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骁目不转睛看着前路,“算了,等你回到阮家,自己慢慢看下来,再做决定吧。”
季云姿默默压下心中的郁闷,干脆把脸转向窗外,不再多废话了。
她每次跟唐骁说话都是这样的结果,这个男人总是给她一种故作神秘的感觉,好像只要把话说完整了就能折损他的阳寿一样。
只是,那些被姐姐抢走的东西......
仅仅是只有小念么?
她从小在季家寄人篱下,早已习惯了处处活在姐姐光芒之下的生存之道。
姐姐的玩具不能碰,姐姐的优秀不能超越,姐姐喜欢的东西,自己只有先放手的份儿。
就连阮亭深......
回忆总是在最不该回忆的时候泛滥肆虐,季云姿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在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偷偷弹了下姐姐的钢琴。
那是季明珠十岁的生日礼物,价值上百万。
可她从小就不喜欢钢琴,常年被装饰在那里吃灰。
与她相反的,季云姿从小就对音乐很有兴趣,很具天赋。
可是她不敢在这个家里提出一丁点与私生女这个身份有过界嫌疑的要求,只能远远羡慕着,一次次从这台钢琴跟前绕路走。
只有在家里有活动,特别忙乱,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才敢偷偷过去过过瘾。
也就是在那年那时那一刻,她遇到了自己半生劫难的阮亭深。
“你刚才弹的曲子是巴赫的小步舞曲吧?”
这是阮亭深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只是那时候的季云姿实在是又自卑又羞涩,根本不敢应声,转身就逃走了。
后来阮家父母办宴会的时候,邀请了季云姿一家四口。
阮家父母笑盈盈地表示,上次在宴会上,阮亭深看到季家千金小姐在钢琴前弹奏,十分爱慕。
两家既是多年合作伙伴,父母又是好友,不如趁这个机会结个儿女亲家。
等两个孩子成年后,门也当,户也对。
彼时,十五岁的季明珠和十七岁的阮亭深站在一起,任谁看了不叫一声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呢?
季云姿站在父亲和继母身后,蜷起偷偷练琴抹出茧子的手指。
没错,她不敢争。
从小就是,从来如此。
车开到阮亭深的别墅。
这是季云姿自离开之后,第一次再见季明珠。
三年不见,她比之前瘦了好多。
当初清高温婉的模样不在,病弱娇惜的模样也不在。
眼中多了几分刻薄的戾气,脸上贴着‘婚姻不幸福’的标签,仿佛要把她所有的精气神都吸走了。
此时此刻,她挨着阮亭深坐在沙发里,小念在她膝盖上坐着,眼睛怯生生的,完全没有幼子对妈妈的那种强烈的依赖感。
季云姿学了三年的儿童教育,她从孩子的眼睛里一眼就能看出无法掩藏的巨大问题——
他怕季明珠。
那一刻,季云姿似乎好像明白了唐骁的意思。
可以不计较三年前的那些切肤之痛,可以忽略她高调向自己示威是被打压的卑微。
但唯有面对儿子的委屈时,她怎么能忍?
而季明珠当初明明信誓旦旦保证过,她不能生育,所以一定会把小念视如己出的。
但现在看来,事情远不如眼前所示。
所以,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这样的呢?
是带着一个聋哑孩子的无力感,还是身为丈夫的阮亭深,并没有给予季明珠真正的婚姻承诺,爱的无条件滋养,又或者是......
算了,来之安之,她不想想那么多了。
“这就是秦雪,秦老师。
是新来的手语老师,负责小念的日常学习生活。”
阮亭深向季明珠介绍季云姿的时候,眼睛始终是没有在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