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盯着他看了片刻，觉得有些眼熟，这才认出来。
“原来是你，都是自家兄弟，区区小事何须言谢，再说我还要多谢诸位舍命护卫大人，怎么样，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此前滴血雄鹰案时，张环曾想分润些功劳出来，邀他和李元芳一同抓捕王知远，只是被他拒绝。
后来八大军头被赐予狄仁杰时，他已动身前往突厥。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二次相见。
张环那双笑起来便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让陆与印象十分深刻。
“卑职惭愧，险些让大人陷入险境。”
张环一脸羞愧地低下头。
陆与笑着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家事，自家知。
蛇灵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八大军头能在几十名蛇灵杀手的围攻下坚持如此之久，已实属不易。
天色已晚，山路难行，大军就地扎营。
安排好相关事宜，陆与走过来，瞥了眼一旁面色苍白的狄春。
只见他捂着受伤的肩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狄春，这次辛苦你了。”
陆与笑眯眯地走上前打着招呼，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方才，他在马上看得清清楚楚。
那名杀手头领原本是奔着八大军头去的，然而狄春突然杀出，让他注意到一旁的狄仁杰，这才改变了主意。
可以这么说，倘若没有他横插一脚，那人未必会注意到狄仁杰。
看似忠勇可嘉，实则暗藏祸心。
而他真正的目标，并非是狄仁杰，而是这个身形魁梧的汉子。
陆与的目光落在面容憨厚，看起来呆傻的吴大憨身上，目光闪烁不定。
“唉，我真没用，险没护住老爷，还险些害了大憨。”狄春一脸惭愧地哽咽道。
“难为你了，快下去包扎一下吧。”
陆与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牵动受伤部位，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见状陆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收了回来。
这一幕落在狄仁杰眼里，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待得几人离开，陆与缓缓收敛笑意。
“大人，要不要动手把他拿下？”
沉吟片刻，狄仁杰摇了摇头，“不必，留着他还有用处，再说，一旦动了他，真正的狄春就危险了。”
陆与微微颔首，他也是这么想的。
没错，这个狄春，并不是真正的狄春。
湖州案结束以后，他们就发现狄春被人换掉了。
作为狄府的大管家，狄仁杰的贴身亲随，狄春也是很多机密的保管者。
狄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经他之手。
作为朝夕相处的身边人，狄仁杰和陆与很快便察觉到了异样。
虽然此人模仿的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假的就是假的，总会露出破绽。
而最后一次试探，就是老家的侄女狄如燕。
连陆与和李元芳都知道，狄仁杰根本就没有侄女，然而作为贴身管家的狄春，竟然根本不知晓此事。
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侄女，竟然堂而皇之来到京城，住进狄府。
陆与露出一抹玩味之色。
他不仅知道这个如燕是假的，而且还知道是谁假扮的。
至于假狄春的身份，也不难猜。
动灵在蛇首中排名第六，人称“影子”，擅使单刀，武功极高，尤其擅长易容和模仿别人的声音。
再从小梅小凤那里打听到动灵的行踪，假狄春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刚才那种情况下，率先出手先发制人，陆与有把握在三个回合生擒此人。
然而已经露了相的细作，还有另一个用处。
蒋干盗书。
这就是历史悠久的好处。
根本不用费劲去想，古人的标准模板就在那放着，直接抄作业就行。
当下，陆与和狄仁杰对视一笑，一老一少皆是露出狡黠的笑容。
随即，陆与将这段时间以来的近况尽数告知狄仁杰。
听罢，狄仁杰神情有些凝重。
丘静有问题早在他的预料之内，但涉及右威卫军中将领，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眼下的当口，但凡涉及军中之事，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一旦为别有用心之人所趁，裹挟不明就里的士卒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思索片刻，狄仁杰缓缓说道：“这些人应该都是一条线上的，背后无非是蛇灵作祟，同时勾结突厥国内的好战分子，里应外合，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多年前的幽州，如今的崇州，这些人贼心不死，屡屡勾结异族侵犯我大周天下，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看着胡须微微颤抖，面有怒色的狄仁杰，陆与心知多半是苏宏晖和宋无极杀良冒功之事把他给气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的确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百姓赋税把他们供养起来，结果这些畜生转过头来蛊毒百姓。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天底下的道理向来如此。
但他们几个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的马前卒，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大人，赵文翙部借道大军许久没有消息，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如今默啜串通肖清芳，欲效仿当年莫度旧事，又是一桩幽州案呐。”
陆与不禁有些感慨，抛开立场不谈，这肖清芳一直锲而不舍地搅弄风雨，这份毅力当真让人佩服。
倘若把心用在正道上，前途不可限量。
“唉，我也想到了。”狄仁杰点点头，长叹一声：“吉利可汗虽是突厥共主，但下面的人有其他心思，他也未必能压得住。”
这本是突厥和默啜父子间的家事，然而事关北地安宁，少不得要再走上一遭了。
“事不宜迟，陆与，天一亮我们就启程赶回崇州城，把事情交代下去后，连夜赶往突厥，我要面见吉利可汗。”
陆与点点头，再不有所行动，只怕吉利可汗性命堪忧。
他抬脚欲走，忽然想起什么。
“大人，那个吴大憨，是什么来路？”
闻言，狄仁杰笑道：“他呀，是我们在东柳林镇找到的幸存者，当时官军屠镇，他持刀反抗被打昏过去，混在死人堆里，这才逃过一劫。”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