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一起分发邀请函,嘴里道:
“今天六点我家后花园有节目表演,欢迎各位届时莅临参观。凡前来参观者均有精美礼品相送。”
家长们拿到邀请卡,本想直接扔掉,但一看落款:
海恩电子出品
去!必须去!
那座坐落于市中心半山腰的豪宅一直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神秘之地,几乎算得上是晋海市的地标建筑,外地游客过来都会站在山脚远远打卡,有人想进去参观,被告知这里是私人重地,只能失落而返。
能去这座宛若宫殿般的豪宅参观,并且还有伴手礼可拿,大财团的伴手礼,去一趟肯定不亏!
一时间,家长们都不知道该说小铃铛是命好还是命不好。
小铃铛刚到爷爷家,那声“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个打扮时尚的陌生阿姨抱进房间,化妆箱一开,在她脸上左右开弓。
小铃铛:?
阿姨还给她用卷发棒烫了一头非常漂亮的水波纹卷发,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解开她的制服扣子,给她套了件金光闪闪的裙子。
上衣是黑色金丝绒做底,表面镶嵌满香槟色的钻石,下身是蓬松黑色短裙,层次分明,光泽的人鱼姬面料压着镭射珠光欧根纱,既贵气又不会过于夸张,对小朋友来说刚合适。
最后搭配一双漆皮小黑鞋。
小铃铛不安地四处乱看:
“我妈咪呢?”
无人回应她。
化妆师一走,又进来一位戴着眼镜的高知女性,她往小铃铛身边一坐,交给她一本厚厚的本子,道:
“阿姨现在教给你这些字怎么念,一会儿好好发挥。”
小铃铛:???
“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呀。”
……
一向安静的私人宅邸今日格外热闹,家长们领着小孩兴冲冲往里走,脑袋变成了三百六十度监控摄像头,即便如此,将近八亩地的私家园林依然一眼望不到头。
园林正中间坐落着一座小型城堡,看样子是用塑料板搭建起来,但做工十分考究,该有的细节一样不差,有的地方连塑料膜都没拆,一看就是昨晚连夜赶工出来的。
为了这场超豪华家家酒,城堡旁还特意建了试衣间,里面各种道具服装应有尽有。
人群中突然跳出来一戴着墨镜的男保镖,对着一堆小朋友摆出恐怖笑容:
“小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超真实扮家家酒的舞台剧现场,现在还需要四五个小朋友上台扮演角色,有哪些小朋友愿意上来试试呢?”
蝴蝶结女孩立马举手:
“我来演公主!我在幼儿园演的都是公主,我有经验哦。”
保镖赔着笑:
“可是我们没有公主的角色哦。”
“那就加上啊,难道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嘛?”
保镖:……
小铃铛班上的班草顾泽城也站出来,志得意满:
“既然有公主,那小城来演王子好了。”
保镖:“也没有王子……”
“那就加上啊,难道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嘛?”
不由分说,几个小孩冲进试衣间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华丽衣服。
保镖扶额痛哭。他随着老董事长出生入死多年,连子弹都为他挡过,结果今日叫几个三岁大点的娃娃笑话,岂可修!
他还不能管,难道要他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年人和几个尿都憋不住的小娃一般计较么?
后台。
小铃铛依然满脸问号,环顾四周:
“我妈咪呢?”
戴着眼镜的女人严肃道:
“小铃铛,现在不是找妈咪的时候,你一定要将台词记好,牢记你扮演的身份,二十二岁天才画家,不仅拥有众人艳羡的天赋,家世更是显赫,你的父亲拥有世界上唯一一架战斗型私人飞机,你的母亲是世界顶级模特,你每天都要从二百平的大床上醒来,然后由二十个保姆伺候你洗漱吃早餐……”
小铃铛挠挠头发,噘起小嘴:
“可是,可是……小铃铛觉得这个设定有点……那个词叫……很浮夸。”
“要的就是浮夸,时间差不多了,快和你的小伙伴一起上台扮家家酒吧。”女人轻轻推了她一把。
此时,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推开了她面前的欧式大门,台下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小铃铛忍不住缩起身体,委屈的“嗯~”了声,开始在人群中试图寻找妈咪的身影。
没找到妈咪,只看到几个同班同学盛装出席,穿着华丽的大公主裙坐在沙发上。
最爱演公主的蝴蝶结女孩放下茶杯,凤眼一抬:
“本公主说过,女仆不能随便进主人的房间,你不听话要受惩罚!”
小铃铛忍不住倒退一步,眼底浮现惧意。
她真的很怕这个蝴蝶结女孩,班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很听她的话,她说不让大家和自己玩,没人敢违抗。
台下无数眼睛齐齐朝这边行注目礼,小铃铛在三岁半那年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如履刀尖,她往后退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大眼睛中渐渐积郁起水光,小嘴瘪着,使劲把眼泪往回憋。
刚才戴眼镜的阿姨教给她的台词,此时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脑袋彻底变成一张白纸了。
后台。
霍庆贤将对讲机往桌上一磕,对保镖道:
“让你安排小朋友给小铃铛搭戏,怎么反倒他们成了主角?你怎么做事的?”
保镖掏出帕子擦擦额角细汗,解释道:
“这些小孩太皮了,他们家长在下面看着,我不好出手阻拦。”
霍庆贤重重叹了口气:
“三四岁的娃娃都管不好,你还能做点什么。”
保镖膝盖再次中箭!
霍庆贤将无线耳麦教给保镖,道:
“上去给我孙女戴好这个,轻点别弄疼她。”
小铃铛正对着耀武扬威的几人瑟瑟发抖,甚至没注意到保镖小跑上来给她戴上了耳麦。
那个蝴蝶结女孩站起身,小手指着小铃铛,细眉一挑:
“还傻站着做什么,本公主说话不好使是么?”
小铃铛身体一颤,任是再大的眼眶也无法承受眼泪的重量,簌簌落下。
妈咪呢……呜呜呜。
“小铃铛。”
倏然,耳中传来亲切熟悉的一声。
小铃铛慢慢直起身子,环伺一圈。
“小铃铛不要怕,爷爷和妈妈在后台陪着你呢。”含带笑意的苍老声音继续道。
“妈咪……”小孩咬着小手指,喃喃着。
“小铃铛还记得爷爷昨天和你说的么,我们小铃铛不需要扮演公主,你本来就是公主呀。别人家的妈妈都是女生,但你妈妈是男生,本来你是没办法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可你健康的长大了,恰恰证明你被上天眷顾着,是世界万物将所有的宠爱集中在你身上,你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对不对。”
小铃铛点点头。
“所以,不要怕,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只有公主才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对不对。”
小铃铛听着耳麦中爷爷温柔的声音,想起了爱她的爸爸妈妈,每次来都给她买很多玩具的小绾姑姑,说哪怕她想要天上星星也会想办法摘给她的爷爷,还有王姨、汀汀、英国的外公外婆、厉叔叔以及爸爸的那些漂亮同事姐姐……
小孩因为胆怯而弓起的后背慢慢挺直了。
所有人都在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小铃铛咬了咬小牙齿,忽而朝着蝴蝶结女孩阔步而去。
虽然她现在也没回想起眼镜阿姨教给她的那些台词,但小铃铛有话要说:
“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小铃铛的公主宝座,小铃铛让给你,反正我还有很多很多,送你一个又没关系。”
蝴蝶结女孩蹙起小眉毛,不知这丫头吃错什么药,竟敢和她大小声。
小铃铛转身面向扮演王子的顾泽城,漂亮的眉眼微微一挑,眼底流露出不太像三岁小孩的骄傲和洒脱:
“还有你,你以为小铃铛不知道你当初是为了我们家钱才和我结婚的嘛,既然你有这么喜欢的女人——”
说着,她的眼睛轻蔑瞥了眼蝴蝶结女孩。
继续道:
“那小铃铛成全你,但小铃铛不是傻瓜,你从我这得到的,一样也不许带走,包括我买给你的高级内裤!”
台下众人:……???
这是什么八点档狗血电视剧剧情!这孩子平时都在看些什么!这让其他单纯懵懂的小朋友怎么往下接台词。
结果,下一秒,顾泽城双眼涣散着从椅子上腾地站起身,一把拉住小铃铛的手:
“小铃铛你听我说!我和那个女人只是逢场作戏!我最爱的只有你!求求不要丢下我!”
台下众人:……!!!
说好的纯美童话风呢?怎么跟坐了火箭一样疯狂跑偏?
小铃铛一把甩开顾泽城的手,小下巴高高扬起:
“无所谓你怎么说,小铃铛已经不在乎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内裤脱下来。”
说罢,转身离开。
“小铃铛——!”顾泽城跟着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伸长手臂喊得撕心裂肺:“小铃铛!阿铛!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背着你偷吃,你快回来!”
顾泽城小朋友眼角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台下众人:…………
几个保镖小跑上台,一手一个,把看呆的“管家”和“第三者”,以及嚎啕大哭的“渣男”一并抱了下去。
后台的白檀看着女儿的即兴发挥,不由得想起她以前每晚都和王姨一起看肥皂港剧,剧情完美对上了。
他掩嘴笑笑,这个小丫头。
台下同样的看呆的家长情不自禁喃喃着:
“这就是千金大小姐的风范和潇洒么……”
他的孩子不懂,扯扯他的手指:“爸爸,什么是千金呀?”
“就是……千金不换。”小孩爸爸望着逼真的道具布景,“只要她想要,她就一定有,哪怕很幼稚,也有人愿意陪她一起玩闹的……千金。”
故事到这并没结束。
刚受了情伤的小铃铛独自来到三楼吹风,这时,身边落下一道人影。
她恹恹抬眼望去,大眼睛倏然亮了。
是妈咪!
但她马上找回状态,小身体向前探去,手肘撑在围栏上托着脸颊,眉眼一挑:
“帅哥,你长得不错嘛,刚好我今晚有空,请你喝一杯帕洛玛怎样。”
白檀转过身,手臂一抬,靠着围栏,柔柔的双眉舒展开,唇角挂着微笑:
“就一杯么?小姐这么漂亮,我可不甘心只同你共饮一杯就走。”
台下众人张着大嘴笑出了鹅叫。
虽然这种剧情对三岁小孩来说实在是太超前了,但这些人过分的投入和认真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保镖扮演酒保,适时给二人送上逼真的鸡尾酒。
当然,小铃铛的那杯只是乳酸菌饮料。
小铃铛捏着高脚杯轻轻晃动着,眉眼勾人,唇角含笑:
“那得看你有多少本事,何时才醉。”
白檀与她碰杯,笑道: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美丽的小姐失望。”
台下众人本以为剧情到这已经够炸裂了……
直到穿着深红色金丝绒抹胸长裙的老伯喊着“渣男”出现了……
老伯那健壮的身躯强迫性地塞在L码女装里,频频往下掉。
他提了提抹胸,指着白檀故意尖着嗓子,脚一跺手一指:
“一会儿不看着你就背着我出来偷吃!你说!到底爱我还是爱她!”
白檀攥紧双拳大喊:
“我已经厌倦你无休止的控制欲了!我们分手!我要和美丽的小姐在一起!”
台下发出一阵爆笑。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霍庆贤为了哄孙女开心不惜在这么多人面前扮丑。
笑过之后,又是羡慕到嫉妒。
好似世界上所有人为了这个小姑娘都可以放下架子丢掉面子,只要她能开心。
在哄堂大笑中,荒唐的八点档狗血剧落下了帷幕。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并非因为剧情,而是看到了一位普通的母亲和一位普通的爷爷,为了女儿和孙女不惜扮丑。
并为自己的偏见感到深深的羞愧。
是男是女没关系,同为家长,都怀揣着共同目标:
为人父母不该只强调生养,更重要的是对下一代的托举,在精心呵护、培育和用心托举中,助力孩子成就更好的自我,做孩子最强的后盾。
以为这个小丫头被男人生下来是命不好,其实,在场这么多孩子还有谁比她命更好呢。
霍庆贤最后穿着那身深红色礼服对台下众人深深鞠躬,感谢他们的参与和理解,并衷心祝愿每一位小朋友都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语气真挚,令人动容。
台下家长们含着热泪用力鼓掌,顺便对自家小孩道:
“爸爸妈妈之前对你们说不要和白清绮玩这种话,是我们眼界太短、逻辑有限,因为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我们只有认清自己的局限性,多读书,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断成长的过程也是走出偏见的过程。”
小孩们似懂非懂,但至少听明白第一句了。
第66章第66章
霍庆贤为了孙女来了场女装处女秀的消息很快上了热搜。
而杨越阡和张国泰的私密照曝光后,每天家门口都挤满记者,他现在基本是闭门不出,手头的新戏也搁置了。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张国泰了,打电话哭哭啼啼:
“张总,我求你了,有白檀在一天我都不能好过,你弄死他弄死他啊!”
张国泰的声音极不耐烦:
“你还有脸找我哭?照片上难道没有我的脸么?”
“是白檀做的啊!照片是他散布的!你现在不整他你敢保证他手上没有更多我们的秘密么!”
“闭嘴!”张国泰一声怒喝,将杨越阡的哭诉击打回去,“你想让我怎么整他,杀了他?你也看到了,海恩电子的霍董为了他那宝贝孙女连裙子都穿上了,我要是弄他儿媳妇你猜他会怎么弄我。”
“老子是混。黑不假,你难道不知道财团做事比他妈黑she会更狠?!”
“呵,平时亲你一下你看你那死出,找敢死队的时候倒是想起我了,你做这些事不都是为了那个霍泱嘛,那你干脆去找他帮忙嘛。”
说罢,张国泰狠狠挂了电话。
杨越阡彻底失了力,手机掉在地上。
如果这件事连张国泰都不帮他,他真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绝路。
他雇人绑架白檀女儿的事,只要霍庆贤稍稍施压很快就能查到他头上。
正如张国泰所言,财团做事比起黑she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常人难以想象出的心狠手辣,被这些人盯上,活着比死还痛苦。
杨越阡含着眼泪,不停做着吞咽。
良久,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一旁的水果刀上。
*
霍家。
“好李总,那就这样说好了,周日晚,欢迎赏脸。”
霍庆贤挂了电话,看向一边由白檀陪着玩乐高的小铃铛,慈爱地摸摸毛,随即对白檀道:
“我和一些要好的亲戚朋友合作伙伴都打过招呼,周日那天准备为小铃铛办一场宴会,正式将她介绍给大家,你意下如何?”
白檀抬头,笑笑:
“我没意见,要是哪里需要我帮忙,爸爸就开口。”
说完,他仓促地低下了头。
白檀知道霍家是大财团大家族,人口多,以后自然少不了和这些人经常走动。
只是因为他的自身原因,打小就极少和亲戚来往,也不太会应付长辈。
想想都头大,但人家是为了小铃铛来的又不是为了他,能怎么办,硬着头皮去呗。
晚上。
霍泱洗完澡出来,就见白檀坐在床边发呆,视线直勾勾盯着地板,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这样一直看。
他擦了擦头发,将头发擦到不再滴水,随意向后一撩,在白檀身边坐下。
白檀正发呆,便感到带着热气的潮意袭来,肩头被下巴抵住,沐浴乳的香气瞬间将他全数裹挟。
他手指动了动,堪堪回神,抬头笑道:
“洗完了?我帮你吹干头发么。”
却没得到霍泱的回应,只有那双黑沉的眼眸始终落在自己脸上。
白檀低了低头:“怎么了。”
霍泱缓缓翕了眼,双手轻轻裹住白檀的手。
十一月底,白檀的手有点凉。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尽管白檀没说,霍泱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
白檀忍不住笑出声,转过身体,双手捧起霍泱的脸颊,认真道:
“生活在这种家庭中,大概比起别人唯一不能拥有的就是烦恼吧。”
他的语气轻松,同往常无异。
霍泱却并未随他一起露出笑容,反而眉间微微蹙起:
“是不是爸爸周末办宴会将小铃铛正式介绍给大家的事让你感觉为难了。”
白檀勉强撑起的笑意渐渐淡了。
无论他将自己伪装的多么尽善尽美,可他藏在心底的情绪却总是能被霍泱一眼看透。
白檀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低下头:
“我没什么社会经验,也不太会应付长辈,尤其他们个个身世显赫……我该说什么做什么穿什么样的衣服才不会丢了爸爸的面子……”
他抬起头,看向霍泱漆黑的双眸:
“我都不知道,就算上网查,也是千人千种看法,根本原因还是我没有八面玲珑的处世经验。”
霍泱轻笑一声,脸颊轻轻擦蹭着白檀的颈窝,头微微一转,在热乎的颈窝里落下一道轻吻。
白檀觉得很痒,缩了缩脖子。
霍泱握着他的双手,指尖轻轻在他手背上画着圈,道:
“我爸大概是平白无故得到一个很可爱的孙女有点得意忘形,不知道该怎么显摆才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和他说,以后别再浪费时间精力办这些没用的场面功夫。”
霍泱向来是个行动派,话音一落就要起身。
刚迈出一步,手被人拉住了。
白檀力气不大,但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左右霍泱的身体乃至情绪。
床上除外。
“我不能逃避一辈子,说到底爸爸也是为了小铃铛好,我明白他的想法,说是亲朋好友见面,实则在她三岁半时就已经想着为她的未来建立人脉,这种事是我暂时做不到的,我也不该拒绝。”
白檀放松了身体,扬起灿烂微笑:
“我会努力的,只要是对小铃铛有利的事我都会尝试。”
霍泱将他抱起来,白檀只觉下身一阵悬空,下意识用双腿夹起霍泱的腰。
霍泱仰着头,认真看了他许久,道:
“只要你决定的事我会全力支持。那天我也去,你如果觉得无聊就多吃好吃的,不想久待我们早点回来休息,都听你的。”
白檀双眸间渐渐积郁起水光。
都说作家和艺术家们天生敏感且情感丰富,可白檀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句“都听你的”而鼻根发酸,心头乱跳。
犹记与霍泱初遇那段时间,他从来不肯正眼看他;
后来因为一场荒唐的床事,他开始慢慢学着俯下身体与自己保持平视;
而现在,他会说着“我都听你的”,然后将自己抱起来,抱得很高,这样他永远只能仰视自己。
霍泱身形高大,肌肉练得紧实坚硬,在他人看来会有种骇人的压迫感,可他这些令外人畏惧的因素,全部成了保护白檀的坚实后盾。
“怎么又哭了?”霍泱托着他的屁股往上抬了抬,“怎么比小铃铛还爱掉眼泪。”
白檀撇撇嘴,想说这是感动的泪。
话没说出口,身体被霍泱抱着慢慢走到窗边。
“看,是小鸟。”霍泱轻点玻璃窗,指尖指向深秋夜晚庭院高树上栖息的鸟儿。
白檀忍不住笑出声,俯下身子将脸埋进他颈间:
“你当我是小铃铛么。”
“小铃铛是你的小宝宝,你也是我的小宝宝。”
“那你是谁的小宝宝。”
霍泱想了想:“我爸爸的?”
白檀抬起头故作嫌弃:
“噫~恶心。”
“既然你嫉妒,我也只能做你的小宝宝了。”霍泱将脸埋进白檀怀中,蹭了蹭。
“受不了,好肉麻。”
“那我走?”
“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
周日一早,白檀在衣帽间里翻箱倒柜,半截身子扎进了衣柜里。
霍泱洗漱路过衣帽间,看见白檀只剩两条腿在衣柜外面支撑着,无奈笑笑,把他拦腰抱出来,放在沙发上坐好。
白檀忧心忡忡:
“我翻了好久,没有合适的衣服穿,怎么办?”
霍泱的视线缓缓飘向那几只超大号衣柜。
他都不好说,白檀那些衣服比自己的还多。
“你有经验,你帮我选适合这种场合的衣服好不好。”白檀牵起霍泱的手晃了晃,涉嫌卖萌。
霍泱亲亲他的耳垂:
“好~”
站起身,顺着那一排打开的衣柜依次看过去,精挑细选一番,最后选了件样式极为简单朴素的高领毛衫和大衣外套,裤子也是很厚实的牛仔裤。
白檀蹙起眉:
“这种的会不会太休闲。”
霍泱用大衣裹住白檀,道:
“今天降温,保暖比美观更重要。”
白檀的眉眼渐渐舒展开。他觉得霍泱身上总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他担忧数日的事到了霍泱嘴里也变得轻飘飘无足为虑。
大概是白檀坚信无论自己穿得是否得体霍泱都不太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穿得是否暖和,身体是否健康。
白檀换好衣服,给三只小猫备好一天的水粮,便和霍泱驱车前往霍家宅邸。
小铃铛昨晚在爷爷家睡的,睡前依依不舍和爸爸妈妈通了视频电话,说很想他们,要他们早点过去。
因此白檀和霍泱天没亮就醒了。
他本以为他们去的算早的,可到了才发现,霍家大宅里几乎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白檀下意识低下头,不想别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身边一只大手轻轻握住他的手,皮肤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拂走白檀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寒意。
“哎呀,这是霍泱吧,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
珠光宝气的女人身边跟着她西装革履却满脸不耐烦的年轻小儿子,见到霍泱,女人热情打招呼。
霍泱弯起眉眼,点点头:
“姑妈好久不见,堂弟也长大了,你们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好么。”
“托你的福,万事顺遂。”姑妈掩嘴笑笑,目光又转向白檀,“这就是你的媳妇……男朋友吧?”
“是,他叫白檀,檀木的檀。”霍泱认真介绍道。
“姑妈好……”白檀鼓起勇气打招呼道。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白檀抬头看过去,就见霍泱的堂弟正瞅着他发笑,笑容如针,令白檀浑身不自在。
堂弟上下仔细打量白檀一番,笑容愈发扩大:
“之前在国外看新闻说哥哥找了个男人当媳妇,我还当是媒体乱写,今日一见属实是叹为观止。听说还生了孩子,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姑妈的手悄悄伸到儿子后背使劲一拧,对霍泱他们赔着笑:
“这小子让我宠坏了,学人家老外自由美利坚那套,你们别介意。”
白檀点点头。
如果这是个外人他肯定当场就回怼,可这是霍泱的亲姑妈和堂弟,他总不能连霍泱的面子都不给。
但“叹为观止”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俩词,属实让他浑身难受,不说吞了苍蝇般恶心,可也大差不离。
霍泱也道:
“姑妈言重了,我们不会介意这种事。”
白檀手指顿了顿,缓缓蜷缩起来。
果然刚才没有回怼是正确的,否则霍泱也不好做人。
但那番话,真的很刺耳啊……
刚要走,却听霍泱对堂弟笑道:
“你这种败家子都能生下来,家里还能无条件帮你兜底,白檀给我生了个很可爱的女儿又有什么稀奇的。听说海恩电子国外分公司一直是你在负责,三年亏损八个亿,我们白檀也爱花钱,但最多就是买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物有所值,堂弟你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要怎么和我爸解释这笔亏损。”
白檀一愣,缓缓看向霍泱。
对面堂弟的脸色瞬间煞白,紧接着由白转青,最后化作一团乌黑。
霍泱牵着白檀的手对满脸尴尬的姑妈微微鞠躬:
“抱歉姑妈,我没有针对您的意思,只是我不太喜欢别人言语诋毁白檀。就这样,我去和表姐打个招呼。”
没等姑妈回应,霍泱牵着白檀转身走入人群。
剩下姑妈和堂弟二人化作雕塑一般,在原地怔了许久。
“这人真是疯了!”堂弟破口大骂。
姑妈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还好意思说,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你大伯解释那八个亿吧!你说你能做点什么,哪哪都不如你堂哥,妈妈把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你丢人现眼的么!还好意思讲!我让你讲!”
“啪啪啪!”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么多亲朋好友中不外乎几个像堂弟这样的歪脖子树,但大部分表面上还是得给霍庆贤一家留足面子,对白檀也非常客气。
霍泱的表姐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心直口快笑道:
“弟弟就这么喜欢自己媳妇么?走哪都要牵着,是怕别人抢去么?”
说的白檀有点不好意思,手指在霍泱的掌心中挣扎着,刚逃脱一点又被拉回去,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坚不可摧。
白檀放弃了,乖乖任由他牵着。
霍泱也不怕笑话,大方回应:
“是,诚如表姐所见,我非常喜欢我媳妇,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着。”
表姐哈哈大笑,拉过白檀告状:
“你知道霍泱上学那会儿好多人跟他表白,不光女孩子也有男生,收到的情书说是拿麻袋装得一点不夸张,其实那些情书他看都不看直接扔,为此还有个疯狂的追求者跑到教学楼天台逼他看看自己的情书呢,哈哈。”
“看得出来,我表弟是真喜欢你,不,是超喜欢你。”
白檀跟着尬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难道要说是我祖坟冒青烟么。
“是我们祖坟冒了青烟。”
白檀:???
这话好像不是他说的。
“才能遇到白檀,还给我生了个漂亮女儿,对不对。”
当白檀意识到这是霍泱说的后,内心疯狂尖叫。
别再说了,大肉吃多了还腻得慌,别人会当你是傻瓜的。
一句话,说的亲戚们哄堂大笑。
白檀脚尖在地上划拉着,试图找到能容纳他的地缝钻进去。
众人谈笑间,霍庆贤的秘书跑下来,一句话,全场鸦雀无声:
“霍董下来了,带着我们可爱的小公主和大家见面了。”
众人立马放下手中酒杯,站直身体,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齐刷刷朝旋梯方向行注目礼。
西装革履的霍庆贤抱着小铃铛下来了。
小铃铛一身米白色花形领连体短裙,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灯笼袖毛衣,衣襟一圈顺序嵌着珍珠,黑色漆皮小皮鞋加上简单的半扎发,整体风格简洁且落落大方。
人群开始骚动。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孙女昨晚睡得晚,小懒虫今早赖了会儿床。”霍庆贤笑得那叫一个满园春色。
小铃铛趴在爷爷怀里,睡意惺忪的大眼睛懵懵的在人群中乱看。
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霍庆贤一点也不觉得她不懂礼貌,反而觉得这个哈欠简直要可爱死了,他能再看一万遍不嫌腻!
“哈哈,小宝贝还没睡醒呢,都怪爷爷爱显摆,周末都不让人好好睡个懒觉。”霍庆贤的长期合作伙伴王董笑道。
霍庆贤紧紧抱着小孙女,目光宠溺地落在她脸上,久久不愿离开,笑道:
“小铃铛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小铃铛嘟起小嘴,扭过头抱住他的脖子:
“我妈咪呢……”
霍庆贤晃了晃身体安慰着:
“妈妈一会儿就过来了。”
王董想起自己那刚给他打烂珍贵花瓶的皮猴子小孙子,看着有点小脾气但十足可爱的小姑娘,羡慕嫉妒恨。
他笑得和蔼,问道:
“你小名叫小铃铛呀?那你能不能告诉伯伯你大名叫什么?霍什么?”
小铃铛转过头,大眼睛眨了眨:
“小铃铛不姓霍,姓白,我大名叫白清绮。”
此话一出,台下有几人开始窃窃私语:
“是跟着妈妈姓的么?”
“霍董也就这么一个孙女了,怎么能跟着外家人姓?”
霍庆贤转移话题道:
“今天,我非常感谢各位赏脸,其实主要意图还是想给各位介绍我的孙女清绮,清澈的清,绮丽的绮,今年三岁六个月了,刚上幼儿园没多久。”
他喋喋不休着,连小铃铛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也得和大家好好唠唠。
宾客们也非常商量,齐齐夸赞小铃铛漂亮懂事,情绪价值拉满。
有宾客忍不住好奇问道:
“小铃铛,平时爷爷也这样一直抱着你么?”
小铃铛点点头:
“小铃铛喜欢爷爷抱,我妈咪每次抱我这么一小会儿就说手累,爷爷力气大。”
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比着OK。
霍庆贤快宝贝死她了,走哪抱哪,吃饭还得一口口喂,只恨不能无时无刻将她捧在掌心。
王董又想起自家那皮猴子,抱一下就挣扎。
嫉妒让他五官扭曲。
扭曲归扭曲,准备好的厚礼可不得少。
小铃铛什么也不缺,但宾客送礼完全是给霍庆贤面子,换句话说有点讨好成分在其中。
他们都看出来了,霍庆贤可不在乎是孙子还是孙女,只要能讨得了这小孩开心,以后他们想麻烦霍庆贤啥事也好开口。
那一天,三岁六个月的小铃铛收到了人生第一座以她命名的国外小岛,听说那里四面环海,上面建了座豪华度假村。
霍庆贤抱着小铃铛和每位亲戚朋友打招呼,小铃铛记不住那些叔公赵总的,只满心在人群中寻找妈妈。
跋山涉水,她终于见到了白檀。
“妈咪!”小孩激动的一声叫,张开小手冲着白檀要抱抱。
虽然大家都在看这边,白檀的关注点却在她的衣服上。
刚把小孩接过来,就赶紧摸摸她的的小腿,白檀在意很久了:
“不穿裤子冷不冷?”
只有一双及膝中筒袜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保暖作用。
小铃铛摇摇头,不顾众人围观,使劲亲了亲白檀的脸颊,脸蛋顺势埋进他的颈窝:
“妈咪啊,小铃铛好想你~想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霍庆贤立马道:
“赶紧让妈妈带你去睡觉吧,等吃饭时爷爷再叫你下来。”
白檀冲霍庆贤点点头,又对众人道了声“抱歉”,便带着小铃铛上了楼。
安静的房间里,白檀那始终悬在半空的心才得以稍稍平稳下落。
小铃铛窝在白檀怀里,白檀给她盖着小毯子,双手捂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摩挲着。
霍家宅邸采用五恒系统,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其实是不冷的。
可当妈的每当面对孩子时,感知就会更为敏感。
白檀总觉得小铃铛的膝盖很凉。
虽然小铃铛已经热地踢了毯子。
小孩说是困了,却还在喋喋不休:
“妈咪,你不能再丢下小铃铛惹。”
她是在说独自留在爷爷家过夜的事。
“怎么了,小铃铛不喜欢在爷爷家住么?”
“不是的,可是!可是……小铃铛还是喜欢和妈咪在一起。”说着,她又困地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往白檀怀里一歪,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妈咪……”
之后便没了下文,沉沉睡去。
白檀固执地扯过毯子给她盖好,一手轻轻抚拍着她的小肚子哄睡。
房门轻轻响了声,白檀下意识抬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就见霍泱心领神会点点头,脱了皮鞋赤着脚而来,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向熟睡的小铃铛,轻轻亲过她的额头,跟着白檀一起拍了拍她的小肚子。
霍泱松了领带在床上坐下,看向白檀稍显疲惫的双眼,用气音问道:
“还好么?”
白檀打起精神笑笑,点点头。
“今天来的人太多了,让你辛苦了,抱歉。”霍泱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与对女儿的轻吻不同,在他额头落下一道漫长深沉的吻。
白檀摇摇头,压低声音:
“大家给爸爸面子给你面子,当然也会给我面子,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好,我和爸爸打过招呼,一会儿等小铃铛睡醒我们就回家。”霍泱道。
白檀敛了敛眉头,看起来有些犹豫:
“这样不太好吧,饭都不吃就走人,别人会觉得我们没礼貌。”
霍泱笑笑:
“不用太在意他们,我和你结婚不是让你伺候取悦我的家人亲戚,只是因为喜欢所以选择在一起,希望你只去做让你开心的事。”
“刚认识你时不知道你说话这么好听。”白檀笑道。
“总得慢慢观察,万一你不喜欢男人,我又不能强迫你。”
白檀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认识霍泱三生有幸。
有些人只会做不会说,有些人只会说不会做,他何德何能把一个又会说又会做的男人骗到了手。
他刚倾斜过身子想在霍泱肩头靠一靠。
房门被人敲响,霍庆贤进来了。
白檀赶紧坐直身子,却被霍泱揽入怀中。
霍庆贤看了会儿小铃铛,问了问白檀有关小铃铛的睡眠情况后,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小檀,一会儿宴会结束麻烦你一留,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第67章第67章
白檀猜测着霍庆贤大概是想同他商量些婚礼细节,想也不想点头答应了。
期间,小铃铛醒了一次,白檀便带她下楼吃了点东西,一下楼便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一堆奇形怪状的大人围着她拍照合影,使劲夹起声音,不断发出“小铃铛你好可爱”的赞美。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宾客们依次道别离开,白檀总算松了口气。
这时,霍庆贤进了房间,先抱了抱小铃铛,问她今天开不开心等等。
接着他将小铃铛交给霍泱,道:
“你先带着孩子出去一等,我有点事要单独和小檀商量。”
白檀慢慢坐直了身子。
要支开霍泱同他单独商量的事,且看霍庆贤表情如此严肃,看来不是想同他商量婚礼细节。
那会是什么呢……
霍泱抱着小铃铛,语气几分漫不经心: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霍庆贤淡淡扫了他一眼。声音压低:
“我还得事事都向你报备?”
话糙理不糙,霍泱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虽不回应,但伫立在原地的态度昭然若揭。
白檀紧绷的手指松了松,对霍泱轻声道:
“你先带小铃铛下楼玩,等我和爸爸商量完就去找你。”
霍泱的目光在霍庆贤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对白檀点点头,声音温柔:
“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说完,哄着小铃铛出了门。
霍庆贤余光瞥着这要老婆不要爹的不孝子,重重叹了口气。
他关了房门,在白檀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白檀有些紧张,主动询问:“爸爸您想和我说什么。”
霍庆贤身体向后倚去,被沙发靠背稳稳接住,优雅翘起的腿显得松弛感十足。
他道: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白檀这下可以确定,一定是重要到说不定他自己都没法做出决定的事。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把小铃铛介绍给他们,他们也都认识了,小铃铛是我霍庆贤的亲孙女。”
白檀微微抬眸,原本放松下来的手指渐渐收拢在掌心。
他不知如何作答,只跟着点头。
霍庆贤观察着白檀的表情,声音刻意压到最低:
“既然小孩已经认祖归宗,那么她的姓氏是不是也该跟着改成霍氏了。”
白檀腾地站起身,双目直直盯着霍庆贤。
改成霍清绮?
约定成俗的普世观中,孩子随父姓是大家普遍认同的观点,今天不少宾客问小铃铛大名叫霍什么,霍庆贤解释她姓白之后,那些客人的确流露出短暂的疑惑表情。
在外人看来,这的确不合规矩。
可听到霍庆贤这样说,白檀心中极其不是滋味。
霍庆贤见到他这种反应,心里大概也明白了。
于是继续循循善诱:
“你别太介意,这只是个姓氏,小铃铛到底也是你的女儿,她的成长轨迹我们做爷奶的没有资格插手,只是宗族观念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并且,帮她改回姓氏也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质疑。”
“爸爸,我不想给她改姓。”
总是犹豫不决的白檀这次态度坚决。
霍庆贤并不恼,撑起笑容看起来很和蔼:
“你能和我谈谈你的想法么,这件事也不要急着下定论,一家人凡事好商量。”
白檀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排斥这件事,好像小铃铛改了姓就不再是他的小孩似的。
霍庆贤见他迟迟不应,笑了笑,身体坐直了些,语气柔和:
“我是这样打算的,小铃铛虽然是女孩,但我还是希望以后海恩电子由我自家人继承,日后等她长大,我也会为她寻觅合适的结婚对象,要求就是入赘我们霍家,跟着改姓霍,所以现在为她把姓氏改回来日后无论是继承交接还是找入赘女婿,都能省去不少手续麻烦。”
白檀缓缓抬眼,喉结不自觉滑动着。
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虽然入赘对男方来说不公平,但这样也可以确保小铃铛一辈子不会遭婆家人欺负,海恩电子也不会遭人觊觎。
改姓氏的建议听起来似乎是百利无一害。
“爸爸……”白檀眉间微微蹙起,声音喑哑着,“我知道您是为小铃铛着想,可是我没想那么多,作为她的妈妈,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她永远开心、健康,长成为善良且独立的人格。”
白檀说得很认真:
“比起被枷锁束缚,我更希望她一生自由,去想去的地方,和喜欢的人恋爱结婚,而不是以继承人的身份桎梏她的成长。”
霍庆贤缓缓垂了眼,苍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沙发扶手。
漫长的沉默后,他缓缓抬眼,笑容淡淡:
“自由比荣华富贵还重要么。”
没等白檀说话,霍庆贤继续道:
“你可能不知道,泱儿的母亲在与我结婚前一直在商场做导购,一个月拿着四五千的死工资,为了房租、生计发愁,连稍微贵一点的甜点都不敢奢望,这就是所谓的自由。”
白檀呡了呡唇。
他有话想说,但面对长辈,他怕他一旦说出来会造成嫌隙。
倏然,房门被人推开,高大的身形从门口闪进来。
霍泱径直进门,不发一言收拾白檀那只用了多年的帆布包,把小铃铛的宝宝专用湿巾等杂物收拾进去,随即拉过白檀的手,轻声询问:
“我们回去吧?”
白檀怔了怔,对面的霍庆贤剑眉深深敛起,声音冷了些:
“我在和小檀说事情,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霍泱拎起帆布包,看也不看他:
“我一直在门口听你们谈话,这样毫无意义的商讨早该结束不是么。”
“无意义?你告诉我什么叫有意义的事。”霍庆贤眉间形成一道严肃的深沟壑。
霍泱翕了翕眼,良久,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
“你说妈妈在结婚前连好一点的甜点也不舍得买,所以你觉得你和她结婚是你大发慈悲拯救了她?你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不适合生育,却还坚持要她给你生一个继承人,结果你什么都没留住。”
“真的爱她就该为她想想,也不至于现在只能对着她的照片聊表无意义的思念。”
霍庆贤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虽然被这番话反复戳中心窝窝,可表面依然按兵不动。
霍泱揽过白檀的肩膀,声音一改严肃,轻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没关系,小铃铛是你怀胎十月生下,也是你教会她说话走路,我们任何人都没资格插手你任何决定。”
白檀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但千言万语都汇聚在一声坚定的“嗯”中。
霍泱拉着他速速离开,留下低头沉思的霍庆贤。
白檀跟在身后亦步亦趋,望着霍泱修剪精致的发梢,忽然想起初次拜访霍家时,霍泱说的:
他生下来就没见过母亲,因为没见过所以不在意。
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在那些无聊人一遍遍问询“你想不想妈妈”中产生了反抗情绪,大概只要说不在乎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吧。
但嘴上强硬说着“我没见过她所以对她没感觉”的孩子,私底下也会蹲在角落偷偷听着爸爸和他人讲述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牢牢记在脑海,幻想着妈妈叫他名字的声音,母亲抚摸他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意义,而母亲做出的每一次决定或许都足以改变孩子的人生轨迹。
白檀反手握住霍泱的手。
即便比起他的手霍泱的手大了一圈,可他也能握得牢固。
这个倔强的男人,从相识至今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尽全力托举他这个没用的小废物。
白檀呡嘴笑笑,眉眼弯起来。
他竟莫名从霍泱身上体会到一种奇异的父爱。
当晚,霍庆贤主动给白檀打了电话。
说是道歉不如说是自我反省更合适。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妻子生前佚事,白檀猜想,他一个向来只去做决定且无人敢反驳的董事长仅因为儿子一句话改变了念头,大概也在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但不可否认他确实爱他的妻子,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说话时是怎样的语气,即便三十几年过去也依然记忆清晰如从前。
挂了电话,白檀看到刚由王姨帮忙伺候着洗完澡的小孩穿着小衫小短裤抱着水枪在家里库库跑,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劲儿,笑得咯咯作响。
“小铃铛,你来。”白檀招招手。
小孩听到妈妈叫她,马上放下水枪,拿过毛巾使劲擦擦头发,擦得乱糟糟的,然后小跑着冲进妈妈怀里窝进去。
白檀轻抚着她微湿的头发,笑问道:
“白清绮,你喜欢你的名字么?”
小铃铛张开双臂大大地画了个圈:
“喜欢,有这么多喜欢呢。”
说着,她扬起笑容,圆圆的眼眸弯成了天际的皎月:
“因为是妈咪给我起的名字,我最最最喜欢惹~”
白檀搂紧了小孩,双手裹住她湿润微凉的小脚丫。
不由得一万零一次感叹,生下她真的太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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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给小铃铛改姓氏的事谁也没有再提,尽管每次霍庆贤向他人介绍孙女时都会有人好奇询问小孩子是不是随妈妈姓,霍庆贤也坦然道:
“她妈妈为了生下她吃过很多苦,我们做长辈的能做的仅是爱护她,没有资格插手她母亲的任何决定。”
最近一段时间,霍泱那向来宛如僵尸号的微博却热闹了起来。
大家发现,原本他的微博头像是他的艺术照,后面变成了一大一小两只手,摊开的掌心中搭着两只汤圆一样的小手手。
霍泱经常在微博上发白檀和小铃铛的照片,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又认识了什么汉字,好好一工作微博变成了心情日记本。
他可以光明正大放出白檀的照片,倒是小铃铛的照片,会刻意截掉暴露长相的部分,活着干脆只拍个背影。
粉丝纷纷感叹:
【你到底还是成了别人的老公,别人的爸爸。】
【小铃铛:我那貌美如花的妈妈,影帝级别的爸爸,财团负责人的爷爷,网文圈顶级大作者的姑姑,还有可可爱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我。人生,易如反掌。】
本来大家正在放大小铃铛的背影照,截图她头发上的星星卡子图片搜索同款,微博忽然弹出热搜推送:
#杨越阡疑似自杀#
照片拍摄地在医院门口,救护车上抬下的担架被医护人员团团围住,只依稀看到雪白的担布上零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微文称:起因是杨越阡楼下的住户听到楼上传来很大的动静,像是哀嚎又像是痛哭,他担心就报了警,警方敲不开门选择破门后,发现杨越阡家一片狼藉,而他本人倒在沙发上,手腕上一道血口子,已经陷入昏迷。
好在警方发现得及时,且医生说割得不重,还幸运地避开了大动脉,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尽管这段日子杨越阡遭到大家群嘲,但看到他自杀送医的消息,大家似乎又觉得一个人的底线也就是生命,杨越阡要是真没了命,他们都得背负上网暴血案的案底,真要被警察查到,影响前途。
索性销号闭麦。
杨越阡的死忠粉一瞧,不干了。
【霍泱那助理当众传播涩情照片怎么没人管,这难道不值一个治安处罚?】
【这个圈子谁比谁干净,不过是有人曝出来有人还躲在暗处罢了,为了往上爬身不由己,换做你们未必比他做得更好。】
【@疯狂十字架,白檀滚出来道歉,你看看你把人折腾的自杀了,你满意了?小阡要是真出点意外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冤冤相报何时了,算了吧,找金主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至于么,姓白那小助理道个歉把剩下的底片销毁这事儿就算了了,别闹了,真闹出人命谁也不好看。】
杨越阡固然捡回一条小命,但生死还是他一念之间的事儿,大家也是真怕闹出人命,加上杨越阡评论区还有不少誓死效忠的脑残粉,一个个开始@白檀,让他出来道个歉把照片和底片一并销毁,这事儿就哪说哪了。
白檀本来专心在家陪小铃铛,但他收到了两通电话。
一通是杨越阡所属的娱乐公司打来的,对方态度还算不错:
“白助理,我知道这件事您也是受害者之一,但越阡的情况你可能不了解,他是孤儿院长大的,从小没有父母教育不懂是非,何况年纪也不大,刚入圈时确实没什么好资源,可能是太着急了,想傍上霍泱这棵大树。”
“他今天的举动就代表他已经知错了,您也大人不记小人过,更何况也是他给霍泱下。药才阴差阳错成就了你俩,也算是你们的红娘了,你就念他年纪小不懂事再给他一次机会,销毁底片,顺便道个歉,打消他自杀的念头,否则事情真闹大了被上边注意到……恐怕这个圈子又是一场天翻地覆,到时候谁也不好过了。”
白檀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用“他年纪还小”为说辞,年纪小就是不懂是非善恶的理由么,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多了去,他也没有,可到最后也没像杨越阡一样长成歪脖子树。
“白助理?”见白檀迟迟不回应,电话那头的负责人放轻声音,语气含着讨好的笑意,“或者您希望我们做出何种程度的赔偿,您尽管开口,我们肯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您。”
“知道了。”白檀淡淡道,“麻烦你找好记者,把杨越阡的病房号给我。”
“好嘞,那我先谢过白助理,之后的补偿我们会协商过后征询您的意见。”
“嗯,挂了。”白檀按下挂断键,将那些千感万谢结束在仓促一按中。
白檀收起手机上了楼,今天周末小铃铛不用去幼儿园,正在房间里自己玩积木,脚边还摆着基本精装大相簿,里面都是她婴儿时期的照片。
白檀在她身边坐下,捡起相簿,轻轻抚摸着照片中穿着小鹿连体服的小婴儿。
他笑道:“小铃铛怎么心血来潮翻出小时候的照片啦?”
小铃铛抬起小屁股走了两步,接着一屁股坐进白檀怀中,继续玩积木:
“是爸爸昨晚问小铃铛,妈咪把小铃铛还是小宝宝时候的相簿收到了哪里,他想看。”
白檀怔了怔,目光缓缓移动到那些相簿上。
从小铃铛还是婴儿时,白檀几乎每天都会为她拍照,右下角注明日期,上千张照片积攒成厚厚几大相簿。
尽管霍泱总是说:虽然没能参与小铃铛的出生、成长,但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
他担心主动询问白檀相簿的位置又会让白檀胡思乱想陷入自责情绪,索性直接问了小铃铛。
看得出,他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还是会觉得遗憾。
白檀慢慢合上相簿,一本本摞好放在显眼的位置上。
他又叮嘱小铃铛几句,下了楼,喊了王姨上去陪小铃铛搭积木。
接着,他自己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白檀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大批闻讯而来的记者候在大门口,见到人便如一窝蜂般涌过来,将他团团围住,话筒几乎要戳进他嘴巴里:
“白先生您好,请问您对于艺人杨越阡不堪受辱自杀一事有什么看法,您觉得他是否在故意作秀博取同情。”
白檀沉思片刻,轻轻一笑,旋即抬头看上去,手指指向天空。
天知道。
记者们跟着抬头。
深秋的天际似乎永远弥漫着萧条的雾蒙灰色。
记者们不懂什么意思,看了好久,一低头,白檀不见了。
病房里一样聚集了不少记者,这些事杨越阡的娱乐公司找来的记者,该说什么写什么他们心里都门儿清。
似乎所有人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互联网没有记忆”上,杨越阡出身小公司,他也是这破烂公司中唯一冒出头的艺人,是顶梁柱也是最后的希望,公司自然不愿放弃他。
白檀一进病房,无数的话筒又戳了过来。
他抬了眼看向病床,厚实的被子裹住那自杀未遂的人依然显得单薄,像轻飘飘的纸片,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杨越阡瘦的两边脸颊深深凹陷,眼底挂着重重的青黑色,形容枯槁,像冬天里掉光叶子的枯枝。
见到白檀,杨越阡双手撑着床铺努力坐起来,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像是某种目的达成后意味深长的笑,又像是抱歉的苦笑。
他主动开了口:
“白助理,好久不见。”
白檀在他床边伫立,镜头齐刷刷推过来,怼在他脸上一通狂拍。
白檀的表情淡淡似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助理,这件事先做错的人是我,这些日子也经历了很多,已经深切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
白檀呡了呡唇。
得,又开始以死相逼了。
此时,某记者已经在微博开启了直播,直播间观看人数有八九十万,大多都是当时参与嘲讽辱骂杨越阡的人,剩下的则是誓死追随的阡粉。
他们也怕杨越阡再次想不开闹出人命,要是白檀代表他们道歉能挽回一条生命,也算是赎罪了。
【道个歉吧,甭管心里咋想,先把人劝回来再说,真要背负上人命真的一辈子也睡不安稳。】
【白檀道歉!!!道歉了就算和解,也就不用因为传播涩情照片接受治安处罚了!】
【快说啊,还在发什么呆,急死我了。】
白檀静静凝望着苍白无色的杨越阡,气氛诡异地沉默着。
良久,他眉尾一抬,视线从杨越阡身上转移到别处。
阒寂的病房里,只有不断响起的快门声,以及似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以死谢罪?”白檀终于开了口。
“是,这次我的小命侥幸被救回,所以我知道只要我活着,做任何事都不足以谢罪,你不原谅我我也能理解,只希望你能销毁那些照片和底片,我想……干干净净地走。”
“噗嗤——”白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下子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放肆,笑得他身体轻颤。
杨越阡缓缓蹙起眉,眼底的愤恨一闪而过。
白檀擦了擦眼角的水光,站直了身子:
“以死谢罪?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杨越阡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苍白的脸上多了丝笑模样:
“所以你肯原谅我并销毁底片了?”
白檀微微歪过头望着他,像在打量什么从没见过的奇异生物。
漫长的沉默过后,所有人听到了平静无风的一句:
“我不会让你这么好过的。”
杨越阡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
【???不是,下。药又没下你身上,你怎么把自己包装成天大的受害者一样?一句原谅你我也有错就完了,你不会这么小肚量吧。】
【不男不女的人是这样的,你指望他有男人气度?】
“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也是几个小时前才知道的。”白檀俯下身子,明亮的双眼直直盯着杨越阡。
他勾了勾唇角:
“你应该还记得三年前因为车祸变成植物人的韩奚吧。”
杨越阡缓缓蹙起眉:
“她怎么……”
白檀的笑容愈发扩大:
“她醒了,确切说几个月前就醒了。”
杨越阡脸上的笑容短暂的消失后立马爬回脸上:
“是么,那恭喜她了。”
“当时与她乘坐的车辆相撞的货车司机在车祸中不幸身亡,包括韩奚的助理也没能幸免于难,这么看来,好像所有的证据都消失了。”
白檀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垂视着杨越阡。
“不过,韩奚福大命大,上天还给她一条性命你猜是为什么。”
杨越阡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忙挥手示意直播的记者关掉直播间,但记者急等着吃瓜,根本没注意他的手势。
“是为了让她说出当年她在车上听到的看到的,包括为什么中秋那天交管局明令禁止大货车上主干道,却还是有人罔顾规定将那么危险的大车开进了车流中。”
“那个司机连B2驾照都没有就敢开重型载货车,因为他检查出恶性肿瘤,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负债累累,他不想再拖累家人,想让他的妻女日子过得好一点,所以接受了你一百万,然后……去送死。”
病房里一片哗然。
白檀继续道:
“韩奚的助理是个二十五岁的姑娘,她生长于贫瘠大山用尽全力来到大城市,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已经和相爱的男友订了婚,三年前的十月份他们打算结婚的。”
白檀说到这,眼底渐渐积郁起斑斑点点的水光。
他抬起眼眸,眉间微微敛起:
“可是,他们丢掉性命、家破人亡的理由是……是你想在中秋之夜和霍泱一起跳一支舞。”
安静的病房中,时不时传来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杨越阡喉结疯狂滚动着,眼底几分惶然:
“你在说什么?这件事和我有关系么?”
白檀匆匆瞥了眼他的表情,笑着摇摇头:
“三年了,你的演技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你给我女儿寄洋娃娃,派人绑架她来恐吓我,你还特聪明的走现金交易,并千叮咛万嘱咐这笔钱要那人慢慢出手,让他散给爱打游戏的未成年留守儿童大量充值游戏,最后再以未成年为由向游戏公司要回这笔钱,这样就能洗得干干净净。”
白檀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连没成年的小朋友都可以利用,你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你疯了么!!!”杨越阡忽而抄起枕头朝白檀狠狠砸去,扯掉了输液管。
白檀接下枕头扔回去,棉花枕头砸的杨越阡脑袋一歪。
白檀笑道:
“死真的太便宜你了,我听说,监狱里为了防止犯人自杀会对生活用品过度管控,还会给你带上智能手环随时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你也不用再忏悔了,法律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更多无辜的人。”
杨越阡紧紧捏着手中的枕头,鼓了针的血管冒出一颗一颗血珠子。
【卧槽……这还道个啥歉,直接送监狱里宰了吧。】
【真的很难想象出这是个人做出的事,韩奚啊!韩奚啊!如果没有当年的车祸她现在该是何等风光,结果她都没得罪过杨越阡,就是因为这傻逼想和霍泱一起跳舞,二死一伤!!!】
【天啊,白檀的女儿不是才三四岁,你搞绑架恐吓白檀,不用审了,直接给我死刑行不行。】
【死刑便宜他了,无期徒刑,坐一辈子牢吧。】
【一帮人还把刀架白檀脖子上让人道歉,现在回想那个场景真的笑死我了。】
【杨越阡的死忠粉怎么不说话了,是天生不爱说话么?】
【霍泱:到底还是我一人承受了所有,如果优秀也是罪我才是该判无期徒刑的那个。】
【心疼霍泱哥哥,心疼所有和杨同台拍戏的艺人,作品都等着下架吧。】
随着直播间不断滚动的弹幕,走廊上响起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随后,几个严肃的帽子叔叔从门口钻进来。
他们手中挟带的文件,看起来很像批捕令。
白檀转身的瞬间,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近乎癫狂的尖叫声。
这声音很像他得知小铃铛遭人绑架时内心的叫声。
白檀笑笑。
很快就能用上杨越阡亲手制作的天堂伞了。
他阔步离开,任凭身后满城狂风暴雨,可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就在中午,白檀刚接到了杨越阡所属娱乐公司打来的讲和电话,紧接着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
韩奚醒了,虽然刚醒来的植物人意识尚且不清醒,可失去的三年带来的强烈恨意支撑着她努力回想车祸时的场景。
她的助理接到了杨越阡打来的电话,也不知到底要说什么,可他就是不肯挂电话,一直纠缠她的助理导致她开车分心,接着被加塞而来的大货车迎头撞上,几条钢筋穿破挡风玻璃,直直贯穿助理脖子,还有几根比较细的钢筋插进了她的锁骨,导致她锁骨全部碎裂。
那货车司机也死了,但因为撞了女明星,这件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司机的妻女得知此事后便离开晋海逃到乡下,怕被追责。
直到她们母女二人发现了丈夫户头多出的一百万,这才知道丈夫冒着风险用C1驾照跑货车就是为了不再拖累她们,用自己的生命为她们换来优渥生活。
如果这个时候还闭口不言,对不起无辜惨死的助理,躺在医院三年的女明星,以及以生命为代价的丈夫。
所以她们主动去了警局替丈夫自首。
而关于小铃铛被恐吓一事,也是游戏公司遭到大量未成年退款,一怒之下报了警,警方察觉事态有异,便联系全国警方彻查此事。
本来是为了查这件事是否涉及洗。黑。钱,结果阴差阳错把杨越阡雇的凶手给洗了出来。
凶手为了争取减刑选择与警方合作,供出了幕后主使杨越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