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铁钩岭(第3/6 页)
“大人,就是他。”哨兵用粗哑的声音说道。他是个头发斑白的沙戴亚人,名叫拉金。一年前艾伊尔人的箭刺穿了他的喉咙,给他留下了粗哑的嗓音和一道参差不齐的伤疤。醉酒后他常会向人炫耀这道伤疤,他认为自己能活下来真是幸运。的确如此,但不幸的是,他相信既然这次侥幸生还,下次一定也可以逃过死劫。他经常冒险,即使是在没喝醉的时候也喜欢吹嘘自己的运气。这种行为非常愚蠢,嘲弄命运没有任何意义。
“人龙大人?”骑手在岚和布卡马面前勒住马,在马鞍上犹疑不决地打量着他们。令他犹疑的显然是他们未经装饰的盔甲,还有朴素羊毛织成的、略有磨损的外套和斗篷。衣服上做点刺绣固然不错,但是有些南方人却把自己打扮得像挂毯一样华丽。提尔人的斗篷下面应该还穿着镀金胸甲和以族色条纹装饰的绸缎外套。他的高筒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显然是镶了螺旋形的银饰。不管怎样,提尔人还是一口气说下去了,“光明烧掉我的灵魂,我敢肯定您离我们最近,但是我都快要以为永远也找不到您了。艾玛瑞斯大人正带领六百士兵追赶大概五六百个艾伊尔人。”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奇怪的是,他们在往东跑,正在逃离河岸。不管怎么说,雪虽会阻碍我们行进,但也会让他们减速,艾玛瑞斯大人认为,如果你们在那座叫铁钩岭的山丘上阻击,他就可以从后面像铁锤敲打铁砧一样彻底击溃他们。大人认为他们没法在清晨之前逃到那里。”
岚抿紧了嘴,这些南方人的礼貌观念真是奇特。他在说话之前没有下马,没有报上姓名,一般而言,客人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报家门。因此岚也不能报上他自己的名字,否则就显得自己好夸耀。而且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不知道向东前进就会远离爱瑞尼河,虽然这一句只是不慎失言,但其他的话都很粗鲁。布卡马没有动,但是岚还是按住了他持剑的手,他的老朋友有时候很容易动怒。
铁钩岭与营地的距离超过一里格,而且夜色已然开始淡去,岚还是点了点头。“告诉艾玛瑞斯大人,我会在第一道曙光出现的时候到达,”他告诉那骑手。他不熟悉艾玛瑞斯这个名字。但是联军数目如此之众,有将近二十万士兵,来自十几个国家,还要加上塔瓦隆的白塔卫兵,甚至还包括属于圣光之子的一支队伍,他最多只能记住少数几个人的名字。“布卡马,把他们叫醒。”
布卡马大声地哼了一声,挥手示意拉金跟上,大步向营地走去,边走边大喊道:“起来备马!要出发了!都起来备马!”
“尽快赶到,”没有自报家门的提尔人说,语气里有一丝命令的味道,“要是艾玛瑞斯大人向艾伊尔人冲锋的时候狙击没有到位,他会很失望的。”他似乎在暗示岚会为这个艾玛瑞斯的失望而后悔。岚在脑中唤出一簇火焰的影像,将所有的情绪都投入其中,不光是愤怒,还有其他所有的情绪,直到他仿佛是飘浮在虚无之中。经过多年的练习,他只需一次心跳的时间就可以达到“唯一”。在这种状态下,自己的肉体仿佛变得遥远了,但是却能和脚下的大地合为一体,和夜晚合为一体,和他的剑合为一体——不过他不准备拔剑砍倒这个毫无礼貌的傻瓜。“我说过我会按时到达,”他不动声色地应道,“我说到做到。”现在他根本不想知道那人的姓名了。
提尔人在马鞍上草草地鞠了一躬,然后掉转马头,一踢马腹匆匆离开了。
岚继续让“唯一”包裹着他的思绪,以确保自己的情绪能够完全平静下来。在愤怒中加入战斗是极其不明智的。愤怒会使人变得眼界狭窄,做出愚蠢的决定。那家伙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要是在边境国,他一天之内就能挑起十几次决斗。岚等到自己完全平静下来,几乎和“唯一”一样冷静之后,才转身回营。现在提尔人那张阴影之下的脸不再使他愤怒了,很好。
他走到林中营地的中央,在外人眼里,那里像个被踢翻的蚂蚁窝。而对于懂行的人来说,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没人说闲话,也没人乱跑。帐篷不需要拆,因为在战斗中驮畜会成为累赘。一些人已经上马,穿好了胸甲,戴好了头盔,他们手中的长枪上镶着超过一尺长的钢头。其他人大多在绑马鞍,或在把镶皮革的马弓和装满的箭囊绑到马鞍后面。动作慢的人在艾伊尔战争的第一年中就已经死了,他们大多来自沙戴亚或者坎多,还有一些多曼人。有些马吉尔人也来南方了,但是岚并不统领他们,即使是在这里。布卡马和岚并肩作战,但是他无须听从岚的命令。
岚遇到布卡马的时候,他正手持长枪,牵着他那匹名叫日矛的沙色阉马,身后跟着还没长胡子的青年卡乃金。卡乃金正小心地牵着岚的马“猫舞者”。这匹红棕牡马还没有完全驯好,但是卡乃金在照料它的时候已经足够小心。没训练好的战马也是一件可畏的武器。当然,这个坎多青年也不像他那张青涩的面孔一样单纯,他是个称职的、经验丰富的士兵,使弓的技术尤其好,他也是个快乐的战士,战斗时常常会大笑。他现在也在微笑,因为另一场战斗又快要开始了。猫舞者甩了甩脑袋,它也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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