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裴南周一双褐色的眼睛落在我身上，闪烁着警惕又期待的目光。

「裴......」

我脱口而出，

然后语气一转，笃定道。

「小裴。」

听到这个名字。

年幼的裴南周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新奇的词，喃喃自语。

「小......裴？」

从第一次去西郡没能救下裴南周，我就知道他是一个难搞的人。

上辈子十六岁的他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幕仿佛仍在眼前，我没办法再平静的将裴南周当作我一次次重来倒退求生的浮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肉的人。

可这一次，在我叫侍女打了盆热水来，洗干净帕子，给他擦着脸时，裴南周却难得的安静。

「为什么要救我？」

他又一次问。

「我，知道那个包子有毒。」

闻言，我手中帕子不稳，险些砸在裴南周有些粗糙的脸上。

难道他还是记得？

亏我还将他当作孩童看待，我心下一空，咬牙询问：「裴南周，你又戏耍我。」

他愣愣的看着我，然后在方才的喜悦上仿佛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紧张戒备，仿佛随时可以从我身上撕下一口血肉的样子。

艰涩道：「裴南周，是谁？」

我看着眼前熟悉的浅褐色却懵懂的双眸和稚嫩的脸颊。

还好，什么都不记得。

然后我轻轻的，摸了摸裴南周的头。

想想就觉得心酸。

原来十岁的裴南周他什么都知道，他原本赤子之心，心如明镜，只是不想戳穿。

我忽然就原谅了他在最初为什么那样偏激，不能接受这世间身边亲近的人不在意他的生死，要以他死换旁人活。

「裴南周这个人，是我活着的希望，是一切的开端，希望的开端。」

小男孩不懂。

只是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了下。

回到云京后，裴南周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肯和我说话，再次张口时，便是休憩日时隔着好远恭恭敬敬的唤我一声「谢四小姐」。

只是我与他相处的时日不多，平日里他要和府中其他暗卫一样接受训练。

而我吸取前世的经验教训，准备提前窃取谢礼之的私印。

只是这时候阿姐与谢三年纪尚小，我身边亦没有足够的可信之人，只能像前世那样耐心等待日后合适的时机。

像往常一样，我在去给大夫人请安的路上忽然被一阵声响绊住了脚。

大夫人的院落有一个小湖泊，水榭蜿蜒其上，中间还有个桐木亭子。

我远远瞧见一身锦簇的谢珍捂着被打的红肿的脸，指使着身后的暗卫将一个小小少年往湖里按。

谢珍虽是庶女，但母族势强，在谢家几乎无人敢招惹。

我也本想像过去一样装作视而不见，可在下一秒，我去看清了裴南周的脸时，再也无法无视。

「小裴！」

我不顾礼仪扑到他们面前，将半个身子落在湖里的裴南周一把拉了起来。

无数水珠打在他的脸颊，裴南周睁开眼睛见来人是我，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转身吼道：

「谢珍，你做什么？」

谢珍似乎被我这幅生气的样子吓了一跳，惊叫着向后倒退了几步。

然后回过神来，叉着腰指着我道：「我说这贱奴缘何敢打我，原来与你是旧相识！」

争吵的声音将大夫人，长兄，阿姐都惊动了出来。

谢盈听了事情始末，上前小心翼翼的提醒我。

「我知道你担心小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