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崔循已经依着?萧窈的意思,删繁就简,可许多礼仪必不可少,依旧够她头疼的。
班漪逐条为她细细讲过。
至于成亲前一夜,要教新嫁娘的某些事情,则落在了长公主身上。
萧窈起初毫无所觉,接过姑母给的册子时?,还当?是礼单之类的东西,随手翻开扫了眼,僵在原处。
萧斐打量着?她这副模样,笑问:“是自己看,还是我讲与你听?”
“自己看。”萧窈声如蚊讷。
她对此?并非一无所知,私下也曾看过些被称为“淫词艳曲”的杂书,只是到底没?经历过,无法如长公主这般游刃有?余。
譬如眼下。
萧斐颔首后,又?想起旁的,神色自若提醒道?:“令傅母备了药。届时?若受不住,须得用些,不可由?着?胡来伤了身体。”
萧窈听得眼皮一跳。窘迫之余,想起那?日温泉行宫的情形,脸颊微红。
“按例来说,今夜该叮嘱你些大道?理,譬如嫁过去后须得贤惠守礼,侍奉公婆,和睦妯娌,恪守世家妇的本分……”萧斐顿了顿,嗤笑道?,“但要我说,只一句,别委屈自己。”
萧窈便也笑了起来:“姑母知道?的,我并非忍气吞声之人。”
“那?便好。”萧斐觑着?天色,起身道?,“今夜该早些歇息,若不然,明日忙上大半日,恐怕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萧窈应下,起身送她出门-
成亲为昏礼,定在晚间。
但萧窈还是一大早就被唤醒,起身梳洗,先是依礼宗庙祭告先祖,又?往祈年?殿拜见重光帝。
喜事临门,重光帝今日的精神看起来要好上不少。
他从来是个慈爱而寡言的父亲,时?至如今,也说不出太多动情之语。只是在萧窈规规矩矩跪拜、辞行后,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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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光帝早年?总是盼着?萧窈能快些长大,如那?些温婉贤淑的世家闺秀,择一如意夫婿,相夫教子。
真到这一日却又?想,若她永远都如少时?一般天真自在才好。
故而也并未依礼训诫,只是留萧窈在殿内,看着?她吃了碗极喜欢的杏仁酥酪。
及至回了朝晖殿,傅母们?再没?让她多吃什么,只用些拇指大小?的点?心垫垫胃口,不至饥肠辘辘。
再晚些,便连茶水都不宜喝了。
嫁衣很重,镶金饰玉的发冠也颇有?分量,萧窈起身走?了两步,便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脖颈。
但人是极美的。
大红本就衬萧窈,便是再怎么华丽的衣物,穿在她身上都不会喧宾夺主,只会将?容色衬得愈发妍丽动人。
尤其嫁衣的衣摆铺开时?,如凤凰振翅,翙翙其羽。
一时?间,满室俱是惊叹与夸赞。
临近傍晚时?,仪官通传,请公主移步登车。
萧窈并无同胞兄弟。太常寺原本商议的是,由?晏游这个表兄亲自牵马,将?她送至宫门出,由?崔氏的迎亲队伍将?公主接回家中?。
却被崔循给驳回了。
吕寺丞揣度着?他的意思,兢兢业业,终于从前朝典籍记载之中?,翻出个公主夫婿入宫叩谢圣上、亲自迎其离宫的旧例,重新拟定章程。
也正因此?,萧窈才出朝晖殿,便见着?崔循。
除却绯色官服,崔循平日从不穿这样艳丽颜色的衣裳。
如今裁剪得宜的婚服恰到好处衬出他俊逸挺拔的身形,肌骨如玉,眉目如画。
犹如春风拂面,令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萧窈手中?本该端端正正持着?的团扇偏了一寸,由?翠微扶着?登车的间隙,多打量了崔循两眼,一如初见那?日。
崔循亦抬眼看向她。
天际布满绚烂的云霞,有?归巢的燕群飞过,车轮碾过青石路,缓缓驶离。
接下来的章程萧窈早已烂熟于心,被班漪、傅母轮番提点?过,心中?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但一大套章程下来,只觉浑身上下哪里都是酸的。
前来观礼的宾客多不胜数,被这么多视线注视着?,萧窈没?敢偏过头看崔循,恐落在旁人眼中?成了“眉目传情”。
萧窈未曾来过崔循的卧房,百无聊赖时?还曾想过,会不会也是个冷冷清清的屋舍?可真等坐在婚床上时?,她已经记不起曾惦记过的事情。
若非崔氏仆役尚在,恐怕已经倒在榻上了。
崔循看出她的心思,吩咐道?:“都下去吧。”
仆役们?齐齐应下,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时?,萧窈仰面躺下,下一刻便抽了口冷气:“这是什么……”
身下的锦被并不绵软,反倒分外硌人。
她却又?懒得动弹,直至被崔循勾着?腰抱起来,坐在他膝上,才看清锦被下藏着?的东西。
是些红枣、花生、桂圆与莲子。
崔循为她揉捏着?酸疼的腰,问道?:“便当?真这样累吗?”
“千真万确,”萧窈靠在他肩上,抬手给他看了眼衣袖上的饰物,闷声抱怨道?,“你知不知道?这件嫁衣有?多重……”
“不大知道?,”崔循顿了顿,“但可以看看。”
萧窈初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及至在她腰上揉捏解乏的手逐渐变了味,挑开系带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方才是在一本正经地调笑。
强打起精神,抗议道?:“还不曾沐浴。”
“你沐浴过,怕是就要睡过去了。”崔循似是叹了口气。
萧窈软声道?:“我困。”
崔循分明觉察她的意思,却不肯放过。衣裙滑落,吻着?她的唇,低声道?:“做些什么,便不困了。”
做些……早在风荷宴那?夜便该做的事。
其实本该更贴心些的。只是按捺太久的情、欲如潮水般倾泻,令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向萧窈索求。
硬挺之物抵在腰间时?,萧窈确实清醒了些。
温泉别院的记忆复苏,她想起那?时?所见的狰狞,以及一只手仿佛都合不拢的分量,后知后觉生出些逃避的心思。
会很疼的。
那?时?崔循做得过了些,指尖陷入,便令她感到异样与不适,又?、又?怎么容得下那?样的东西?
但下意识的挣扎适得其反。崔循掌着?她的腰肢,哑声道?:“别动。”
萧窈没?敢再刺激他,身体却有?些僵硬,透着?紧张。
崔循定了定神,心中?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若做不好足够的准备,必然会伤到萧窈。便稍稍起身,修长的手抚过身体,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端详着?她的反应。
萧窈只觉自己在他掌中?又?成了一团棉花,呜咽了声:“太亮了……”
房中?四?下燃着?红烛,于崔循而言恰到好处,令他能将?萧窈所有?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故而初时?并不肯如她所愿,放下床帐。
直至又?催了几回,这才照办。
萧窈却已经无暇顾及,只伏在枕上,细细地喘气。
崔循并未给她太久歇息的时?间,便又?“故技重施”,只是这回却怎么都不肯给她痛快,反而有?意吊着?她,不上不下的。
恍惚间,倒像是回到风荷宴那?夜,中?药之时?。
萧窈并没?觉察到自己声音中?已带着?几分难耐,只觉难受,便攥了崔循的手,眼巴巴地看他。
“想怎样?”崔循见她不答,倾身问,“还是什么都不想要?”
萧窈说不出口,从枕上仰起头,亲吻他的唇角。
她像是被诱饵蛊惑的鱼,为了那?点?甜头,一时?便顾不得许多,咬了钩,同意他所说的“试试”。
哪怕已经做足准备,可到动真格时?,却还是疼得厉害。
她便反悔,喃喃道?:“不试了,什么都不要……”
但此?时?再说这个已经晚了。
崔循最多也不过是勉强停下来,或是亲吻,或是以手抚慰,待她稍稍放松些,便又?得寸进尺。
许是过了许久,又?兴许并没?多久。
萧窈呼吸凌乱,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垂眼看向本该平坦的小?腹,话都说不出来了。
崔循引着?她的手,一寸寸拂过。
萧窈几乎要因这全然陌生而异样的感觉疯掉,指尖颤抖不休,胡言乱语道?:“……好撑。”
崔循低低地笑了声,俯身道?:“会习惯的。”
随着?他的动作,萧窈垂在锦被上的手倏然攥紧。
垂下的锦帐晃动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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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萧窈不知自己最后是何时睡去的。
只记得崔循反复哄她,先是说过会儿适应就好了,后来又说是最后一回……但无?论哪个都是诓她。
初时疼得要命,后来累得要命。
风荷宴那夜她中了药,百般厮缠,崔循愣是什么都没做,令她一度以为他对此?事并不热衷,如今才知错的厉害。
平日的克制与清冷荡然无?存。
像是饿了许久的虎豹凶兽,非要将?她拆吃入腹,渣都不剩才好。
她的确也从其中得了些乐趣,只是渐渐地便开始受不住,求他放自己睡觉,却招来更狠的磋磨;被逼得急了骂他“骗子”,也是一样的结果?。
直至最后累得仿佛没一丝力气,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的,手都抬不起来,委屈地落了几滴泪,崔循仿佛才终于回过神。
吻去眼?泪,拢着她的腿泄了一回,止住了。
至于喂她水、抱她沐浴这样的事,萧窈昏昏沉沉,甚至分不清是梦是醒,只有气无?力地由着崔循摆弄。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
隔着床帐,隐约可见天光已亮。
萧窈极想再?睡,但想起傅母反复叮嘱的,今日须得早起见婆母、奉茶,愣了愣,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了。
“醒了?”搭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如泠泠清泉,却偏偏唤她,“卿卿。”
萧窈:“……”
她实在是怕了这个极近亲昵的称呼。昨夜,崔循就是一边折磨得她要死要活,一边用喑哑至极的声音反复唤她“卿卿”。
萧窈初听时愣了好一会儿,脸颊愈红,试着说服崔循如旁人一样改口唤她“窈窈”,没能?成。
崔循含着她的耳垂,同她低声道:“有何不好?唯有我能?这般唤你。”
萧窈对此?记忆犹新。而今再?听,极轻地颤了下,虽依旧对此?不大习惯,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闭上眼?,并不抬头看他。
崔循似是笑了声:“若还是困,便再?多睡会儿吧。”
萧窈确实很想这么做,最好是能?一觉睡到晌午,梳洗后,便能?有一桌子喜欢的菜色等?着自己。但她也知道不成,撇了撇唇角:“今日晨起需得去奉茶。”
她是初来乍到的新妇,哪有让一家子人等?候的道理?
“去过,再?回来补眠好了。”萧窈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觉委屈,闷声道,“都怪你。”
崔循稍一用力,扣着纤腰将?人捞了起来,令她趴在自己身上,四目相对。
大好的晨光透过床帐,照出崔循清隽至极的面?容。
萧窈试图挣扎起身,却又在觉察到他身体?的反应时愣住了,难以置信道:“你……”
“不要动,”崔循低声道,“缓上片刻就好。”
昨夜之事历历在目,萧窈是真不敢动弹了。
她看着崔循那张平素总是冷淡至极的脸,只觉与丝被下的身体?割裂至极,半晌都没说出话,只觉脸热。
房中一片寂静,依稀可以听到门外徘徊的脚步声。
萧窈分开纱帐看了眼?窗外天色,猜出是翠微她们想要提醒起身梳洗,却又顾忌着崔循,故而迟疑不定。
她稍一犹豫,小?声催促道:“快些。”
崔循松开手,由着她像避猫鼠似的躲到床尾,唤了声“翠微”。他亦坐起身,墨发?如流水般散在肩头,眉目如画。
屋外候着的婢女们得了通传,如释重负,连忙入内伺候。
昨夜隔着纱帐,烛光幽微,萧窈半梦半醒间话都快说不出来,并没留意其他。直至如今被服侍更衣,才发?觉身上留了许多印迹。
她肌肤本就白皙,如细瓷一般,故而那些或红或青的痕迹便格外惹眼?,叫人看起来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青禾乍一看她锁骨上的印记,初时并没反应过来,正满心疑惑要问,却被翠微扯着衣袖拦了下来。
及至褪了寝衣,见着全貌,终于后知后觉猜到些许。
立时紧紧地闭了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萧窈自己也没料到,垂眼?看后,红着脸瞪崔循。
崔循微怔。他并非有意为之,只是昨夜食髓知味,颠倒沉沦之际,一时便顾不得许多,以至于失了分寸。
而今再?看也觉不妥:“是我的不是。”
萧窈实在没办法青天白日同他探讨此?事,咬着唇,冷哼了声。
崔循所居的山房是柏月管事伺候,他为人乖觉,知自家长公子何其看重这位公主夫人,对翠微等人客客气气的,半分不敢怠慢。
翠微伺候萧窈更衣,又支使婢女们服侍梳洗、绾发?、上妆。
紧赶慢赶,免得请安奉茶去迟了。
萧窈困得厉害,坐在妆台前由人伺候梳妆时,眼?皮便渐渐垂了下去,含了翠微递过来的薄荷香片,用以提神。
崔循在一旁饮茶等候。
他从前总是忙得厉害,自晨起到晚间入睡,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无?所事事地看一个女郎梳妆。
可他并无?半分不耐。无?论是看萧窈眼?睫逐渐垂下,又倏然惊醒,还是她轻轻拍着脸颊,想要强行打起些精神,都觉着有趣极了。
“不急,”他宽慰道,“母亲和蔼大度,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萧窈咬了口点心,又就着青禾的手喝了口浓茶,起身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怠慢。”
若陆氏是那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萧窈
兴许不会一大早起身赶过去,只为讨好婆母。
可陆氏待她一直不错。
哪怕是看在阳羡长公主的面?子上,也已经足够了。
因?身体?不好常年?养病,陆氏几乎不过问家中庶务,正院大多时候都清净得很。而今却坐了满堂,皆是崔氏自家女眷。
陆氏同她们之间算不得亲厚,但也和睦。
毕竟她是崔氏长媳,又有崔循这个儿子,无?人胆敢轻慢,上赶着讨好的更是大有人在。
她只含笑听着,时不时迎上两句。
及至婢女通传,陆氏抬眼?看去,只见两人着同色衣裳并肩而来。一样出众的好相貌,站在一处赏心悦目,当真是般配极了。
又见跨过门槛时,自己那向来目下无?尘的儿子竟着意偏过头看了眼?,倒像是怕人紧张绊倒似的。
她脸上的笑意真切许多。
萧窈并不紧张,只是一路过来,有些疲累。
但她半点都没表露出来,在诸多视线的注视下,施施然向陆氏行礼奉茶。
陆氏看看萧窈,又看了看崔循,由衷道了声“好”。又亲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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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是喜欢萧窈性情的。哪怕曾因?萧窈的出身有所顾忌,但到最后,对这桩亲事还是乐见其成。
她拉着萧窈的手,叮嘱完,又介绍屋中众人。
萧窈并不露怯,落落大方?地同她们问候闲谈。
陆氏饮着茶,余光瞥见一旁的崔循似是隐隐有催促之色,怔了怔,看向萧窈眼?下被脂粉遮掩过的痕迹,轻笑了声。
“时日还很长,便是有什么话,今后慢慢说也好。”陆氏开口打断了众人的寒暄,向萧窈笑道,“去吧。”
“谢……”萧窈顿了顿,“谢母亲教?诲。”
她谨守规矩,从始至终并没多看崔循,出门后却发?觉他的心情似是愈发?愉悦。
才出院门,萧窈刻意挺直的肩背立时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无?精打采。
崔循扶了她一把:“我陪你回去歇息。”
萧窈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走?出几步后,又疑惑道:“你没旁的事情要做了吗?”
崔循:“……”
萧窈问完才觉不妥,沉默片刻后,描补道:“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着,你每日都有那么些事务要料理……”
“再?多事务,也没有新婚当日往官署去的道理。”崔循垂眼?问她,“你不愿见到我吗?”
萧窈心知肚明他想听什么,但困得眼?都快睁不开,没好气道:“我只是困得厉害,想回去睡觉。”
她着意咬重了“睡觉”两个字。
崔循便问:“我并没想做旁的,卿卿在想什么?”
萧窈又颤了下。
拜昨夜种?种?所赐,她一听到这两个字,就隐隐腰酸腿软。当即闭了嘴,再?不理他。
陆氏所居的正院与崔循所住的山房之间颇有一段距离,还隔着两人曾经在此?遇到过的梅林。
途经假山石时,萧窈绊了下。尚未反应过来,便又觉身体?一轻,落在了崔循怀中。
他竟就这么将?她抱了起来。
梅林以东是崔循的住所,府中之人都知道他喜静,不会轻易踏足此?处。而山房的仆役们见此?,也都不约而同地低了头,并不多做打量。
可萧窈心中觉着这样不好,但身体?上却又一步路都不想再?多走?。攥着他的衣襟,控诉道:“都怪你欺负我。”
“嗯。”崔循坦然认下,“是我不好。”
“说是这样说,”萧窈嘀咕,“改又不肯改……”
崔循笑了声,并不反驳。
将?萧窈稳稳当当放在了床榻上,没准人跟进来伺候,亲自动手为她褪了鞋袜。
白嫩的脚踝上,依稀可见淡青指痕,清晰地落在两人眼?中。
崔循眸色稍黯,萧窈愣了愣,被火灼了似的,飞快扯了丝被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活似一只蚕蛹。
“好了,”崔循摸了摸她的鬓发?,低声道,“今日不闹你了。”
萧窈将?信将?疑:“果?真?”
崔循颔首:“果?真。”
第078章
本?朝官场风气尤为散漫,遇着婚娶、丧葬这样?的大事,月余不至官署都是?常事。法不责众,无人细究。
崔循从不会如此为之。
纵使?是?这门他尤为看重的亲事,拢共也就告了几日的假,待到陪萧窈回门后,便依旧要回官署去?忙。
萧窈对此倒是?求之不得。
倒不是?她对崔循有何意见,而?是?怕日子再这样?过下去?,身体先受不了。
这几日,两人几乎是?寸步不离。晚间宿在一处倒是?理所应当,可白日里?,萧窈一抬眼?总能见着崔循在侧。
若如此,倒也罢了。
可哪怕起初只是?规规矩矩看书,到最后,也总是?稀里?糊涂搅和到一处。
萧窈实在不知?该怨崔循不依不饶,还是?怨自己定力不够,但揽镜自照时,总觉着自己累得仿佛模样?都憔悴了些。
反观崔循,倒像是?话本?里?吸人精气的狐狸精,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这不应当,”萧窈有气无力地嘀咕,“明明你年纪比我大……”
崔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萧窈顿觉不妙,条件反射地改口:“差得倒也算不得多。”
崔循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年纪,直至遇着萧窈。
两人相差六岁。虽算不得多,但萧窈是?真真正正的青春年少,与?她年纪相衬的是?晏游、崔韶这样?的少年郎,再多不过谢昭这等。
从前萧窈择婿时,他曾为此介怀过,哪怕如今已然成亲,依旧不愿听这些。
萧窈知?情?识趣地没再提此事。抿开唇脂,看着镜中被脂粉修饰过的脸,满意道:“该回去?见阿父与?姑母了。”
崔循放下书简,起身道:“好。”
依着习俗,成亲三日后,新娘子是?要带着夫婿回娘家探亲的。
虽说返程的行李早已收拾妥当,但阳羡长公主还是?又多留了几日,待萧窈回门后,再动身回阳羡。
故而?萧窈才进祈年殿,就见着了等待着她的父亲与?姑母。
她与?崔循并肩行了礼,立时上前道:“我就知?道,姑母会等我回来的。”
萧斐看了眼?长身玉立的崔循,执着她的手,笑道:“这是?自然。”
又问:“这几日过得可还好?一应饮食起居,可有不习惯之处?”
“一切都好。”萧窈如实道。
就这几日的体会,的确挑不出什?么?错处。
崔氏的厨子很好,几乎每道菜做得都很合她的胃口;家中的仆役们恭恭敬敬,并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处;陆氏这个婆母也称得上和蔼可亲,请安问候,并不为难。
就连昨日见崔翁,都算得上相安无事。
依旧是?在那清幽雅致的别院,依旧是?那片湖边。早前崔翁面上一片和气,实则绵里?藏针刺她,好叫她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崔循。
这回,他老?人家一副看破红尘的架势。
盯着她与?崔循看了片刻,叹了口气,朴实无华道:“好好过日子。”
只是?在行将告辞时,又忽而?向崔循道:“我这几年闲来无事。早些生个孩子,我也能帮着教导一二。”
崔循未曾多言,只应承道:“好。”
萧窈却是?当场听愣了,直至走出别院,才终于回过神。正欲说些什?么?,崔循却先一步开口道:“孩子还是?应当你我教导。”
萧窈愈发无措。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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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循将她的疑惑理解成旁的意思,解释道:“太沉静的性情?算不得好。若是?女郎,还是?应当如你一般,自在些才好。”
萧窈无言以对。
“在想什?么??”萧斐看出萧窈走神,轻轻捏了捏指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萧窈倏然回过神,咬着唇,笑而?不语。
“怎么?还跟姑母在这里?装傻?”萧斐抬手,葱白的手指在她额上轻戳了下。见她面露窘色,这才又笑道,“罢了,罢了,且饶你一回。”
姑侄两人之间说着些体己玩笑话,往朝晖殿去?。
重光帝与?崔循这边便显得格外生疏。
虽说名义上是?岳丈、女婿,但皆不是?那种说起话来口若悬河的人。
重光帝道:“窈窈自小任性惯了,人情?世故上兴许算不得成熟圆滑,若是?有何不妥之处,琢玉你多担待些。”
崔循应下,又道:“她很好。圣上不必忧心?。”
又你来我往几句聊过萧窈后,便只剩相对无言。沉默片刻后,还是?崔循率先挑起话头?,开口道:“听闻王俭将军重病,无法回京复命。”
此事得追溯到年节那会儿,重光帝借着与?王公叙旧,下旨召镇守湘州的王俭回建邺。
王家为此明里?暗里?折腾许久,不仅托了姻亲桓氏,也令其他受过自家恩惠的朝臣为此事上书。
条分缕析,力证此令不可行。
若是?先前小皇帝在时,此时压根轮不着放到朝会上相争,王家压根不会理会这道旨意,可今时不同往日。
晏游手中攥着宿卫军,萧窈嫁入崔氏。
重光帝手中的筹码愈多,不可等闲视之。
朝中为此事争论不休,时日久了,渐渐有人看出来桓氏并非真心?为此事相争,其他人渐渐偃旗息鼓。
重光帝又下旨意,责令王俭回京。
哪知?竟闹出这么?一出,湘州上书陈情?,说是?王俭重病卧床,难以起身,回京路上舟车劳顿只怕是?要半路丧命,还请圣上开恩。
奏疏是?前两日到的。
崔循足不出户,却还是?知?晓了此事。
重光帝并不意外,从书案上取了湘州送来的奏疏,令人递与?崔循:“王氏是?打定主意,不肯叫王俭回建邺。”
崔循看过,开口道:“王氏忌惮您。”
重光帝摇头?哂笑。
正欲开口,却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咳得撕心?裂肺。
葛荣忙送了丸药与?茶水,服侍重光帝吃下,又拿捏着力道为他抚着胸口。
崔循眼?皮一跳:“圣上这病由来已久,迟迟不见起色,许是?医师办事不力?”
他虽知?晓重光帝身体不佳,但上了年纪的人,总难免会有病痛,而?今见此等情?形,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若只是?帝王薨,倒没什?么?可为难的。
大不了就是?再从皇室宗族中寻个适宜的,坐上这个位置,兴许生出的事端还会更少些。
可重光帝是?萧窈的父亲。
只这一条缘由,崔循便不希望他出任何事。
“生老?病死?,本?就非人力所能更改,又何必苛责医师?”重光帝显得极为豁达,笑道,“便是?华佗在世,也没有回回药到病除的道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若是?旁人,兴许也就一笑而?过。
崔循却道:“臣识得一位名医,圣上若不嫌,臣愿去?信邀他来此,为您诊治。”
重光帝想了想,颔首道:“也好。”-
晌午时分,重聚在一处用了饭。
因惦记着长公主明日便要离开,萧窈舍不得,便想着在宫中住上一晚。对上崔循的目光后,顿了顿,又改口道:“我想再陪姑母说会儿话,晚些时候再回府,你先回去?好了……”
“无妨。恰好官署积攒许多事务,亟待料理。”崔循神色自若道,“我自去?官署,待宫门落钥前,于望仙门候你。”
萧窈还没再开口,他便已经离开。
“这是?怕你在宫中留着,又改主意不肯回去?,”萧斐一眼?看透,“啧”了声,“怎么?就看你看得这样?紧?”
萧窈听出姑母是?在打趣自己,望了望天,破罐子破摔道:“许是?怕我跟您跑了吧。”
萧斐抚掌大笑。
及至傍晚,萧窈依言往望仙门去?,途中恰遇着了自祈年殿出来的晏游,结伴同行。
“父皇召你是?有何要事?”萧窈防患于未然,立时补了句,“不准瞒我。”
晏游无奈一笑,三言两句,将王俭之事同她讲了。
“若真老?老?实实,吩咐什?么?做什?么?,就不是?王家人了。”萧窈讥笑道,“他若舍得下脸面,装疯卖傻,便是?派人去?往湘州,恐怕也查不出所以然。”
晏游颔首:“圣上亦是?此意。”
见萧窈垂眼?不语,他话锋一转,笑道:“你先前要的小雀,我已经令人送去?东阳王处给?小娘子。也要了几只送来建邺,届时给?你。”
萧窈立时来了精神,笑盈盈道:“多谢你惦记着。”
“记得你少时最喜欢这些小雀,”晏游看了眼?已经暗下的天色,回忆道,“还曾专程做了只小雀模样?的纸鸢,奈何怎么?都飞不起来。”
萧窈凝神想了想:“是?了。还是?你帮我重新调了竹架,才得以放飞……”
你一言我一语追忆旧事,不知?不觉间,已快到望仙门。
萧窈因一桩趣事笑得眉眼?弯弯,抬眼?见着迎她走来的崔循,便停住脚步,向晏游道:“天色已晚,那就改日再叙。”
晏游尚未开口,崔循已至,颔首问候。
“晏统领。”
“崔少卿。”
两人客气得一如既往。
萧窈自己对着晏游都不会叫表兄,更加难以想象崔循如此称呼晏游,索性就随他们去?了。
“该回家了,”崔循隔着衣袖攥了她的手腕,眼?睫低垂,“卿卿。”
第079章
因崔循这一声?“卿卿”,萧窈愣是没好?再多留,讪讪同晏游告别,匆匆离开?。
崔循倒是不疾不徐。
及至上了车,问道?:“怎么此?时倒急着回去了?”
萧窈失语,克制着翻白眼的念头,敲了敲书案:“我原就是要来找你的。只是半路遇着晏游,说起要给枝枝的小雀,顺路聊几句罢了。”
崔循道?:“你很喜欢枝枝。”
“她生得?那样可爱,又?不哭不闹,任谁看了都会喜欢。”萧窈理所?当然道?,“东阳王离开?时,你不也叫人又?送了糖酥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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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循微微颔首,并未反驳。
他对孩子从来谈不上喜欢,只是萧枝乖觉,一口一个“姐夫”极为中听,便乐意多予她些?东西。
萧窈托腮道?:“我今日听姑母提了王俭之事。”
崔循只“嗯”了声?,不曾接话?。
萧窈便咳了声?,追问道?:“他这样装疯卖傻,不肯回建邺,有?什么好?的法子辖制吗?”
阳羡长公?主提过此?事后?,她心中也思?量过,只是想出的法子总有?诸多不足,便想着问问崔循的想法。
“此?事自有?近侍、朝臣为圣上分忧,再不济,亦有?我在,”崔循为她添了盏茶水,“又?何须你来烦忧?”
这话?说得?贴心极了,萧窈一时无言以对,只好?接过茶盏,专心饮茶。
马车停下时,日暮黄昏,天色已晚。
萧窈心不在焉地跟在崔循身?侧,迎面遇着一人,懒懒瞥了眼,这才认出竟是崔韶。
便站直了些?,颔首问候。
她与崔韶实在算不得?熟悉,大都是场面上的往来,谈不上有?何私交,故而如今遇着也能坦然处之。
相较而言,崔韶就显得?拘谨许多。
目光落在她身?上,倒像是被灼了眼,转瞬间便挪开?。却又?不肯看崔循,支支吾吾片刻,才终于艰难地唤了声?“长嫂”。
萧窈见此?情?形,后?知后?觉想起来,早前在学宫之时,自己仿佛是收过这位崔五郎一枝花。
神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咬着舌尖,将那点讶异咽了回去。
饶是崔循,也静默一瞬,这才开?口道?:“去吧。”
崔韶点点头,匆忙离去。
以崔韶这些?年来对长兄的孺慕,本不该如此?敷衍,失
之恭敬的。但他年纪轻,阅历浅,没有?办法看到喜欢的女郎成了自己长嫂,依旧淡然处之。
明明是他先的。
他先在祖父面前袒露自己对公?主的情?谊,祖父并不排斥这门亲事,还曾乐呵呵戏谑两句,笑他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
但这门亲事被长兄给拦下。百般挑剔,说公?主如何不好?,不宜为世家妇。
崔韶心中并不认同,只是没底气争辩,也想着长兄应当是高屋建瓴,更周全更妥帖。
可到头来,等到的却是他娶了公?主。
这又?算什么?
双重打击之下,少年的心碎了一地,失魂落魄的。
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萧窈看着崔韶单薄的背影远去,“嘶”了声?,又?抬眼看向崔循,却愣是没从他脸上找到半分不忍。
除却最?初那短暂的沉默,崔循对此?再无其他反应。
萧窈提醒:“你这样,五郎难保不会心生芥蒂。”
“那是他的事情?,”崔循淡淡道?,“我并无什么要解释的。”
做都做了,又?有?什么好?说的?低头认错吗?
当日在崔翁面前,崔循东拉西扯,找些?自欺欺人的理由来回绝,而今名正?言顺,也坦然承认自己的私心——
他就是不准任何人觊觎,打萧窈的主意。
萧窈噎了下,对此?挑不出什么错,极轻地叹了声?:“这样不好?。”
“你又?在可怜旁人了。”
崔循不觉自己将崔韶这个弟弟称为“旁人”有?何不妥。
萧窈心知他们并没什么兄弟情?分,也未曾想过强求他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只是心中直觉,他如此?行事,于人于己都不好?。
但这话?不知该从何说起,也怕弄巧成拙,萧窈只好?反驳道?:“才没有?。”
好?在崔循并未执着于此?,同回山房用晡食。
夜色渐浓。
萧窈沐浴梳洗后?,换了柔软的寝衣,任由青禾擦拭着潮湿的长发,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内室。
“长公?子在前头书房。”青禾立时道?,“方才柏月来传了话?,说是长公?子尚有?公?务须得?料理,请公?主先一步歇息。”
在车上时,萧窈就留意到崔循带了些公文回来。
她垂眼想了会儿,待到长发半干,并没安置,反而披了外衫出门。
书房四下燃着烛火,隔着屏风,依稀可见书案后端坐着的身?影,似是提笔在写些?什么。
萧窈只瞥了眼,柏月已然知情?识趣退下,并未通报打扰。
她趿着丝履,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哪知才绕过屏风,便四目相对,被他看了正?着。
崔循无奈:“夜间风寒,怎么就这样过来了?”
“睡不着,”萧窈踱至书案前,“便想着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崔循触及她发凉的指尖,微微皱眉,正?要叫她披上一旁的鹤氅,萧窈已看出他的打算,犯懒道?:“你帮我暖暖就是。”
萧窈才沐浴过,松松散散系着的外衫之下,是柔软的寝衣。长发不曾再绾起,有?几缕散在身?前,婉伸膝上。
衣摆铺散,犹如娇艳的花瓣。
崔循拢着她的手:“都是些?无趣的事情?。”
萧窈点点头,贴近了些?,有?意放软声?音:“我还是惦记着白日之事。想听你讲讲,譬如王俭这样的事情?,该如何料理?”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腕骨,崔循反问:“为何?”
“不懂的事情?,便想问个明白,是人之常情?。”萧窈煞有?介事笑道?,“我这样上进,求知若渴,你不该欣慰才对?”
崔循道?:“我不是你的教书先生。”
“的确不是。”萧窈不甚规矩地跽坐着。因有?求于人,只好?隐晦道?,“先生们都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你却不明白,只想叫我什么都不做,等着你喂来的鱼。”
崔循听出她意有?所?指,便也道?:“那你可知民?间还有?一句俚语,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当真倾囊相授,焉知徒弟不是个没良心的,学成后?便不管不顾了。”
萧窈:“……”
她只好?装傻,扑到崔循怀中,闷声?道?:“藏私不好?,你不要那样。”
崔循抬手将她抱了个满怀,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叹道?:“你当真想学?”
萧窈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没人教过她这些?。
宫中的傅母们会教她背士族谱系,教她行走坐卧的诸多礼仪;班漪好?上许多,会循循善诱,教她一些?未曾想过的道?理。
但她每每对着朝局正?事,依旧无从下手,难以周全。
她贴得?极近,暗香涌动,看过来的眼眸清亮如水。
崔循定了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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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听姑母提及时,我想,应遣个聪慧的人去往湘州探望,总能叫王俭露出马脚,戳破他欺君罔上。”萧窈顿了顿,沮丧道?,“可又?一想,恐怕没什么用处……”
若当今君强臣弱,自然能以此?治王俭的罪。可偏偏并非如此?。这本就是个心照不宣的谎言,戳破不戳破,有?何意义?
更何况湘州是王俭的地盘。
哪怕再怎么昏聩无能,也是条地头蛇,若真翻脸有?谁能确保自己全身?而退?
崔循听她反思?罢,开?口道?:“倒也并非全然不可行。”
萧窈疑惑。
“卿卿,是你太过心软。”崔循绕了缕她的长发,缓缓道?,“不必寻什么纰漏治罪,遣使者前往湘州,令他假意投诚,见面便杀王俭。湘州无首,正?宜分而化之,对外宣称王俭病故就是。”
萧窈只一听便觉此?事艰巨,风险极高,下意识追问道?:“谁能如此??”
崔循道?:“晏统领或可一试。”
萧窈便不说话?了。
崔循笑了声?:“湘州是险地。你心有?不忍,那就再想想。”
萧窈对上他沉静的目光,福至心灵:“你是说,让王俭自己主动离开?湘州?”
“是。”
“那要如何?”萧窈并没等他回答,自言自语道?,“我听人提过,王俭其人沉溺酒色,贪生怕死,极信方士之语……”
萧窈自顾自盘算如何借此?钓王俭出湘州,崔循平静听着,未曾打断。
他早就知道?,萧窈是个聪颖伶俐的女郎,只是许多事情?上无人点拨,也少阅历。
若萧窈当真是他的学生,此?时想来会十分欣慰。
可眼下,却又?隐隐担忧。
终有?一日,萧窈会不再需要他。
“如何?”萧窈眼巴巴看着他,谨慎而期待地等候他的点评。
“算是可行,”崔循垂眼,又?问道?,“只是你可曾想过,此?事究竟为了什么?叫王俭离开?湘州不难,但要促成最?后?的目的,便没那么简单。”
萧窈怔了怔,欲言又?止。
她明白崔循的意思?。
此?举归根究底,是重光帝想对王氏下手。在王俭这件事上如何做文章,于最?后?的助益,将有?天差地别。
只是完备的计划并非一时半刻能谋定的,于她而言,还是太难了些?。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崔循将她鬓边的碎发拢至耳后?,“多些?耐心,此?事我教你。”
令人分外棘手的王氏,于他而言仿佛算不得?难事,游刃有?余。
萧窈定定看他,眼眸璨如星辰。
“在想什么?”崔循喉结微动。
“在想……”萧窈回过神,因得?了想要的,便不吝啬甜言蜜语,“少卿大人当真厉害极了。”
崔循扶着萧窈的腰,低声?道?:“少卿大人?”
萧窈想了想,仰头在他耳侧道?:“夫君。”
才说罢,便拎着衣摆想要开?溜,却又?崔循攥了手腕,跌坐回他怀中。
灯影幢幢,暗香浮动。
从官署带回的公?文到底也没看成。
第080章
萧窈明里暗里质疑过崔循当先生的能力,一度腹诽,认为他教书像是念经,无趣到令人昏昏欲睡。
但哪怕是看他最不顺眼的时候,也心?知肚明,崔循是极有?能耐的人。
无论是早前那些繁琐至极的礼仪章程,还是如今盘根错节的朝局势力,在他这里都算不得什么麻烦。
条分缕析,抽丝剥茧。
轻描淡写间便能梳理得井井有?条。
萧窈以为自己极了解崔循,而今听得越多,才知道从?前不过管中窥豹。
崔循能有?今日地位,并不单单因他出?身崔氏这样的世家大族,更因他聪敏、坚忍、果决,乃至于冷漠无情。
哪怕相处之时,崔循有?意无意遮掩,不欲令她窥见?这一面。但各人性情如何,总会在行?事的决断之中有?所体现,接触得愈频繁、愈深入,便愈发难以掩饰。
这日,萧窈陪陆氏出?门赴宴。
她从?前还能由着性子,只同与自己投缘的人说说话,若是不耐烦了,便寻个由头告辞。眼下要考虑得便多了,无论心?中如何作想,都得坐在那里同各位夫人、娘子们闲聊客套。
半日下来,脸都快笑?僵了。
以至于晚间困乏,同崔循闲谈起前两日看的史书,品评人物时便不曾多留心?,脱口而出?反驳道:“只以成败论英雄,未免狭隘。你这话虽没?错,却也太过倨傲……”
崔循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修长的手指按着书页,鸦羽似的眼睫悄无声息抬起。
他虽不曾开口,但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萧窈犹如被?泼了盆冷水,立时清醒过来,原本倚着书案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坐直了些。
一室寂静,唯有?灯花爆开的细微声响。
崔循收回视线,扫了眼烛火旁盘桓的小蛾,淡淡道:“你说得不错。”
萧窈噎了下。
时下风气虽推崇清谈论玄,但崔循自入朝为官伊始,几乎再不出?席此等场合。萧窈从?前听人闲话此事,只当是因他不喜热闹,这些时日才渐渐回过味来,是他不屑多费口舌。
这世上绝大多数,在他眼中恐怕都是不可理喻的蠢人。
萧窈深吸口气,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此事注定?是争辩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归根结底,她与崔循的性情不同,观念亦不同,说得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
而今是她有?求于崔循。
撒娇卖乖,才哄得着崔循松口教她,若真是为此争吵起来,今后要如何呢?
白日应酬交际的困乏复又涌上心?头。萧窈只觉疲倦,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起身离了书房。
这些时日下来,婢女们早就习惯两人一同从?前头书房回来。
青禾正?在廊下闲坐打盹。晃了晃神,这才意识到只自家公主一人,觑着萧窈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萧窈信手抽了绾发的玉簪递与她,打发道,“我?要睡了。”
于萧窈而言,这些时日并不清闲。
因担着崔氏主母的名头,许多事情便合该从?她手中过。且不说与旁的人家往来交际事宜,只这些时日陆续所见?的崔氏族中亲眷,乃至各处管事的仆役,就足够她晕头转向的了。
那些人自然不敢造次,却也有?心?思活络的,会想着试试她的深浅,看看是否是个好糊弄、好拿捏的。
萧窈便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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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是一日下来,比从?前去山中射猎还要累些。
而今才沾了枕头,便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倒似有?冷风涌入。
萧窈落入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他通身泛凉,仿佛是将她当做取暖的暖炉,紧紧拥着,汲取着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你……”萧窈并没?睁眼,只攥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含糊道,“怎么这样凉?”
崔循未答。
萧窈并不是那等拌上两句嘴,便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人,更没?准备深更半夜秉烛谈心?。故而只蹭了蹭崔循冰凉的指尖,小声道:“睡吧。”
身后之人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兴许说了什么,兴许没?有?。
萧窈未曾听清,等到再醒来时,崔循已经上朝去了。
其?实?按理来说,她该随着崔循一同起身,支使着仆役们伺候梳洗、用饭,再亲自送他出?门。这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妇人应做之事。
但于萧窈而言,晨会的时间还是太早了些。
她一次都没能起来过。纵是醒了,也是躺在枕上看崔循更衣,睡眼惺忪地同他说上几句话;若是醒都没醒,便是如今日这般,无知无觉。
萧窈如往常一样听了半日庶务,午后清闲无事,便去了书房。
那册书她昨日虽已看完,但前几日抽空往学宫去时,曾听管越溪提及藏书楼所存那版缺了几页,便想着叫人抄录一本送过去。
奈何在书房翻了许久,竟愣是没?找到昨夜留下那册书。
萧窈拭去额角细汗,叫了柏月来问。
向来巧舌如簧的柏月倒像是哑巴了,被?她又问了一遍,这才笑?道:“小人昨夜未在房中伺候,不知夫人所言是何书?若不然还是等公子回来,您亲自问问……”
“我?看起来很好糊弄不成?”萧窈眉尖微挑,见?柏月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又将语气放缓了些,“你只管告诉我?,我?不令他知晓就是。”
柏月面露难色。
若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他绝不介意透露几分,在夫人面前讨个巧。可昨夜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位主子恐怕起了争执,孰轻孰重,他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便没?再开口,只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萧窈额角青筋一跳,情知问不出?什么,只得道:“罢了……下去吧。”
柏月立时起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这山房是崔循的居所,里里外外伺候的仆役皆筛过不知多少遍,崔循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哪怕是挨个问过,也难问出?个所以然来。
萧窈早该清楚这点,只是两人婚后和睦,直至眼下才切实?感受到罢了。
她在书案旁坐了,铺纸研墨,慢慢地写了两张字。待到崔循回来时,便能心?平气和问他:“那册书收到何处去了?我?有?用处,再借几日来看看。”
崔循尚未更衣,身上穿的仍是那件朱衣官服,愈发衬得面如冠玉。与之不相称的,是他手中捧着的油纸包。
萧窈只看了眼,便认出?这是清水街那家铺子的糕点,不由一愣。
“回来时途径此处,想起你前几日提过这家,便叫人买了些。”崔循将糕点置于她眼前,这才答道,“不巧,那册书我?想闲暇时再看一回,便带到官署去了。”
他神色自若道:“你要它?有?何用处?”
萧窈咬了口酸甜的朹梅糕,从?中品出?几分隐晦的赔礼道歉之意,便没?咄咄相逼,如实?讲了缘由。
“既如此,过些时日我?令人送去就是,无需你多费心?思。”崔循拭去萧窈唇角一点碎屑,指尖在她脸颊流连,低声问道,“味道好吗?”
萧窈点点头,示意他自取:“可以尝尝。虽也是甜食,却并不腻,朹梅酸得恰到好处……”
话音未落,崔循已低头在她吃了一半的那块糕点上咬了口。
他不喜甜食,故而只尝了一点。甜意在舌尖蔓延开,颔首道:“不错。”
以两人之间亲密的关系,同食一块糕点倒也算不得什么,萧窈只愣了下,便将剩下那点又吃了。
想着喝水时,茶盏已被?送至手边。
堪称无微不至。
“过些时日,是陆老夫人、外祖母的寿辰,”萧窈不甚熟练地改口,向崔循道,“请帖一早就送过来,礼单我?也已经叫人拟好,你得空看看,若无不妥之处便这么备下了。届时,你我?皆应当陪母亲回陆家才对?……”
吴郡陆氏是崔循外祖家,关系亲厚。
萧窈虽不曾多问,但闲聊时偶然提及,也能觉出?陆氏在崔循这里的分量,是要胜过崔氏这边大多亲戚的。
故而陆老夫人寿辰,便是再怎么事务繁忙,崔循也必然会去。
原是要商议些正?事的,只是同坐一处,说着说着便难再正?经下去。
新婚燕尔,大抵如此。
松风抱着叠公文来时,被?拦在廊外。
柏月低咳了声,意有?所指道:“夫人在内。”
松风愣了愣:“不是才起了争执……”
虽说昨夜随侍在外的人谁也没?听到争吵的动静,但先是夫人独自离开,没?多久长公子又冷着脸烧了册书,怎么看也不像相处和睦。
“你难道没?听过吗?”柏月煞有?介事道,“夫妻之间,从?来都是
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松风:“……”
他倒不是没?听过这句,只是没?想到,过去得这样快罢了!
想了想又道:“也好。”
他随侍长公子身侧,是最能觉出?变化的人,譬如今日,来回话的就没?讨到半点好去,众人皆是提心?吊胆的。
便如戏文所言,“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而今夫人哄好了长公子,叫他收了神通,如何不是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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