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所以，我即便死过一次，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偏偏还是想要救你。」

「我小的时候，也不是一个良善之人，怎么就魔怔在这个事上了。」

谢家之盛，涂金镂石以穷茔域之丽，裂锦绣以竞车服之饰。

阿姐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除了这桩婚事。

吉时，我由人搀着迈出闺房，外头的雷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雨势也渐小，淅淅沥沥。

宫里来的嬷嬷在喜轿旁递过来一个红苹果，上面贴着窗花剪成的如意二字。

谢礼之面色冷漠，大夫人却以为我是谢盈早早的哭昏厥了去。

正当喜轿即将踏上入宫之路时，我忽然听到帘外一阵嘈杂之声，以及谢礼之惊恐的呼喊，「不要，不要伤他」。

不同于百姓看热闹的欢呼，倒有点剑拔弩张，间不容发的意味。

我隐隐察觉到，似乎是有什么人拦住了送亲的队伍。

下一秒，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姐，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你忘了吗？」

他回来了，他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谁，和谢礼之做了交易，回到裴明羽身边去了吗？

为什么还要回来。

裴南周的声音干净清透，似乎因着薄薄细雨带着一丝水汽的滋润，砸在我心头，浇铸一碰温热水流。

而我却不敢回应，不敢开口。

我知道，只要我说出口一个字，我便要崩溃。

「我知道里面的人是你。」

裴南周再次开口时，声线竟是蓦地哑了，和我的心跳共振了一下。

下一秒，我听见外头兵器交接的声响，太过担心，还是忍不住冲了出去，掀开了盖头。

却见裴南周一身红衣，将自己打扮成了新郎官的模样，红锦金冠，面容俊秀，仿佛今日，当真是他来娶我的好日子。

如果，我没有看到他正与禁卫军缠斗在一起的话。

「裴南周，小裴，快停下！你在做什么？」

我忽然猜到了裴南周想要做什么，一时惊叫出声。

他要用他的死逼裴明羽即刻起兵，保住我和阿姐。

他一直聪慧隐忍，早就想到我如今若是想要谢盈不再走上绝路，便只有我替嫁这一条路。

所以，裴南周是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想用自己裴明羽之子的身份同谢礼之做交易，铤而走险。

但奈何武阳王并不在意他的生死，他便只能自己去寻自己的生父，这些时日，他都在裴明羽身边，这样，他一旦死在云京，必然引起骚乱，就算武阳王按兵不动，裴明羽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白死。

最后，西南军攻城，阿姐和我，谁都做不成这个皇后。

而花轿前，少年目光淡漠，抱着剑看向我，仿佛带着最后的决然，然后挥剑自刎。

「小姐，别生我的气。」

这种时候，我哪里顾得上生气，更说不出别的话去责怪裴南周，就像谢盈愤怒于我替嫁的想法，但还是心痛更多，只能无助的用双手捂住他的伤口。

「小春，我做了好多梦。」

裴南周又一次满身是血的倒在我怀中，伸出手，努力的抚上我脸颊，声音有些晦涩，又好像飘得很远：

「我梦到我们在谢家相识相爱，最后你却嫁去皇宫，替姐自刎。」

「我梦到我又一次在西郡见到了你，但你却没有将我带回家，后来，我等了很久很久，甚至向武阳王献计回到云京参加宫宴，可你却已经不认得我了，即便这样，小春还是待我很好，愿意为了我付出性命。」

「后来，我梦见我因那个肉包子死在西郡，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嫁给了我的庶兄，过得很是不好。」

「小春，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道不公，是我没有好好的保护你。」

「小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听着裴南周的低声呢喃，我的瞳孔骤缩，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拼命的摇着头。

过往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为什么我随口一句戏言，他竟然一直记得。

原来上一世那场宫宴，他只是因为太想要见我便做主向武阳王提议提前回京。

所以误卷入武阳王的阴谋，才成了弃子。

为什么他在上一世会唤我小姐不是因为他记得与我相识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