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六本木艺术展展出了一百多张作品,其中有四十多张油画被人买走。成田胜的本意不是赚钱,可是他阻拦不了人们对艺术的热情,以至于他莫名其妙地赚了一笔中介费。这笔钱已经足够回本,而且反倒有盈余。
“艺术展还没有结束,我们就赚回了本,”小池敏十分惊讶,“算上现在拿到手的中介费,就达到了十二亿日元……”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小池敏点头,“我有一种感觉,这两年以来,人们越来越疯狂了。可是,这么疯狂就是好事吗?”
疯狂的世道,也许是崩坏的开始。
“你在担心曰本的未来?”
“不,我是觉得这一切都不正常,有点害怕。”小池敏把刚好打印出来的报告书递给了成田胜,“总有人说,大家一起过马路,就不会害怕了。经济繁荣的时候,大家一起狂欢,经济破灭的时候,大家一起吃苦,没什么好怕的。”
成田胜一边看着艺术展的报告书,一边笑道:“难道你觉得曰本的经济会走向破灭?”
“不知道,也许会吧。现在的一切,都太疯狂了,有种末日来了的狂欢感。”
连小池敏这种没有读过大学、对经济政治学一窍不通的雅库扎都意识到了这个社会的反常之处,就更别提普通人了。
或许,大部分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经济突然不好又怎样?大家都不好,大家都在吃苦,忍一忍就过去了”。
曰本人可以同苦,却做不到同甘。
现在的人们,一个个都在想——“凭什么他胡说八道卖个画就凭空赚了好几个亿,我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反倒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钱”。
比起经济破灭,在经济非常景气的年代,却是人们精神最空虚、最动摇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搞艺术还是做房地产的人,大家都在疯狂赚钱,疯狂跳舞。”成田胜很期待艺术展落幕的时候大君能赚多少钱,“我们不也在疯狂赚钱吗?”
有一句话是说“战后是男人的时代,是名为劳动的时代,是男人们力量的时代”。现在这句话已经走向了破灭,没有人再说“这是劳动的时代”。劳动并不与生活幸福、金钱富裕挂钩,相反,那些不学无术甚至用下三滥手段的人,才是这个时代的宠儿。
“话说,有希子的画作受到了大家普遍好评,有十多个人找到我,想要把那张油画买走。”小池敏暂时不去想那些沉重的事情,转而说起了有希子,“有人甚至出价五亿日元,这对一个完全没有名气的画家而言,已经是天价了。”
“那位还说‘看完了整场艺术展,还得是佳代的作品最让我感动。虽然只是一副风景画,却让人感受到了向死而生的蓬勃生命力’。”
成田胜抬眼,“这种话你应该原封不动地告诉有希子才是。不过,你动心了吗,是不是想要卖出这幅画?”
小池敏摇头,“有希子还是艺人的时候,就被制作为了商品,现在转行去做画家,又怎么能让她再经历一遍那样的事情?”
“可是,画家不卖画的画,还怎么生活?有希子的存款总有一天会见光的,”成田胜停顿了一下,“你别告诉我你要说你养她。”
眼见成田胜抢走了他的台词,他便改口道:“就算要卖画,也不是现在。艺术品应该卖给真正懂它的人,而不是满眼都是艺术溢价的商人。”
“纠正一下,那些从艺术品身上得到安慰的人,才应该是最好的买家。”
小池敏苦笑,“您就别打趣我了。”
“所以,决定要不要卖画的人是有希子,就算你想卖,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