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实是想不通,为何这些古人在表决心的时候非要“歃血”,以他所见,还不如立个字据来得实在。
“柳兄,不必阻拦,在此事上,我心如铁石!”扶苏竟还作势要抢回骨刀。
“好了,我教你便是了!”柳白一个头两个大,登时略有败阵,沉声道:“我要说的实则只有一句,若是……过几年,始皇驭天。而你秦苏不愿意入朝为官,做了这些,会如何呢?”
“会……如何……”
扶苏咽了口唾沫,眼睛亦是缓缓张大,同时,嘴巴也与眼睛保持同一张大幅度。
他倒是未曾预先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先前他还认为柳白所传授的乃是富国之法,可如今再细细想来,依照柳白所说,倘若是他人做了此事,这其中的问题便复杂了。
扶苏只觉惊恐至极,汗水一滴滴自额前落下,落在了他反复颤抖的手背上——他甚至无暇顾及拭去汗水。
柳白所传授之法,所涉及者只有盐与田,但此两类皆是关乎着百姓生计。
待功成之日,不仅有贩盐所得的堪比国库的钱财,还有田亩,更有无数在他手下能吃饱饭的百姓,那皆是民望……
若是始皇尚在时,有扫六合之威震慑,或许不会生乱,可若是始皇寿终时,若是曾经做了柳白传授之事的人是一个不愿进入大秦朝堂的人,此时振臂一呼……
天下大乱!
扶苏倒吸一口凉气,随后这口气便在腹中久久难平,而他的呼吸亦是出现了数息的停滞。
冷汗在扶苏的两侧鬓角处缓缓滴下,他此时此刻当真感受到了一阵由衷的惊慌——依照此法,岂非能够在父皇驭天后迫使天下大乱,令大秦分崩离析!?
如此说来,这……这竟是能推翻大秦的法子?
而且……柳白就如此轻描淡写得说出来!
扶苏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柳白,似柳白这般从容,他平生也只在始皇身上见过。
“这到底是……”扶苏紧握着双拳,喃喃自语。
“此为屠龙计也!”柳白瞥一眼扶苏,断然出声,“反用,富国强民;正用,改天换日!”
改天换日!
扶苏身子为之一颤。
浓浓的恐惧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让他手足冰凉。
此时此刻,他已被震慑在当场,丝毫不敢轻动,仿佛若是他一动,此计便要外传,令另一不知名之人乱了大秦社稷,夺了大秦江山。
所幸,此言乃是出自柳白之口,只入得扶苏之耳……
在震惊之后,扶苏只觉一阵后怕。
他此刻分外庆幸,并非是庆幸柳白向他吐露此言,而是庆幸他曾经上疏分封,继而被始皇责罚入狱,如此方可遇见柳白。
扶苏望着柳白的双眼,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柳白的双目中隐隐蕴藏着与始皇一般无二的凌厉与果决,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扶苏以往未曾见过的东西……那似乎是一种远远超越了自信的睿智——
除却柳白,这普天之下还有谁可一言颠覆大秦江山!?
扶苏只觉再望向柳白之时,竟有种发自心底的仰望之感。
这等感觉,扶苏却是从未感受过。
见扶苏不言,柳白继续道:“切记,屠龙计……反用必须在始皇陛下尚在之时,正用必须在始皇驭天之后。”
“为何?”扶苏此刻已是失了自行思考的能力,只是茫然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