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出吗?我亲爱的,”她边说边用指节轻叩马克的脑袋,“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对任何其他人,他可从没这么做过。要是你对他冷眼相待,你本该当时就知道你冒犯了他。他现在在正闷气,失去了信心。他说他‘伤心’了:这就是说,某人很快也要伤心了!他认为你拒绝他的建议,是表明你不是真想在这里‘扎根下来’。”
“这么想真是发疯。我是说……”
“你究竟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你会把妻子接来这里?”
“这难道不是我的家事吗?”
“你不想让她来这里吗?你对你的小媳妇可不太礼貌啊,斯塔多克。有人还告诉我她美得不得了。”
此时,两人眼前慢慢显出威瑟的身形,朝这里漫步而来,他们闭口不谈了。
晚饭时候马克坐在费罗斯特拉多身边。能听见他们说话的人,都不是圈内人。这个意大利人心情不错,谈兴正健。他刚刚下令砍倒某地和某地的一些大山毛榉树。
“你为什么这么做,教授?”有一个坐在对面,叫温特的问道,“我还以为,离房子这么远,这些大树没什么坏处呢,我自己还很喜欢树木。”
“哦,是啊,是啊,”费罗斯特拉多说,“美丽的小树,园艺树,但绝不是野生的莽树。我在花园里种的是玫瑰,可不是野蔷薇,森林不过是杂草。不过我告诉你,我在波斯可见过真正文明的树木。树的主人是一位法国大使馆专员,因为这里不长树。所以,他的这棵树是用金属做的。真是个简陋粗糙的玩意啊。可如果对之加以美化会如何呢?轻便,用铝打造。如此自然,可以假乱真。”
“那和真的树可不一样。”温特说。
“可你想想这么做的好处!你要是厌倦了把树放在这里的话,两个工人就抬着树走:抬到你满意的随便什么地方去。这树永远不死。不会落叶,没有枝条,没有鸟儿来筑巢,没有肥料,也不会一团糟。”
“我想有那么一两棵,供人猎奇,倒很好玩。”
“为什么只要一两棵?在目前,我承认,我们还不得不要森林,因为我们需要空气。不久我们就会找到一种化学替代品,那时候,为什么还要留下任何自然的树呢?我预言,将来地球上将只会布满工艺树。实际上,我们就净化了地球。”
有个叫古尔德的人插嘴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再不会种任何蔬菜了吗?”
“正是如此,你刮脸就是这样:干干净净,英国派头,你每天都刮脸。总有一天我们要给地球刮脸。”
“我不知道鸟儿将怎么办?”
“我也不会留下任何鸟儿。在工艺树上,我会安上工艺鸟,只要你在家里转个开关,那些工艺鸟会齐声歌唱。你觉得厌倦了鸟声,也可以把它们关掉。再想想这个进步吧。没有四处飘零的羽毛,没有鸟巢,没有鸟蛋,没有尘土。”
马克说:“听起来这像是要把所有有机生命都一扫而空。”
“为什么不呢?这是更简洁的卫生措施。听着,朋友们。如果你捡起个正在腐烂的玩意,看到有机的生命正在里面蠕动,难道你不会说‘哦,真可怕,还有活的’,然后马上扔掉吗?”
“这是真的。”
“你又怎么称所谓肮脏的尘土呢?难道不正是有机物吗?矿物是洁净的土。但是真正肮脏的正是来自有机物——汗液、唾液、粪便。你内心关于什么是纯净的想法不正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吗?所谓不纯净的和有机的,实际上是殊途而归的。”
“你说到哪里去了,教授?”古尔德说,“我们自己都还是有机体呢。”
“我承认这一点。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们有机的生命里孕育出了思想,它的使命就完成了,有了思想,我们就不再需要有机肉体了。我们不要这个世界继续爬满了有机生命,就像你们所说的青霉病一样——各自萌芽、发育、繁殖和腐朽。我们必须消灭有机生命。当然是一点一点去做。慢慢地我们知道了怎么做。学会了如何让大脑渐渐脱离肉体继续存活:学会了如何用化合物直接建造我们的身体,而不是用动物的死肉和野草把肚子填满。学会了如何不用交配就能繁殖我们自己。”
“我可不觉得这听起来很有乐趣。”温特说。
“我的朋友,你早已将你所谓的乐趣与繁殖后代割裂开来了。乐趣本身就慢慢消失了。呸!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可是看看你们英国女人。十个中就有六个是性冷淡,不是吗?你明白了吗?自然本身就已经将不合时宜的风气甩在一边了。只要自然都如此,真正的文明教化才有可能。如果你是农民,你就会懂得这个道理。有哪个农民会套着种马和公牛去下田?没有,没有啊;我们想用的是骟马和阉牛。只要有性,就永远不会有安宁、秩序和规范。只有当男人抛开性,才会最终变得循规蹈矩。”
说完这话,晚餐也结束了。他们站起身来时,费罗斯特拉多在马克耳边低语说:“我建议你今晚不要去图书馆。你明白吗?你现在失宠了。来我房间,和我说会儿话。”
马克站起身,跟着他,现在他和副总之间产生了新的危机,但是费罗斯特拉多仍然是他的朋友,这让他又惊又喜。他们走进这个意大利人位于二楼的起居室里。马克就在壁炉前坐下,可是主人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的小朋友,我很遗憾听说你和副总监之间有了新的麻烦,”费罗斯特拉多说,“你不能再这么做了,你明白吗?如果他请你带夫人来,你为什么不带呢?”
“说真的,”马克说,“我从来不知道他对此如此重视。我想他不过是客套客套。”
晚餐时饮的酒,以及被图书馆小圈子排除在外带来的强烈苦闷,虽然没有抵消他对珍来伯百利的反感,至少也冲淡了这种感受。
“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费罗斯特拉多说,“但我有理由认为,这个想法不是威瑟想出来的,而是头本人的主意。”
“头?你是说朱尔斯?”马克吃惊地说,“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傀儡呢。他又为什么关心我带不带妻子来这里呢?”
“你错了,”费罗斯特拉多说,“我们的头可不是个傀儡。”他的举止有些古怪,马克想。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费罗斯特拉多最后说:“我在晚餐时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说到朱尔斯,”马克说,“这到底关他什么事?”
“朱尔斯?”费罗斯特拉多说,“你怎么说起他了。我说的是,晚餐时的话都是真的。我展望的世界是绝对纯净的。清洁的思想,清洁的矿物。是什么最伤害人的尊严?是生育和繁殖以及死亡。如果我们发现,不要以上三者,人也能活着,那会怎样?”
马克瞪大了眼睛。费罗斯特拉多的谈话如此零散,他的举止又如此怪异,他甚至开始怀疑费罗斯特拉多是疯了,还是不清醒?
“至于说你的太太,”费罗斯特拉多继续说,“我对此毫不关心。我要妻子干什么呢?这件事都让我恶心。不过如果他们重视此事……你看,我的朋友,真正的问题是,你是否有意对我们坦诚相待。”
“我没太听明白。”马克说。
“你只想做个小雇员吗?可是你已经远远超过那一步了,你正处在事业的转折点,斯塔多克先生。如果你想回头,你会有和傻瓜辛吉斯特一样的遭遇。要是你真的加入我们——世界就……呸,我在说什么?……宇宙就会对你俯首帖耳。”
“可我当然想加入你们。”马克说。他内心弥漫着激情。
“头认为,如果你不把妻子接到这里,你就不能算我们中真正的一员。他或者就将整个的你,你的一切置于手中——或者就干脆踢开你。你一定要把那女人带来。她也得成为我们的一员。”
这番话好像对马克的脸上泼了一盆冷水。又是一盆……接着又是一盆……在这间屋里,就在此刻,教授细小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他甚至觉得想到珍都不那么真实。
“你真应该听到头亲口说这事。”费罗斯特拉多突然说。
“朱尔斯在这里吗?”马克说。
费罗斯特拉多没有回答,反而从马克面前急转而去,遽然跑到窗帘边。然后他关掉了灯。雾已经散尽,起风了。乱云穿星,拂过满月,俯瞰人间。马克从没有见过如此明亮的月亮。乱云飞渡时,月亮就像在云间滚动的小球,苍白的月光洒满一屋。
“月亮上是一个世界,不是吗?”费罗斯特拉多说,“清洁、纯净。数千平方英里的光滑岩石,没有一片草叶,没有一丝青苔,没有一颗灰尘。甚至都没有空气。我的朋友,你可曾想过,如果你能在那片土地上行走,那会是什么样子吗?没有碎屑,没有腐蚀。那些山脉的顶峰是真的尖峰:和针尖一样锋利,可以刺穿你的手掌。悬崖都像珠穆朗玛峰一样高,像高墙一样笔直。这些山峰投下大片的阴影,就像乌檀木一样漆黑,阴影里是零下数百度的严寒。这时,只要你走出阴影一步,阳光就会像钢刀一样刺穿你的眼,岩石会燃烧你的脚。温度将会达到沸点。你就会死,不是吗?可即便如此,你也不会变得肮脏。只要一小会儿,你就会成为一小撮灰烬;洁净的,白色的灰烬。注意,也不会有风来吹拂这一堆灰。每一颗灰尘都会原封不动,就在你死去的地方,直到世界的末日……不过这是废话,宇宙是不会终结的。”
“是啊,一个死灭的世界。”马克盯着月亮说。
“不对!”费罗斯特拉多说。他走近马克,几乎是在耳语,嗓音自然是他那副高音,仿佛是蝙蝠的低嘶。“不对,那里有生命。”
“我们知道那个吗?”马克问。
“哦,是的[4],智慧的生命。就在地表以下。一个伟大的种族,比我们远为先进。一道神示,一个纯净的人种。他们净化了自己的世界,(几乎)挣脱了有机物的枷锁。”
“可这是怎么做的——”
“他们不再需要出生,培养和死亡了;只有他们的庶民,他们的乌合之众[5]才依然如此。而主人们则不死。他们让自己的智慧永生:通过一种应用生化学的奇迹,他们能在有机体死亡之后,继续人为地保持生命。他们不再需要有机物为食了,你明白吗?他们几乎脱离了自然而存在,只和自然之间有一根最细微不过的线。”
“你的意思是说,那一切是他们作为的结果吗?”马克指着月亮斑驳的球体说。
“为什么不是呢?只要你消灭一切植物,你很快就没有了空气,也没有了水。”
“但这样做目的何在呢?”
“卫生。为什么他们要让自己的世界里爬满生命呢?此外,他们还特别要放逐一种生命。你所见的月亮的表面并不完全。月表还有居住者——野蛮人。这一族是月球阴暗面的一大块脏污,月球的那一侧仍然有水、空气和森林——是的,还有细菌和死亡。他们正在缓慢地将自己的卫生措施在全月球推开。给月球消毒。野蛮人则与他们战斗。月表下的洞穴和长廊里,有前线,也有激烈的战争。但是这伟大的种族一往无前。如果你能看到月球的那一面,你就会发现每一年,光洁的岩石——就像月球的这面一样——不断侵进:有机物的污斑,所有那些蓝色和绿色的地方,以及迷雾,都在日益缩小。这就像擦拭生锈的银器一样。”
“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我都会另找时间告诉你。头有很多消息来源。此刻,我不过是说出来鼓舞你而已。我说出来,你就会知道,能做什么,该做什么。研究院——我的上帝啊[6];可不是为了研究住房、种牛痘、高速火车和治愈癌症的,而是为了研究更重要的东西。是为了研究征服死亡:或者你也可以说是征服有机生命。这都是一回事。新人类的思想尚幼稚弱小的时候,在有机生命这个茧中得到了庇护,现在要破茧而出了,新人类永生不死,是人造的人,脱离了自然界。自然是我们攀登时借助的梯子,现在要把自然界一脚踢开了。”
“你认为有一天我们真的会发现让大脑永生不死的办法吗?”
“我们已经开始了。头本人就……”
“接着说啊。”马克说。他的心跳个不停,把珍和威瑟的事情都忘了。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呢。
“头本人就征服了死亡,你今夜就要和他说话。”
“你是说朱尔斯已经死了?”
“呸!朱尔斯是什么玩意。他不是头。”
“那谁是?”
正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有个人不等应答就闯了进来。
“年轻人准备好了吗?”是史垂克的声音。
“哦是的。你准备好了,是不是,斯塔多克先生?”
“你已经向他解释过了,嗯?”史垂克说。他转向马克,屋内的月光如此明亮,马克现在能多少认出此人的脸了——冰冷的月光和阴影让他脸上严厉的沟壑更为深邃。
“你真的要加入我们吗,年轻人?”史垂克说,“一旦你的手沾上犁把,就没有回头路了,而且要毫无保留。头要见你。你明白吗?——头?你会见到这个被人杀死但依然活着的人。《圣经》中耶稣的复活是个象征:今晚你就要见到这个象征所代表的事实。这才是真正的人,他要我们都忠诚不二。”
“你到底在说什么?”马克说。他的神经太紧张,嗓音也扭曲了,变成嘶哑的、气势汹汹的大吼。
“我的朋友说得很对,”费罗斯特拉多说,“我们的头是第一个‘新人类’——第一个在生物肉体死亡之后,依然活着的人。就自然法则而言,他已经死亡了:要是依照自然法则,他的大脑现在正在坟墓里腐朽。但一个小时内,他就会开口和你说话——我和你说,我的朋友——你会遵从他的命令的。”
“可它是谁?”马克说。
“是弗朗西斯科·阿尔卡山。”费罗斯特拉多说。
“你是说那个上了断头台的人?”马克喘着气说。那两个人都点头了。两人的脸都凑在他面前:月光如此凄惨,这两张脸看起来就像浮在半空中的两张面具。
“你害怕了?”费罗斯特拉多说,“你会习惯的,我们有意让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你看——如果你是局外人,是乌合之众中的一员,你有理由感到害怕。这就是一切力量的开始。他永生不死。伟大的时间被征服了。还有伟大的空间——也已经被征服了。我们队伍中有一个人已经在空间旅行过了。真的,他被人背叛和谋杀了,他的手稿也不够完善:我们还不能重建他的飞船。但这一天会来的。”
“这是永恒不朽的人类和无远弗届的人类的萌芽,”史垂克说,“是戴上了宇宙的皇冠的人类。这就是所有预言的真义。”
“当然了,一开始这力量会仅限于一些人——很少一些人。那些天命永生不老的人。”费罗斯特拉多说。
“你的意思是说,之后这种力量会推及每一个人吗?”马克说。
“不,”费罗斯特拉多说,“我是说,其数量将会缩小为一人。你不是个傻子,对不对,我亲爱的小朋友?我们所说的人类征服自然的力量——抽象的人类——只是针对乌合之众而言的。你和我知道得一样清楚,所谓人征服自然的力量,就是有些人控制他人的权力,大自然不过是其工具而已。本来没有人类全体——这只是个名词——有的只有许多的人。不!无所不能的不是人类,而是某一个人,某一个不朽的人。阿尔卡山,我们的头,是其第一个蓝图。最终的那个人,可能是别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必有一王凭公义行政,”史垂克说,“必有首领藉公平掌权[7]。毫无疑问,你曾以为这都是神话。你不信,是因为神话都围绕着所谓‘人类之子’这个说法,而人类永远不会有儿子将天地之力在握。但是,他会的。”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马克说。
“但这很简单,”费罗斯特拉多说,“我们已经发现了如何让死人复生。即便在自然寿命未了前,他就是个很聪明的人。现在他永生不老了;他会变得更聪明。以后,我们会让这些复活者活得舒服些——现在,不得不承认,再生的这第二段生命对于复活者来说并不很惬意。你明白了吗?之后我们会让有些人过得舒服些——对有些人可就不会那么舒服了。我们现在能让死者复生,不管他自己是不是愿意。终将成为宇宙之主的那个人可以给任何人复活的生命,选中的人可不能拒绝这个小小的礼物。”
“就是这样,”史垂克说,“你在妈妈膝下听的那些教育又回来了。上帝有能力给予永恒的奖赏和永恒的惩罚。”
“上帝?”马克说,“上帝和这事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信上帝。”
“可是,我的朋友,难道说过去没有上帝,未来就一定没有上帝吗?”费罗斯特拉多说。
“你将会站在万能的上帝的造物面前,你还看不出我们给了你多么无以言表的荣耀吗?”史垂克说,“这里,就在这间屋子里,你将会面见真正上帝的第一个原型。这是个人——或者说是一个人造的生灵——他将最终走上宇宙的王座,从此永远统治下去。”
“你和我们一起来吗?”费罗斯特拉多说,“他要见你!”
“他当然要来,”史垂克说,“难道他以为踌躇抗拒还会有活路吗?”
“还有你妻子的那件小事,”费罗斯特拉多说,“不要提起这类零碎小事。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没有人能和头争论。”
马克晚餐时喝的酒带来的酒兴迅速减退,他隐约想起他来布莱克顿以前认识的朋友们,和这些朋友以及和珍一起度过的时光,那时候的世界和现在压在他身上的刺激的恐怖有所不同,现在,他是孤立无援了。这些想法,以及对这两张月光照亮的面孔的本能厌恶,紧紧抓住了他。两边都让他恐惧,如果他拒绝去,他们会对他做什么呢?冲淡这恐惧的,是他年轻人的想法,如果不得不在眼下屈服,那“到了早上”就船到桥头自然直了;而且,一想到能得知这个重大秘密,他就觉得兴奋,这减轻了恐惧,也增添了他的希望,甚至在此时此刻,这种兴奋也不完全是厌恶。
“好,”他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好像喘不上气来,“好——当然——我去。”
他们领着他出去了。走廊里很安静,一楼里公共室里的谈笑声已经消失了。他一个趔趄,他们就搀起他的胳膊。这条路很长:过道走完又是过道,他从没来过这些过道,许多门要开锁而入,然后来到一处灯火齐明的地方,这里有股奇异的气味。费罗斯特拉多对传声筒说了几句,一扇门就打开了。
马克发现这里仿佛是个手术室,灯光耀眼,有不少水槽,许多瓶瓶罐罐,以及闪亮的器械。有一个身穿白大褂,马克不太记得的年轻人在此迎接他们。
“脱到只留内衣。”费罗斯特拉多说。马克遵命而行,他注意到对面那面墙上全是刻度盘。刻度盘下,许多软管从地板上钻出来,连到墙上。刺眼的刻度盘,以及下面繁多的、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的软管,让人感觉眼前是个有许多眼睛和许多触手的怪物。年轻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刻度盘上晃来晃去的指针。三个来访者都脱去了外衣,洗了手也洗了脸,费罗斯特拉多用镊子从一只玻璃柜中扯出几件白衣服给他们。他们穿好之后,他又给他们似乎是外科大夫戴的手套和面罩。然后大家一时安静下来,费罗斯特拉多看了看刻度盘。“好,好,”他说,“再多点空气。不要太多:零点零三打开密室的空气——慢慢地——直到充满。现在开灯吧。现在向门锁充气。溶剂量稍微少一些。好了。”(这时他转身过来对着史垂克和斯塔多克)“你们准备好进去了吗?”
在布满仪表盘的那面墙上开着一扇门,他带他们走进去了。
【注释】
[1] 原文为“Be glad thou sleeper and thy sorrow offcast. I am the gate to all good adventure”,出自英国诗人乔叟(Chaucer,约1343——1400)的《禽鸟议会》(The Parliament of Fowls)。——译注
[2] 该名出自《反之亦然:给父亲的一课》(Vice Versa,A Lesson to Fathers),是F.安斯蒂(F. Anstey,1856——1934)所著的一部著名校园小说,小说里有位巴尔蒂图德先生变成了自己的儿子,其儿子变成了父亲。——译注
[3] 决断实验(experimentum crucis),指一个实验能够证明一个假设是否成立。——译注
[4] 原文为意大利文,si。——译注
[5] 原文为意大利文,canaglia。——译注
[6] 原文为意大利文,Dio Meo。——译注
[7] 语出自《旧约·以赛亚书》。——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