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卡正式离婚那天,克里姆林宫头面人物的助理们正要开个捷克斯洛伐克危机的讨论会。
德米卡非常兴奋。他期望娶娜塔亚为妻,这时两人结婚的最主要障碍已经去除了。德米卡希望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娜塔亚,但到达尼娜·奥尼洛娃厅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助理在那儿了,他必须再等等。
娜塔亚披着一头卷发走了进来,德米卡笑容满面地看着她。娜塔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欢快地报之以笑容。
德米卡对捷克斯洛伐克正在发生的事也感到非常兴奋。捷克斯洛伐克的新任总书记亚历山大·杜布切克是个合乎德米卡心意的改革派。自德米卡在克里姆林宫工作以来,终于有一个苏联的卫星国宣布,共产主义不一定要参照苏联的模式。4月5日,杜布切克宣布了包括自由演讲,公民可以去西方旅行,禁止非法逮捕,以及加大工业企业的自由度等一揽子改革方案。
如果这些政策在捷克斯洛伐克可行的话,在苏联也同样可行。
与认为共产主义制度应该废除的妹妹坦尼娅和一些持不同政见者一样,德米卡一直觉得社会主义可以进行改革。
会议开始以后,叶夫根尼·菲利波夫抛出了一份克格勃的报告,称资产阶级分子正试图破坏捷克革命的根基。
德米卡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是勃列日涅夫治下克里姆林宫典型的办事风格。权威受到挑战的时候,他们从不询问提出的问题是否合理,而总会寻找——甚至杜撰问题中包含的恶意。
德米卡轻蔑地说:“我觉得在二十多年的共产主义进程以后,捷克斯洛伐克没有资本主义余孽。”
菲利波夫拿出了作为证据的两张纸。一张是维也纳犹太人档案中心馆长西蒙·维森塔尔的信,他在信中赞扬了犹太复国主义者在布拉格的工作。另一张是捷克斯洛伐克印刷的传单,号召乌克兰脱离苏联。
娜塔亚·斯莫特罗夫在桌子另一边嘲笑地说:“这明显是可笑的伪证!西蒙·维森塔尔根本不可能在布拉格组织反革命活动。克格勃难道不能再做得真一点吗?”
菲利波夫愤怒地说:“杜布切克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这句话里有一部分是事实,先前的捷克斯洛伐克领导人失宠以后,杜布切克被勃列日涅夫定为接班人,因为他看起来迟钝且忠诚。对克里姆林宫的保守派来说,他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菲利波夫义愤填膺地说:“杜布切克允许报界攻击共产党的领导人!”
在这个问题上,菲利波夫并不占理。杜布切克的前任安托宁·诺沃特尼是个骗子。德米卡说:“刚解禁的报纸揭露诺沃特尼利用进口执照购买美洲虎汽车,以极大的利润卖给党内的同事。”他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菲利波夫同志,你真想保护这样的人吗?”
“我希望用严厉的纪律和制度来统治共产主义国家,”菲利波夫说,“反动报纸马上会要求开始西方所谓的民主,但这种民主只是两个敌对的资产阶级政党相互对抗而营造出的假象,其实质是工人阶级的被压迫、被践踏。”
“没人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娜塔亚说,“不过我们希望捷克斯洛伐克成为一个西方游客纷至沓来的文明国家。如果抑制了它的改革,造成旅游业发展滞后,苏联就要付出更多的钱支持捷克斯洛伐克的经济。”
菲利波夫嘲笑说:“这是外交部的观点吗?”
“外交部希望和杜布切克协商,保证捷克斯洛伐克仍然是个共产主义国家,而非不分青红皂白地野蛮介入。”
最后,大多数人的意见倾向于从经济方面加以考虑,建议政治局在东德德累斯顿进行的华沙条约组织的下一次会议上,就捷克斯洛伐克改革等诸多方面的问题,质询杜布切克。德米卡非常兴奋:至少在这一刻,强硬清洗的威胁去除了,令人激动的捷克斯洛伐克共产主义改革还会继续进行下去。
走出尼娜·奥尼洛娃厅以后,德米卡对娜塔亚说:“我离婚了,不再是尼娜的丈夫,在法律上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娜塔亚的回答很平静。“很好。”她的表情却很激动。
德米卡已经与尼娜、小格雷戈里分开了一年。他找了个小房间,每周抽时间和娜塔亚在那儿聚一两次,每次只有短短几个小时。对德米卡和娜塔亚来说,这样的安排不能算尽如人意。“我想娶你。”德米卡说。
“我也想嫁给你。”
“你会和尼克谈吗?”
“会的。”
“今晚吗?”
“我会尽快的。”
“你在怕什么?”
“我不是为自己害怕,”她说,“他再怎么对我,我都不怕。”想起娜塔亚被打裂的嘴唇,德米卡不禁皱了皱眉。“记得那个卖录音机的人吗?”她问,“我担心的是你。”
德米卡当然记得。那个胆敢欺骗娜塔亚的人被痛打了一顿后进了医院。娜塔亚觉得,如果她请求尼克和她离婚,同样的事很可能发生在德米卡身上。
德米卡不相信尼克动得了他。“我不是底层的罪犯,我是总理的左膀右臂。尼克动不了我。”他对这话有近乎百分之百的把握。
“我说不准,”娜塔亚没精打采地说,“尼克也有上层的关系。”
德米卡小声问:“你还和他上床吗?”
“很少了,他还有别的女人。”
“你喜欢和他上床吗?”
“当然不!”
“他呢?”
“也不是很有兴趣。”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
“问题出在他的自尊心上。只要一想到我爱上别的男人,他就变得非常生气。”
“我不怕他生气。”
“我怕。但我发誓会去和他谈。”
“谢谢你,”德米卡的声音低到只有娜塔亚能听得清,“我爱你。”
“我也爱你。”
德米卡回到办公室,把开会的情况简单报告给上司阿列克谢·柯西金。
“我也不相信克格勃,”柯西金说,“安德罗波夫想阻挠杜布切克的改革,捏造证据以支持自己的行动。”新任克格勃头目尤里·安德罗波夫是个狂热的强硬派。柯西金接着说:“可我需要从捷克斯洛伐克得到可靠的情报。克格勃不可信赖,但我又能找谁去呢?”
“派我妹妹去那儿,”德米卡说,“我妹妹是塔斯社记者。她在古巴危机期间曾经通过红军的电报装置为赫鲁晓夫发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她可以在布拉格为你做相同的事情。”
“好主意,”柯西金说,“就这么办吧。”
第二天,德米卡没见到娜塔亚。但第三天晚上七点,在德米卡正要离开办公室时,娜塔亚却来了电话。
“你和尼克谈过了吗?”德米卡问。
“还没,”德米卡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失望,娜塔亚又说,“但出了件别的事情,菲利波夫找过我丈夫了。”
“菲利波夫?”德米卡非常吃惊,“国防部官员怎么会去找你丈夫?”
“他故意使坏,把我和你的事情告诉了我丈夫。”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总在会议上起冲突,可是……”
“我有件事没告诉你,菲利波夫曾经向我献过殷勤。”
“那个该死的傻瓜,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在河畔酒吧,那时你跟随柯西金出差去了。”
“简直不可思议。他以为,我不在,你就会和他上床吗?”
“差不多吧,太让人难堪了。我告诉他即便莫斯科只有他一个男人,我也不会跟他上床,也许我应该表达得委婉一些。”
“你认为他是为了报复才告密的吗?”
“我想是的。”
“尼克对你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这正是让我担心的地方。真把我嘴唇打裂,我就没这么担心了。”
“别那么说。”
“我担心的是你。”
“别担心,我没事。”
“当心点儿。”
“我会的。”
“回家时记着开车,千万别走路。”
“我一直开车回家的。”
说完再见以后,两人挂了电话。德米卡穿上大衣,戴上皮帽,离开了办公大楼。他的莫斯科人408型小汽车停在克里姆林宫的停车场,因此他至少在单位是安全的。他开车回家,路上一直在琢磨着尼克是否有胆量开车撞过来,好在什么事都没发生。
到住处后,德米卡把车停在一个街区外。这是他最容易受到袭击的一刻。他必须从汽车停放的地方走到路灯下的公寓楼门口。如果有人要痛打他一顿的话,很可能选择在此时动手。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但伏击者有可能躲起来了。
德米卡猜测,尼克本人不会出手,可能会派些手下过来。德米卡想知道会来多少人。他要还击吗?如果只来两个人,德米卡或许有赢的机会——他不是个软蛋。如果来三四个的话,他就只能挨打,自认倒霉了。
德米卡下了车,锁上。
他沿着人行道朝前走。袭击者会从停在路边的车子后面冲出来,从前面一幢楼房的拐角冒出来,还是潜伏在哪幢大楼的楼道里呢?
德米卡走进公寓楼,袭击者会不会等在大堂呢?
他等了一会儿,电梯才来。
进了电梯,门关了以后,他又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已经进了他的公寓。
他打开公寓门。屋里很安静。他检查了卧室、客厅、厨房和浴室。
这些地方都没有人。
他锁上房门。
接下来两个星期,德米卡走在街上时一直担心会不会被袭击。日子一长,他觉得不必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了。也许尼克不介意妻子的婚外情,也许尼克不愿与在克里姆林宫工作的人结怨。德米卡渐渐开始安下心了。
德米卡仍然对叶夫根尼·菲利波夫的恶意感到迷惑不解。他怎么会惊讶于娜塔亚对他的不屑一顾呢?菲利波夫是个毫无情趣、衣着随便、性格阴沉的男人:怎么会想去勾搭一个既有丈夫又有情人的漂亮女人呢?菲利波夫的感情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他的复仇显然没有成功。
然而,德米卡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了被称为“布拉格之春”的捷克斯洛伐克的改革运动上。“布拉格之春”对克里姆林宫造成的分裂,比之前的古巴导弹危机更严重。以德米卡的上司苏联总理阿列克谢·柯西金为代表的一些人,对“布拉格之春”持乐观态度,他们认为捷克人可以为共产主义经济呈现出的低效和浪费找出解决之道。出于政治上的谋略,他们没有表现出热烈拥护的态度,而是建议仔细观察杜布切克的为政之道,以避免和强硬派发生直接对抗。但菲利波夫的上司,国防部长安德烈·格里森科,以及克格勃头子安德罗波夫却对布拉格的事态焦躁不安。他们惧怕布拉格的巨变会影响苏联的权威,影响其他共产主义国家,削弱华沙条约组织的军事力量。他们希望把坦克开进捷克斯洛伐克,废黜杜布切克,重新建立一个依附于莫斯科的强权国家。
苏共总书记勃列日涅夫和以往一样,暂时没发表意见,等待着代表大多数人的意见。
尽管是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但克里姆林宫的主人也害怕犯错。马克思-列宁主义能解决世上一切问题,因此他所作的决定必须绝对正确。任何意见不和主流一致的人都会被认为离经叛道。德米卡有时很想知道梵蒂冈教廷是否也存在着同样恶劣的氛围。
因为没人想出头率先发表意见,政治局的委员们只能让他们的助理事先非正式地开个会,对政治局会议接下来的议题进行讨论。
“杜布切克的改革不仅包括新闻自由,”一天下午,叶夫根尼·菲利波夫在政治局会议厅外的宽阔走廊里对德米卡说,“杜布切克还想给他所在的、被压迫的少数民族斯洛伐克族以更大的自由。如果这种思想流传到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会怎么样呢?”
如同以往一样,菲利波夫还是用十多年前的老眼光在看待问题。现代几乎每个人都留着长发,菲利波夫却仍然剪了个部队里的平顶头。德米卡试着不去想菲利波夫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你说的这些威胁还都遥不可及,”德米卡争辩道,“苏联不存在迫在眉睫的威胁——没有理由进行强硬的军事干涉。”
“杜布切克小瞧了克格勃。他驱逐了几名在布拉格搜集情报的苏联特工,还开始调查前外交部长扬·马萨里克之死。”
“克格勃得到暗杀友好国家部长的授权了吗?”德米卡问,“匈牙利和东德的领导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一旦这种事传出去,克格勃的名声肯定会比中央情报局更糟。美国最多在古巴这样的敌对国家杀些人罢了,我们却连友好国家的人都杀。”
菲利波夫暴躁起来:“容忍布拉格方面这样下去,形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入侵捷克斯洛伐克,我们在外交上会陷入停滞——这点你很清楚。”
“那又怎么样呢?”
“这会损害我们和西方的关系。为了减少在军事上的投入,我们正尽力消除和美国之间的紧张氛围。如果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的话,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甚至有可能让理查德·尼克松当上总统——尼克松一旦当上总统,肯定会在军费上增加投入。你好好想想,这会让我们在军费上增加多少支出!”
菲利波夫想打断德米卡的话,却被他的气势压制住了。“入侵还会吓到第三世界国家。为了胜过想取代我们充当共产主义国家核心的中国,我们必须加强和广大不结盟国家的联系。这也正是我们今年十一月将举办世界共产党人大会的原因。如果入侵捷克斯洛伐克,这次大会肯定会收到羞辱性的失败。”
菲利波夫冷笑道:“那你就准备让杜布切克为所欲为了吗?”
“恰恰相反,”德米卡借此抛出了柯西金的建议,“柯西金会去布拉格进行协商——得出一个不用武力的解决办法。”
菲利波夫马上抛出了国防部的方案:“国防部会在政治局会议上提出——我们会马上做好军事上的准备,一旦协商失败,进入捷克斯洛伐克的行动就将展开。”
“没问题。”德米卡知道,无论如何,国防部都会做好入侵的准备。
作出决定以后,德米卡和菲利波夫离开会议室,各自朝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去。德米卡走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发现秘书维拉·普莱特纳正拿着电话。这时,维拉的脸像打字机里的纸一样苍白。“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
维拉把话筒递给他:“你前妻的电话。”
德米卡压制了抱怨的冲动,接过话筒问:“尼娜,怎么了?”
“快回来,”尼娜尖叫道,“格里沙不见了!”
德米卡的心瞬间停跳了似的。小格雷戈里被昵称为格里沙,他快五岁了,还没开始上学。“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找不到格里沙,他不见了,所有地方都找过了!”
德米卡一阵心痛,他极力保持着平静。“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哪儿?”
“他上楼去你妈妈那儿。我让他自己去——就在楼上三层,以往我都是让他自己去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到一小时前——你必须马上回来!”
“我这就回去。你赶快打电话报警。”
“快点儿回来。”
“打电话报警,记住了吗?”
“我马上打。”
德米卡放下电话,离开办公室,冲出办公大楼。他没顾上穿大衣,这时已经顾不上莫斯科的严寒了。他跳上自己的莫斯科人汽车,将变速杆推到第一档,驶离了克里姆林宫。尽管狠命踩着油门,但小车仍然开得不是很快。
尼娜仍然住在他们先前住的政府公寓里,那儿离克里姆林宫不到一英里。德米卡把车停在路边,跑进了公寓楼。
门厅里有个隶属于克格勃的门卫。“德米特里·伊里奇,下午好。”门卫礼貌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你看见我儿子格里沙了吗?”德米卡问。
“今天没有。”
“他不见了——会从大楼里跑出去吗?”
“不会,至少是一点钟以后,我吃完午饭回来。”
“今天有陌生人进过这幢大楼吗?”
“和往常一样有那么几个,我这儿有他们的名单——”
“我等下看,如果你见到格里沙,请马上给我家打电话。”
“好的,没问题。”
“警察马上就到。”
“我会领他们到你家。”
德米卡在楼道里等电梯,身上焦躁得全是汗。进了电梯以后,他神经质地按错了楼层,使得电梯在底楼到尼娜住的公寓楼层之间多停了一次。到达尼娜所住的楼层以后,德米卡看见尼娜和妈妈安雅在一起。
安雅不住地用手擦着印花围裙。她说:“格里沙没来过我的公寓,我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会不会迷路了?”德米卡问。
尼娜说:“他自己上去不止二十次了——他知道该怎么走——但他才五岁,很容易分心走错地方。”
“门卫肯定他没离开过大楼。我们只需在楼里找找就可以了。我们先挨家挨户去找吧。不用,先等等,大多数住户都有电话。我现在就下楼去门卫那儿打电话。”
安雅说:“他可能不在某户住家里。”
“你俩到每层楼的走廊、垃圾房和各处的楼梯找一找。”
“好,”安雅说,“我们坐电梯到顶楼,一层层往下找。”
尼娜和安雅坐上电梯,德米卡从楼梯上往下跑。到了门厅以后,他把情况告诉门卫,开始挨家挨户打电话。他不太清楚公寓里有多少住户:也许有一百多户吧?“有个男孩走失了,您见过他吗?”对方接起电话以后,他总会这么问。对方一说“没有”,他就马上挂电话,然后拨打下一家。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把没接电话和没有电话的人家记录下来。
胖警长带着年轻巡警来的时候,德米卡已经打了四层楼的电话了,可还是没有一点发现。两个警察的平静让人焦心。“我们很熟悉这幢楼,马上到各处去看一遍。”胖警长说。
“两个人根本不够,再多派些警察来!”德米卡说。
“先生,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增派人手。”警长说。
德米卡不想花工夫与人争论。他回去继续打电话,但觉得尼娜和安雅会更有可能比他先找到格里沙。如果格里沙走错人家的话,那家人必定已经通知门卫了。格里沙很可能在上下楼时迷了路。想到小男孩现在有多么害怕,德米卡真想哭上一场。
又打了十来分钟电话,两个警察把格里沙夹在中间,顺着楼梯从地下室走上楼,格里沙和警长手牵着手。
德米卡扔掉话筒,朝格里沙奔去。
格里沙说:“我打不开门,于是就哭了。”
德米卡抱起格里沙,搂紧了他,拼命忍住眼泪。
过了会儿,他问儿子:“格里沙,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叔叔找到我了。”格里沙说。
安雅和尼娜从楼道里冲下来,欣喜若狂。尼娜从德米卡手里抱过格里沙,把小家伙搂在胸前。
德米卡转身问警长:“在哪儿找到他的?”
警长沾沾自喜地说:“在地下室的储藏室里。门没锁,但他够不到把手。他受了惊,但看上去没有受伤。”
德米卡问儿子:“格里沙,你为什么要到地下室去?”
“有人说那里有条小狗——可我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