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停了坐骑,头也不回道:“怎么,你改主意了?”
闻言,她微微红了脸。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我也知道,你只有那样才能救我。可是,我、我……我总得把委屈喊出来吧。”
“刚才那么危险,总不能连哭都不让我哭一声吧?而且,这儿又没有别的人,只有你……”
“现在哭够了吗?”
“差不多吧。”
如燕噘着嘴翻身上马,“咱们现在去哪儿?”
李元芳抿抿嘴唇,没有说话,神情有些复杂。
昨日在山谷中,李楷固率领右营将士,将一干冒充土匪杀良冒功的贼兵解决,解救出数十名被掳掠的良家女子,原本是皆大欢喜。
然而事情结束后,为首的朱风却忽然被人灭口,使得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又下意识不愿意相信。
继续顶着叛逃的名头,躲在贺兰山中打游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便劝说李楷固和丘静先行返回崇州。
目前陆与镇守崇州,想来有他在,王孝杰纵然心有不满,也不敢造次。
他则是带着如燕继续探查。
昨日二人赶到贺兰驿,正巧遇上官军在收拾营房。
屋中桌椅板凳皆尽翻倒在地,仓房堆满了驻守士卒的尸体,寒冬腊月依旧难掩恶臭熏天的气味,想来事发已经有些日子了。
除此之外,他还在院中的木桩上发现了一缕白色的衣物残片。
他佯装离开,在附近的山坡上暗中窥视,惊讶地发现十数名紫衣杀手从屋中陆续走出来,为首那名白色衣袍的头领,便是今夜劫持如燕的那人。
那些前来整理驿站的右卫官兵仿佛与这些人十分相熟。
他一路跟随,本想找出巢穴,不料那白衣首领在中途接到飞鸽传书,改道赶到东柳林镇。
这些人似乎在镇中寻找着什么。
他制住杀手想要问个究竟,不料那白衣首领擒住在镇外等候的如燕,以此为要挟逼迫他放下武器。
最终他趁其不备,斩杀白衣首领救出如燕,却收获一个巴掌。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些杀手也尽数被人灭口,而灭口的凶器依旧是无影针。
沉吟片刻,李元芳沉声道:“走吧,马上赶回崇州,大人和陆与应该都在那里。”
如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随即两人打马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
……
数日后。
崇州刺史府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随处可见扶刀而立的千牛卫。
随着狄仁杰的到来,刺史府被当做钦差行辕之用。
正堂内,狄仁杰蹙起眉头据案而坐,神情有些不豫,目光落在下方站立着的王孝杰身上。
此刻,王孝杰梗着脖子,满脸写着不服气。
见此情形,一旁的陆与则是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就在陆与离开崇州的第二天,王孝杰越想越来气,命人把刺史府一众长史、司马之流尽数逮捕,并以通敌之名统统枭首示众。
临行前,陆与特意交代暂时不要动苏宏晖和宋无极,以免打草惊蛇,却忘了刺史府这茬。
王孝杰倒是答应的爽快,结果转头就把刺史府清空了。
若非王孝杰才是受害者,陆与简直都要怀疑此举是在杀人灭口,清理罪证。
其实就算这些官吏真的与丘静暗通曲款,也应该先拿到口供把罪名坐实,再名正言顺地处置。
这位临时的刺史大人可倒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上来先把府衙官员砍了个七七八八,把自己整成了光杆司令。
留守的李简倒是劝过他,但压根没用。
除了陆与,王孝杰根本不买其他人的账。
这一番操作下来,相较于此前的幽州案时狄仁杰横扫官场之举,也差不到哪去。
“尔暂代刺史之职,如此草率行事,先斩后奏,倘若传到朝堂,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狄仁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如今大军新败,那些人正愁寻不到你的错处,如此高调行事,岂不是授人以柄?”
陆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先斩后奏只怕也有些勉强,以王孝杰的脾气,未必能想到这茬,先砍了出口恶气。
果然,只见王孝杰神情一僵,收起桀骜不服的态度,抬头看了眼狄仁杰,随即讪讪低下头。
他的脾气一向如此,属于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脾气,出言硬顶上官的事没少干。
若是好言好语商量,他反倒不会了。
狄仁杰言语中的回护之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他虽然骄横,却也分得清好赖。
“大帅,丘静那厮着实可恨,断绝我右威卫大军军需物资,伙同契丹人陷大军于死地,这些人都是此人党羽,罪不容诛。”
“若不严加以处置,只怕难以服众,寒了弟兄们的心。”
王孝杰咬牙切齿,言语间难掩悲愤之色。
闻言,陆与和狄仁杰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奈。
对于王孝杰的脾气,两人再了解不过。
属于是想了就干,干了再想的那种人。
因此,虽然初闻时有些惊讶,倒也并未太过震惊。
结合各方面情报,如今丘静通敌之事基本可以坐实,致使十万大军遭难,险些全军覆没,刺史府衙官吏亦是难辞其咎。
而且根据陆与幽州案得来的经验,都砍了可能有个别冤枉的。
但若是隔一个砍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王孝杰一步到位,倒也没什么错,只是流程稍微有点问题罢了。
“罢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日后遇事当三思而后行,不可莽撞。”狄仁杰耐心叮嘱道。
“遵命!”
王孝杰抱拳领命,抬头之际还冲着一旁的陆与挑了挑眉,看得陆与哭笑不得。
如今他手握崇州军政大权,这钦差若是其他人,大概率不会被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