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接过崔振元奉送上来的书信,啪嗒一声,甩开一看,面色登时便黑了下去。
书信里面说的清清楚楚,莫问是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没有反驳的余地。
看着里面那些措辞严厉的话语,莫问几乎都可以看到平阳子那一张不近人情的冷酷脸庞。
在平阳子的眼中,当下没有比扫清天一教,保住东华洲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既然两位上真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莫问将书信捏在手心,一把烧掉:
“我回去准备一番,明日一早,叫两大门派来的长老过来见我!”
说罢,他便站起了身,满腔怒火的离开了大殿。
说起头来,他并不亏欠平沧派什么。
单单是救下雷火、保全天柳这一桩事情,便是天大的功劳一件。
更遑论他打压了平阳子一直不好治理的世家祸患,平定了中辰的天一教祸患。
虽说他修炼时用了不少天一教的天材地宝,但这些与他对天一教的贡献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便是单纯从互利互惠的角度来看,平沧派也没在这场交换之中吃什么亏,甚至可以说是亏欠了莫问。
只是莫问想不通,为什么这平沧派的长老们却始终拿着他的出身来计较,侮辱他背离师门。
开元子、平阳子、四大道观的观主......
他们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莫问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些人之间存在一堵厚厚的障壁,自己永远不可能真真正正的融入到平沧派。
平沧派利用着莫问的天分在平定着祸患,却又鄙夷着莫问的不忠不孝。
今天这一封莫问无法拒绝的书信,便是明明白白的将莫问摆正了位置。
他莫问就是在旁人眼中再光鲜,在平沧派的那些长老眼中,都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条狗罢了。
可平沧派明明同莫问明明是做着利益交换的买卖,却又用空洞的道德来侮辱莫问。
生意的好处与道德的期许,他们平沧派一个也不想给莫问,而这两头的好处,他们却想占尽。
这世间的无耻,莫过于此。
满肚子闷气的莫问自空中飞掠而过。
“照这样下去,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拿我当做平息世家怒火的工具。”
“修成元婴之后,我还是趁早离开此地为妙!”
就在莫问瞎想之际,他的余光却看到了地上右下角一处偏僻山岭里面的小院。
那里正是药思缈的住所。
说起来,而今他也算得是药思缈的夫君。
可是自从上次与药思缈定下婚契之后,两年多来,他还不曾见过自己的妻子一面。
细细想来,药思缈至多也只剩下六七年好活。
说不准自己再闭几次关出来,药思缈就不在了。
思索片刻之后,莫问的身形一沉,朝着小院俯冲而去,悄然出现在了小院的门口。
这处两进的宅院地处一处山峡之间,背靠峭壁,前临绝巅,中间一线如同天井。
宅院之外,杂草丛生,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破落的无人宅邸。
莫问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
偌大的宅院之中,只有几名侍女在百无聊赖的洒扫着满地的落叶。
只粗粗一感应,莫问便探查出了药思缈的位置。
时隔两年,药思缈还是在这庭院西北角的那处偏房之中。
她此时身穿着一身素白道袍,头发只简单的挽了个发髻,赤着一双白条条的脚,正静静在树下打坐念经。
虽是朴素的长袍,穿在药思缈的身上,却有着一股子格外清丽的感觉,好似谪仙人一般,美不可言。
见药思缈还在打坐练功,莫问也不去打搅。
他随意捡了张凳子便坐了下去,静静的端详着自己这位道侣。
这两年的功夫药思缈也没有荒废。
莫问观其气象,已经到了炼气境的巅峰,甚至连筑基都只有一线之隔。
药思缈这一打坐,便直到日暮时分方才收功。
“呼!”
她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一双美眸。
“啊!”
看到庭院之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药思缈吓得一声惨叫,瞬间蹦了起来,吓得面色都白了不少,无端端惹人怜惜。
“是我,你不认得了吗?”
待看清来人后,药思缈这才回过了神来。
“莫道友......”
这三个字刚出口,药思缈突然觉得不对劲,她红着脸,又改口道:
“夫,夫君什么时候来的。”
软软糯糯的,又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颤抖。
光听着这声音,便让人骨头都麻了,恨不得把命都给了药思缈。
就连莫问都有些承受不住。
他咳嗽了两声,藏在袖口之中的手指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这才强迫着自己改了口:
“早些时候便来了,看娘子这般用心,也没好打搅。”
一句娘子,讲的药思缈心花怒放。
虽然知晓莫问与自己结为道侣的目的不纯粹,但药思缈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羞的满脸通红,娇艳欲滴,美的一时让莫问都挪不开眼。
“都是思缈的不是,怠慢了夫君。”
“夫君稍后。”
一回生,二回熟,再叫莫问夫君时,药思缈便没有一开始那般的不自然。
片刻之后,一杯香茗便奉送到了莫问的身边。
作为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药思缈自然从小也知晓着一些不知道是对是错的男从女德。
不过,单论起侍奉夫君的礼仪,没人能从药思缈这里挑出毛病来。
温婉、乖巧、体贴,又生的美丽动人。
倘若真要将这世上的道侣分个高下好坏,那药思缈绝对是可以作为模范。
就连莫问都有些心虚起来。
他当初可是说了第二天就去找药思缈。
“这两年实在是脱不开身,怎么样,你过得还行吗?”
不提这件事情还好。
药思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笑意吟吟道:
“托着夫君的洪福,这两年过得顺心如意,并无什么不妥。”
说罢,药思缈还不忘宽慰莫问:
“夫君身居高位,忙些是理所当然的,思缈只恨本领不足,不能为君分忧。”
说来说去,他们两个人虽然已经结为了夫妻,但是终究没有什么过往的深交。
只能说是一对不熟的夫妻。
听到药思缈这般为自己考量,连一向没什么负罪感的莫问都心虚起来。
“日后我定会多抽些时日陪陪你。”
药思缈见莫问和声细语的安慰自己,心里一暖,眉眼之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两情若是长久时......”
话说到一半,药思缈突然止住了话头。
她哪里还有长久可言?
无言的愁绪在药思缈的柳眉间萦绕着。
晚风吹过,她好似一朵随风而散的小雏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