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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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跨上草原青,竟风驰电掣一般向着东辽城外奔去。

也不过一支烟的工夫,两个人就骑马来到了蘑菇屯,在于三叔家的大门口下了马,见屋里黑着,知道于三叔已经睡下了,便紧接着又把于三叔从炕上喊了起来。于三叔把一盏油灯端出来,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石光荣和小伍子,不觉吃了一惊,悄悄地问道:石头,这大半夜的你咋来了,队伍呢?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石光荣一边摇着头,一边朝于三叔笑了笑,说道:三叔,没大事,是这么回事,队伍不是进城了嘛,不让养马了,俺想把马放你这一段时间,等过了这阵,俺再把马接回去。

中,中!于三叔听了,一边爽快地答应着,一边就把两个人往屋里让。俺当出啥事了呢,快屋里坐,没吃饭吧,三叔给你烙饼去。

三叔,这是伍子。石光荣把小伍子拉过来介绍道:他在这陪着马。这些日子,你把人和马都帮俺照顾好了。

行,解放了,日子好过了,别说一个人一匹马,就是来一个班三叔也能安排得妥妥的。于三叔望着石光荣说道。

石光荣不放心草原青的事情,又冲伍子叮嘱道:伍子,这几天你就在三叔家住下,哪里也不能去,把马给俺看好了。

小伍子认真地答道:团长放心,人在马在。

时间紧张,又担心队伍里的人有所察觉,石光荣不得不抓紧回到东辽城里去。小伍子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团长,你咋回去呀?

石光荣说道:跑步回去!

说完,石光荣端起拳头就向黑夜里跑去了。

说话的工夫就到了第二天上午,后勤部的李部长登记完各单位上缴过来的马匹,突然发现石光荣的那匹马还没有缴上来,纵队等着要把这些马匹一并送到骑兵团去,心里有些着急,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师部。

张政委接了李部长的电话,很快便让警卫员把石光荣叫了过来。石光荣心里早就猜出了七分八分,竟又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脚迈进师部,瞅瞅张政委,又瞅瞅王师长,竟像个没事人似的问道:师长、政委,你们找我?

王师长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着石光荣,问道:马呢?

石光荣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什么马?

王师长严肃地说道: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的草原青呢?

石光荣立刻就苦下了一张脸,说道:丢了!

丢了?王师长望着石光荣的眼睛问道:你说丢了?骗谁呢?

石光荣抬头说道:师长,我这么大人了,这点小事骗你们干吗?

张政委不觉笑了笑,走过来问道:石团长,那你说说,马是咋丢的?

石光荣郑重其事地望着张政委,说道:你们不是说要缴马嘛,还说要配车,俺合计去遛遛马,结果它受惊了,八成它知道咱们要把它送走,它就扬蹄子蹽了,越蹽越快,那家伙,像一阵风一样,俺这一双脚也追不上啊,就这么回事。

王师长半信半疑地看着石光荣,问道:就蹽了,没了?

可不是咋的,蹽了。石光荣说。

那草原青那么听你的,它咋说蹽就蹽了呢?王师长紧追不舍地问道。

俺不是说了嘛,它八成是知道咱们要把它送走,这是卸磨杀驴呀,它伤心了,一上火就蹽了,你们说咋办?石光荣说。

张政委想了想,望着石光荣笑道:好吧,先不说那马是怎么跑的,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说着,朝石光荣摆摆头:你的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外面,走,看看你的车去吧!

几个人来到大门前,见一辆吉普车停在了那里。石光荣朝那辆吉普车打量了一眼,便背着双手走了过来,接着就像审视一名罪犯一样绕着那辆吉普车慢慢地走了一圈,好奇地踢了一下车轮子,这才站住了脚,扭头向身边的司机小柳问道:这就是配给俺的车?

司机小柳立正答道:团长,这是美式吉普,咱们从战场上缴获的。

石光荣不觉笑了笑,说道:那你把它整着了,俺看看。

司机小柳听了,便一步跨上车去,眨眼间打着了火。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儿,一时间扑鼻而来,石光荣下意识地把鼻子捂住了,没好气地望着司机小柳摆摆手说道:这是啥呀,你整走吧,俺闻这个味头晕!

说完,背起一双手,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去了。

司机小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开着那辆吉普车慢慢跟着他往前走。石光荣见那辆吉普车一直跟着他,一下觉得有点儿心烦,便停下了步子,小柳赶忙踩了刹车,就见那吉普车也一下停在了那里。

你跟着俺干啥?这辆俺不喜欢,你把它整走!石光荣几乎气愤地向司机小柳嚷道。

司机小柳听了,十分为难地望着石光荣,问道:团长,这是配给你的车,你让俺整哪去呀?

这个俺管不着。石光荣气呼呼地说道:哪来的,你整哪去。

说完,又转过身去,摆着两只胳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了。

军民联谊会是在这天上午举行的。尽管事先张政委百般劝说着王师长也去参加这次联谊活动,可是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心里知道石光荣也没有这个兴致,便借故来到了他的住处。

石光荣那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摆弄着那支马鞭子。见王师长风风火火地一头闯进来,忙抬头问道:你咋来了呢?

王师长笑笑,问道:张政委在那召集联欢呢,你咋还坐在这里发呆呢?

石光荣不觉叹了一口气,毫无兴致地说道:他们联他们的,俺这会正想草原青呢!

那草原青不是跑了吗?王师长说道:我劝你还是去吧,你都三十六了,也老大不小了。

石光荣没好气地说道:你都三十八了,要去你去!

王师长在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满怀心事地说道:我不可能去。

你不可能,我就可能啊,你咋想的呢?石光荣一下也显得心事很重起来,望着王师长说道:现在我一见女人,就想起王百灵。

石光荣的一句话,立刻把王师长的情绪勾起来了,禁不住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和你一样,我一见女人就想起石梗,你的妹子。这些日子,我这脑子里翻过来倒过去的都是她,谁也装不进去了。你说人死要是能复生该有多好!

石光荣的眼睛一下湿了,喃喃道:可真想她们。

王师长的眼睛也跟着湿了,答道:我也是。

要不,咱们去看看她们?石光荣突然说道。

王师长的眼睛一下亮了,说道:那就去。

两个人说完,肩并着肩便走了出去……

不大工夫,两个人就坐车来到了二龙山脚下的那两座坟墓跟前,接着又把两大束野花摆在了墓前,这才坐在了墓前的那片草地上。

石光荣望着两座坟墓说道:妹子,丫头,我和王长贵来看你们了。

王师长清了清嗓子,接着话茬说道:石梗,王军医,我们来了。

石光荣说道:你们都是哥的好妹子,哥想你们呢!

王师长也跟着说道:石梗,我发过誓,你嫁给我,我要照顾好你一辈子,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你。我这辈子心里都不会安生。

石光荣说:丫头,你那一枪是替我挨的,躺在这里的该是我。石光荣的苦让你受了,石光荣是在替你享福呢。

王师长说:石梗,过一阵我可能就要调走了,去别的军区当军长。来看你的次数就少了。

石光荣想了想,说道:王长贵要升官了,妹子,你该替他高兴。

王师长突然就不说话了,不认识似的一直盯着石光荣。

怎么了,那么看俺干啥?石光荣问道。

石光荣,你忘了当初咱们说过的话了吗?

啥话?那么多话我咋能都记住?!

王师长恨恨地说道:以后咱们谁把自己当个官就不是人养的。

这话俺记得,会记一辈子。石光荣说着,把头转向了石梗的坟墓,喃喃道:妹子,妹夫不是去当官,他是为人民服务去了,你该为他高兴。俺知道,你最不喜欢磨磨叽叽的男人了,得了,不说啥了,我和妹夫坐一会就走。

就这样,石光荣和王师长两个人坐在那两座坟墓前说了一阵子话,就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城里。

吉普车在师部门前停了下来。没想到,那车刚一停下,石光荣就受不住了,匆忙打开车门下了车,蹲在一边竟一个劲儿地干呕起来。

王师长走过来,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问道:咋了,怎么还吐上了?

石光荣叫苦不迭,埋怨道:哎呀妈呀,可把我晃荡稀了,这是啥玩意呀,俺再也不坐了,比坐老虎凳还难受。

王师长笑了起来,说道:石光荣,你是享不了福的人。

石光荣呕完了,站起身来,望着王师长说道:你王长贵屁股金贵,你坐去吧,我可不受这份洋罪了!

上级部门又在追查那匹马的事情了。全师的战马都移交给了骑兵团,马的数量上却少了一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级部门急着想知道一个究竟。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看来,想瞒是怎么都瞒不过去了,王师长和张政委两个人只好又一次把石光荣叫到了师部,这一回,他们要来个三堂会审了。

可是,石光荣任凭你说破了天,矢口咬定那匹马就是蹽了。

石光荣脸红脖子粗地望着两个人说道:师长、政委草原青真蹽了,不信你们可以搜哇!

张政委把石光荣看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说道:搜啥搜?小伍子呢,他也蹽了?

一句话,竟把石光荣问得张口结舌了。

王师长终于看出了这其中的名堂,严肃地说道:上级首长说了,你要是不把马交出来,就要接受处分。

咋?不就是一匹马嘛,多大个事,还处分俺?!说着,石光荣毫不在乎地把头别向了一边。

张政委郑重其事地提醒道:这上缴马给骑兵团是首长的指示,全部队都得支持,你石光荣不支持就是破坏骑兵建设,就得接受处分。

他骑兵团又不差这一匹,这么大个东辽城都容不下一匹马吗?石光荣一下急了,气呼呼地说道:我看你们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连匹马都容不下,你们变了!

石光荣你住口!王师长望着石光荣大喝道:你还是不是一个团长了,上级的命令你都不听,我看你就不配当这个团长!

石光荣把脖子拧过来,两眼瞪着,不屈不挠地说道:喊啥喊,听你们这意思,俺要是不把这马交出去,那意思就不让俺当这个团长了。那正好,俺不干这个团长了,回家当个马夫中不?

王师长和张政委两个人知道石光荣的脾气,听了这话,不觉同时怔了一下,接着,王师长向张政委使了个眼色。

张政委便继续说道:石光荣,你以为这部队是你家开的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咋想的呀?告诉你,现在队伍进城了,把以前那些老习惯该丢丢了,你以为一匹马事小,弄不好是要坐牢的。

一听说因为一匹马的事情也会坐牢,石光荣有些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来,望着张政委,问道:政委你别吓唬俺,还坐牢?

王师长插话说道:坐牢不是我们说的,是首长说的。

石光荣一下就有些为难了,一边犹豫着,一边忙又问道:那,那俺要求调到骑兵团去行不?

不行!王师长不等石光荣把话说完,打断道:人家骑兵团的人早就安排好了,人事安排上的事又不是种萝卜,想拔一个就拔一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让俺咋办才行?石光荣不由得抓耳挠腮,真的着急起来了。

王师长和张政委异口同声地说道:缴马!

这一回,石光荣彻底没脾气了……

石光荣最终还是把草原青缴了出来。

这天黄昏时分,石光荣百般留恋地看着已经回来的草原青,突然想到什么,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递给小伍子道:伍子,去买一筐鸡蛋来。

小伍子不解地望着石光荣问道:这时候买鸡蛋干啥?

石光荣摆摆头,声音低沉下来,说道:去吧!

小伍子犹豫了一下,终于把那钱接了过去。见小伍子低头走出了院门,石光荣转身回到了屋里,取出一个小板凳坐在了草原青的面前。一眼一眼地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它,一边竟是眼圈潮湿了,喃喃说道:伙计,你和石光荣有缘呢,俺当营长那会儿,你就和俺在一起,风里来雨里去,你救过俺那么多次,俺都记在心里了……

说着说着,石光荣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一边流着泪水,一边哽咽起来:草原青,老伙计,你就是石光荣的战友,俺舍不得你呀,不管你到哪,俺都忘不了你,你走了,以后让石光荣的日子咋过呀!

草原青似乎听懂了石光荣的话,一边温驯地望着他,一边把头低了下来,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双手。石光荣顺势抱住了马头,一张脸贴了上去,禁不住热泪翻滚……

小伍子终于买回来半筐鸡蛋。

石光荣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一颗一颗地取了,又一颗一颗地喂到了草原青的嘴里。等到喂完了那半筐鸡蛋,石光荣突然背过身去,哽着声音说道:伍子,快把马牵走吧!

小伍子听了,默默地牵过马缰往门外走去,走到了拐角处,不由得又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时,石光荣听到了一声马嘶。

小伍子含着泪水,喃喃说道:团长,你再看一眼草原青吧!

石光荣慢慢转过头来,猛地看到草原青眼里闪烁的泪光,一滴硕大的泪水此时已经溢出来了。

石光荣的心就要碎掉了,眼里的泪水又一次不知不觉地汹涌出来。望着草原青,石光荣缓缓举起了右臂。

小伍子见状,抬手抹了一把泪水,接着便拉起草原青消失在了拐角处。

石光荣放下手时已经泣不成声了,他一边蹲在地上,一边大哭道:草原青,石光荣会常去草原上看你……

没了草原青,石光荣的心里一下子就空了。

那些天里,石光荣就像丢了魂一样,没事的时候,就会空落落地挎着马刀、提着马鞭在大街上行走。每一回从住处出来,小伍子不放心,又总是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

这一天,石光荣正心事重重地往前走着,竟迎面碰上了王师长。王师长皱着眉头问道:石光荣这是去哪呀,还整得周吴郑王的!

石光荣抬头望着天空,不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胸闷,出来透透气。

王师长一眼又看见了石光荣手里提着的马鞭子,便又问道:石光荣,马都交了,你还提个鞭子干啥?

石光荣随手抖了抖,百无聊赖地说道:习惯了,没了它俺这手没抓没挠的。

王师长很理解他的心情,他想让他从思想里尽快脱离出来,顿了顿,便说道:石光荣,过两天我就要走了,我跟你说,你得适应,部队进城了,不比从前了,现在我就适应得很好,出门就坐车,比马快多了,跑得跟一溜烟似的。

石光荣望了一眼王师长,嘿嘿一笑,说道:我咋能跟你比,你屁股多金贵,坐啥都行,俺这屁股除了骑马,啥也坐不惯。

王师长就不再说什么了。想起那个文工团员的事情,关切地问道:那个褚琴咋样了?

石光荣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如实说道:没咋样,这些天不是弄马嘛,正闹心呢,俺还没腾出空来去收拾她呢!

王师长想了想,凭着个人感觉说道:你可别吹牛,我看那个叫褚琴的够呛,她可比二龙山难攻多了。

石光荣又是嘿嘿一笑,胜券在握一般地说道:你放心,王百灵让俺错过了,这个褚琴她跑不了。

王师长一笑,说道:那好,等我走前,咱哥俩整两口,好好聊聊。

石光荣便应道:行,你不跟我整,我也会跟你整。

这样说着,王师长就先自告辞回师部去了,石光荣接着又在大街上溜达开了,小伍子仍然远远地跟在后面。

对于石光荣来讲,这一天实在难熬。人一旦闲来无事可做了,脑袋瓜子却又闲不下来的,三三四四地净想些烦恼人的事情。

终于就到了这天傍晚,石光荣总算溜达累了,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炒了一把黄豆,又孤独地自斟自饮起来。喝了不过三五口,小伍子突然兴冲冲地打外边走进来,喊道:团长,快去看演出吧,已经开始了!

石光荣抬起眼睛望着小伍子,摇了摇头,咕哝了一句:没意思。

团长,那干啥有意思,俺陪你去干。小伍子忙又凑过来问道。

干啥也没意思。石光荣叹息着说道:俺在想草原青呢,也不知它过得好不好?

说着,举起酒瓶又要往杯子里倒酒,却被小伍子一把夺了过来:团长,你不能再喝了,一喝多你就哭,做梦都喊草原青,咱没了草原青还有别的呢!

石光荣一边伸过手去,一边说道:没别的了,哪还有别的?你小子把酒给我!

小伍子不给,把那只酒瓶一下藏在了身后,问道:今天是文工团演出,褚琴指定来,你不看褚琴了?

褚琴?石光荣一听这个名字,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嚷道:那你咋不早说?

小伍子笑着说道:俺早说你不听啊!

那还不快走?!石光荣一边招呼着小伍子,一边又顺手抓过马鞭,迈开大步就往演出现场走去了。

此时,平地搭起的舞台上正被几盏吊着的马灯映照着,舞台下面的一片空地上,两堆篝火正哔哔剥剥地燃烧着。

张政委和王师长坐在人群中的一条木凳上,看到石光荣,张政委忙招手道:石团长,来来,这里坐。

石光荣一边摇晃着马鞭子,一边嘿嘿笑着走了过去,张政委忙挪出一个位置让石光荣坐了,目光便一起落到了舞台上,台上的一群男女演员正合唱着一首《大刀进行曲》。

一旁的王师长侧身看了一眼石光荣,小声问道:马都没了,你没事从早到晚拎着它干啥?

石光荣一拧脖子,低声说道:俺愿意拎,你管得着吗?

那你拎,你最好拎一辈子。王师长接着戗了一句。

张政委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吧,见面就掐,明天你们就掐不着了,王师长要去报道了。

石光荣听了,一下就动了感情,认真地朝王师长望了一眼,说道:妹夫,我会想你的。

王师长心里不觉一酸,努力地笑了笑,接着便抬起手臂搭在了石光荣肩膀上。两个人同时把头转向了舞台,眼睛虽然看着台上,心里却又想着你我,突然就有了泪水。

一个节目结束了,接着又看到报幕员走到台前,朗声报幕道:下面请欣赏舞蹈《解放区的天》,领舞者,褚琴。

声音落下,台下旋即就响起了一片雨点般的掌声。石光荣满怀期待地望着台上,使劲地拍动着两只巴掌,一颗心竟怦怦地跳了起来。

那首热烈欢快的音乐旋律很快就响了起来,它的每一个音符几乎都已经刻在石光荣的心里了。随着音乐声的骤然响起,身穿一身新军装的褚琴出场了,她一边舞动着两条红绸子,一边欢快地在舞台上跳动着,两条长辫子随着节拍上下翻飞着,一时间让石光荣看呆了眼睛。

一阵雨点般的鼓掌又响了起来,石光荣一下子激动得红头涨脸,一边响亮地鼓着手掌,一边喊着:好!好!

又演过了几个节目之后,演出便结束了。

队伍喊着口号跑出了演出现场,偌大一个演出场地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了。演员们不大会儿工夫,也陆陆续续撤离了舞台,石光荣一直耐心地等着褚琴走出来,这才和小伍子一起一边远远地相跟在后边,一边就向远处走去。

两个人一直跟随着褚琴走进了城里的一条胡同,又看到她举手敲响了一扇大门,喊道:妈、爸,我回来了!

门开了,一道灯光射了出来。褚琴一个侧身走了进去,旋即,吱一声就把门关严了。两个人这才悄悄寻了过去,站在门口,小伍子压低声音说道:没跑了,就是这了。

说着,小伍子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门牌号,回头说道:团长,中街13号。

石光荣点了点头,正色道:伍子,记住了,中街13号,给俺看好了!

放心吧团长,就是把我自己忘了,也忘不了这!小伍子说道。

这是俺石光荣的新阵地,一个月内必须拿下!石光荣一边这样胸有成竹地说着,一边就挥动了马鞭,和小伍子一起回身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