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手让侍卫过来将她带下去,给她灌上一肚子的污水,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臭。
陈随过来时,林娟儿正吐得昏天暗地。
院子里污臭一片。
我坐在廊下,怡然自得地喝着茶。
林娟儿见着陈随就开始哭嚎,开始告状。
可惜,陈随看都未看她一眼,而是径直到了我面前:“我不知道她会来找你,我这就带她回去。”
我抬了抬眼皮:“她嘴有些臭,我让人给她灌了些污水进去,让她尝了尝臭味儿……”
“应该的。”
我淡淡地道:“我不希望再看见她在我跟前蹦跶。”
“好,那成亲的日子订到半月后,可好?”
我点了头。
看着陈随拽着林娟儿离开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唇。
我与陈随成亲这日,并不热闹。
我和陛下闹翻,陛下厌弃我之事传得人尽皆知。
陈随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到晚间,他开口劝我去见陛下,给陛下认个错。
他说,我跟随陛下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因为这么点事儿,就和陛下闹得这样难堪。
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我将他赶出了新房。
不过次日还是进了宫,和陛下认了错。
陛下自然是原谅了我。
陈随对我的态度就又软了几分。
他真的贬妻为妾,将林娟儿关进了后院一处偏僻的院子,任林娟儿日日破口大骂。
他和我说这些年的事。
原来,当年我们分开后不久,他寻着个机会,和军中一人交好,就搭上了线,进了军营。
进军营之前,他将他娘和林娟儿安置在一个偏僻的山里,给她们留下了银钱。
往后,他的月饷也都是寄回去给她们。
他没想到的是,林娟儿虽然养大了他的儿子,可也饿死了他娘。
他听邻居说,有一段时间,他没寄月饷回来。
家里没了余粮,林娟儿就不给他娘吃饭了。
没几天,人就饿死了。
林娟儿却根本就不以为意。
说起这个时候,陈随红了眼,直抹泪。
他说那段时间他生了病,手里的银钱都被拿去看病了。
这才没有银钱寄回去。
哪知道……
说到最后,他干脆号啕大哭起来。
我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温声安慰他。
眸光投到窗外,却不见一丝波动。
成亲后,我以身子不适为由,未和陈随圆房,却给他纳了好几房美妾。
他也不以为意,反而时时夸我。
就连林娟儿那边,他也不知道用何方法安抚住了她,竟然不再闹。
日子,似乎也其乐融融。
除了陈随开始频繁地问起我陛下的一些事,比如陛下私库有多少银钱,比如拨往边关的粮草数量……
我全心全意地信任着陈随,他问什么我便说什么。
直到那晚。
陈随亲手端进来一碗牛乳,让我喝下去后,又亲手照顾着我睡去。
我站在暗漆漆的院子里,看着他带着一帮人进了府,听着手下人报告着他说的那些浑话。
什么我娶那娘们儿,不就是为了以后立功吗?
什么等大将军上位,以后我就是最大的功臣。
什么娘们儿就是好骗,几句好话一个地位就能哄得她们心甘情愿。
还有人说,不如让大将军去陛下跟前也哄一哄,说不定,能哄得陛下主动让了龙位。
随即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坐在主位的人,并没有阻止这场闹剧。
我点了点头,冲手下的人挥了挥手。
然后带着人出了府。
这一夜。
陈府血流成河。
整个上京城里也经过了一回血洗。
大将军的人马被全数绞杀。
我带着人在大将军府里找到了皇袍,在陈府府里找到了大量的兵器。
天色微亮时。
大将军和他几个没死的亲信,被从陈府押了出来。
包括陈随。
陈随看到我,这一回是真的红了眼:“任冬暖!
你算计我!”
我笑笑:“彼此彼此。
陈将军不是一直都在算计我吗?”
“为什么!
我不是你相公吗?你为何如此待我!
我好了,还能没你的好处吗?”
我笑得更灿烂了些。
“可是陈将军,我自己就有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自己好好享受。
却要在你脚下,指着你的打赏苟延残喘呢?你说对不对?毕竟,我是一个不好骗的娘们儿呢,不会因为陈将军几句话,就心甘情愿地做你的傀儡啊……”
陈随一口血喷了出来:“任喜鹊,你没良心!
如果不是我们陈家,你当年怎么可能活下来?!
你恩将仇报!”
我上前“啪”
地甩了他一巴掌:“陈家养我十年,我在陈家做了十年的工。
种田种地,洗衣做饭,做豆腐养家……我忙成了一个陀螺,没有一刻放松的时间。
最后,你还是用一把精米就把我换给了别人……后来更是不顾我的死活,抢走了我所有的粮食……陈随,这就是你的恩?再说了,就算是有恩,也是你娘给我的恩。
你来收哪门子的债?”
陈随被我打得脸一偏,不吭声了。
我冷笑道:“你为了一个女人,任着她饿死自己娘。
说是悔,可还不是把她好好地养在府里?”
“她给我生了个儿子,这些年对我不离不弃。”
陈随闷声道。
我却是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陈随却又突然出声问:“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原谅过我是吗?”
我看着他,淡淡地笑:“你也从来就没后悔过,不是吗?我们彼此彼此。”
陈随怔怔地看了几息,别开了头。
我看见有颗泪从他眼角滑落。
只当没看见。
是的,从看见陈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将大将军的人一网打尽的机会来了。
大将军是后来才投靠陛下的,自己手里自有一股势力。
虽然面上看着是归顺了,可从他时不时挑衅陛下的态度来看,也不过是表面的。
陛下一直在想找机会收拾他。
可他是只老狐狸,没露过马脚。
本来陛下还想着该怎么逼一逼他,没想到陈随就自动跳了出来。
大概是抱了同样的心思,我几乎是立马就明白了他的目的,并一口答应。
做足了为情所困的女子的姿态。
和陛下吵的一架是真的。
不过原因却是陛下不同意我为了这件事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却无所谓地笑笑,我又不是小姑娘,之后也没打算再成婚,也不在乎所谓名节,算什么搭上一辈子。
后来,嫁入陈府后,我才发现陈随和大将军他们极小心。
根本就没在我面前暴露过丁点心思。
可谁说我得等他们来送证据了?
没有证据,我自己做不就行了?
大将军府的皇袍是我趁着和将军夫人聊天的机会送进去的。
陈府的兵器是我一天一点地搬进去的。
一切准备妥当。
陛下开始对大将军发难。
而我这边也给了陈随一些似是而非的陛下的消息。
那一晚,其实陈随他们应该只是来府中商讨计划。
因着我在的原因,陈府里相较而言,却是最安全的存在。
因为陛下从不怀疑我,也未在我身边安插探子。
大将军和陈随应该就是看中这点,所以才把地点选在了陈府。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假象,都是我和陛下合计好后,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陈随给我喝带了蒙汗药的牛乳之前,我早已吃下了解药。
所以,他们落网,也不冤。
三日后。
陈随嚷着要见我。
我去见了他。
这一回,他真心实意地给我磕头,不求我救他,只求我救一救林娟儿和他的儿子。
“娟儿性子不坏,孩子更是无辜。
冬暖,我是对不住你,可这些都是我造的孽,不能由他们来还。”
我看着陈随。
仅仅三日,他跟变了个人似的,瘦了一圈。
整个人精神萎靡,颓丧不已。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陈随,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吗?你,你娘于我的恩情,十几年前我就还完了。
我当初我就说过,我们往后再无瓜葛。
你说,我会帮一个陌生人吗?”
“而且,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觉得,陛下是那样心软的人吗?”
陈随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念着“完了完了”
。
我轻轻一笑:“不过呢,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戴罪立功。
你若是能把大将军的那个藏宝地交代出来,说不定,陛下拿到了东西,会饶你们一家一命。
陈随,你好好考虑,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陈随从来不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没过一日,他再次提出要见我。
将大将军的藏宝之地交代了出来,要我保证饶他们一家三口一命。
我笑着保证。
回头将消息告诉了陛下。
陛下立即派人去寻。
小半月过去,得到回信,宝是真的。
这消息传到狱中,大将军对陈随破口大骂。
陛下问我,是不是真的要放了陈随。
我点头:“他还翻得起什么风浪来吗?”
陛下摇头说我还是太心软。
我笑了。
陈随一家三口没死,被陛下扔去了上京市里西城。
周围全是看管他的人。
没了将军的头衔,他又成了当年那个种田汉。
不,这回是连种田汉都不如了。
因为他没田可种。
只能打些零工,养活妻儿。
陈随早年上战场,也是受过几回重伤,差点殒命的。
后来虽然救了回来,可也留下了病根。
体力劳动让他的身体过度的损耗,很快就吃不消。
他开始让林娟儿去找事做,又让他已经十几岁的儿子也去做学徒,以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
林娟儿早年虽然跟着他吃了一段时间的苦,可自他去参军后,寄回来的军饷虽然不足以让她过得富足,却也是不愁吃喝。
之前又过了段时间人前人后风光十足的将军夫人的日子。
自是受不了这样的苦的。
在陈随倒下没几日,林娟儿就卷着家里仅剩的银钱跑了。
听说是跟了个富商。
可惜,没三天,这事儿就被富商的夫知晓了,带着人抓了个正着,先是逼着她签了纳贱妾的身契,后又将她活生生打死,丢去了乱葬岗。
而陈随的儿子虽然没跑,可每日里对着自己的父亲拳打脚踢企图让他爹起身去为他赚钱。
后来实在要不到钱,一怒之下,直接拿刀将他爹捅了个窟窿。
还是陛下的人发现了,叫了大夫过去。
又让人将陈随儿子抓了,投进了牢里。
听说,陈随死前却在叫着我的名字,说是他真的知道错了,说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是我。
小雀儿,哦,不,现在叫青雀了。
青雀和我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情。
我抬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瞎想什么,他后不后悔,与我无关。”
青雀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姐姐,那这些事儿,不会是你的计吧?也太厉害了些。
让他们自相残杀,嘻嘻,看起来真爽……”
我又敲了她一下:“瞎想什么。
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过以他们一家三口的品性,出这样的事,也在意料之中。”
这也是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的原因。
毕竟,有什么比自己在意的东西,最后却眼睁睁地看着四分五裂,最后化作灰烬让人难受呢?
“不说这些倒霉的玩意儿了,走,进宫去看陛下,好久没见陛下了。”
“姐姐,陛下说你这回的大功臣,可是你什么也不要,给你的钱财都捐去了慈幼堂。
她干脆给你挑了十几个美男子,让你一会儿带回府……”
我抚额。
这倒像是咱们陛下能做的事。
不过,美男子什么的,试试似乎也不错?
日光明媚,又是一个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