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她也只看过照片。

我放软声音，“我们之间很有缘分，不管是朋友，姐姐，还是妈妈的身份。”

我的话意外的让安宁眼泪决堤。

我轻轻放下碗，把她抱入怀中。

*

“妈妈......”安宁小声的喊，又轻声开口，“我只是没体验过，叫妈妈的感觉，当然以后我还是喊你姐姐。”

我轻声安慰，“不管你想叫什么，我都可以！”

“不可以！”一道尖锐的童声响起。

顾糯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

我见他身边没有其他人，不免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顾糯红着眼眶，“你不可以做她妈妈。”

“你是我一个人的妈妈。”

安宁恢复了表情，开口，“你不珍惜你的妈妈，自然会有人珍惜。”

“你胡说！”像被踩住了痛脚，顾糯大叫。

我有些失望，“你身边的人在哪，我送你回去。”

顾糯摇头，“我不回去，我跟着你们了。”

安宁伸了个懒腰，“那就不知道娇生惯养的小宝宝能不能习惯喽！”

我没有在周围看到顾家的人，打给顾准的电话也没有接，只好把顾糯带在身边了。

顾糯也表现出了异于平常的乖巧，软糯的开口。

“我跟着妈妈，只要妈妈别不要我！”

同时警惕地看着安宁。

我无奈。

有了小孩，我和安宁的很多行程便泡汤了。

但我们依然没有回去的打算，四处走走看看。

时间一长，顾糯的脚便受不了，虽然她一声不吭，但我还是看出了端倪。

我将顾糯抱起来。

顾糯将小脸埋进我的怀中，闷闷的开口。

“糯糯以后会听话，也不想要林阿姨当妈妈了，妈妈别走。”

顾糯在我面前总表现的比同龄孩子成熟。

这是难得的孩子气模样让我内心复杂。

我缓缓开口，“糯糯，就算妈妈离婚了，也还是你的妈妈。”

顾糯却抬起头来，眼圈红红，“不！”

“糯糯的妈妈被这个讨厌鬼抢走了，就不是我妈妈了。”

她像一条滑溜的鱼，一下从我身上滑走，气愤的跑入人群之中。

我还没反应过来阻止，“糯糯！”

小孩已经被人群遮住了，不见了踪影。

安宁严肃开口，“我们分头找。”

我连忙点了点头。

一个五岁的孩子，没有大人在身边，实在危险。

我一边在人群中寻找，一边打电话给顾准。

这次电话很快接通。

听闻顾糯跑丢了，顾准语气沉稳，“你别急，我马上带人一起来找。”

我一面求助景区的管理员帮我广播通报。

一面着急的在人群问。

得到一众的否定答案后，我又往另一个地方跑去。

这么小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呢？

正在我手足无措时，一双有力的大掌扶住我的肩膀。

“念念。”

再次看到顾准清冷的面孔，我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糯糯找到了吗？”

*

他的语气平缓，“不要担心。”

“她在家等你。”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软下去，意识也逐渐模糊。

一股大力捞起我，随后清冷矜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们一家人，会平安在一起的。”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是顾准端着锅在厨房做饭。

这样的场景，我曾经梦到过无数次。

我本想站起身，可身体却先察觉到不对劲。

一条细长的银色链子挂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扯了扯才发现链子的另一端从餐桌腿上延伸出来，拉不动。

“马上做好饭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转过头，对上顾准平静的黑眸。

“睡了一天一夜，吃点东西吧！”

一碗清粥被捧到我的面前，顾准抬起手，一副要喂我的模样。

我脑袋发懵，“你这是做什么？顾准，离婚不成，你难道是要囚禁我？”

顾准笑容是罕见的温柔，“一家人，本来就应该不离不弃。”

再次听到这个词语，我有些失控。

我拼命的用腿晃动桌子，猛的推翻粥，任由粥撒了那干净笔挺的西装满身。

“家人？你放不下的到底是执念，还是家人？”

“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顾家被藏起来的太太？又或者是你被打理好的生活？”

“你从来不顾我想要什么，在乎什么，每一次选择都是自私的。”

“你最好放开我，不然我要报警了！”

面对我的歇斯底里，顾准很沉默。

等我发泄完，气喘吁吁的坐在餐桌前，才听到他认真偏执的声音。

“我放不下的不是执念，是爱。”

“只是我孤傲太久，没有仔细看，才错过了。”

“但是没关系，我们有机会重新开始的。”

他端来粥，“喝点吧。”

我笑容讽刺，“爱？”

“看不见，摸不着，感受不到的，那是爱吗？”

“你知道，我最讨厌吃早饭吗？”

顾准低下头，“抱歉，那就中午再吃。”

紧接着，我被顾准抱进房间。

只是我的手腕和腿，依旧被牢牢锁在床边。

顾准离开后，我有些担忧，不知道安宁什么情况，有没有被我连累。

不知道过了多久，开门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次不是顾准，而是顾糯。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海鲜粥，猫一样的眼睛圆圆的，“妈妈，吃饭了。”

我闭着眼睛没动。

看来这是他们俩商量好的。

却听见她语气一转，“妈妈吃饱了，才有力气找那个大姐姐吧？”

听到这话，我总算有了气力，“她在哪？”

顾糯笑眯眯，“妈妈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我的确不应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想通了这一点，我端起饭，自顾自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顾糯开口，“父亲已经把她送回去。”

她语气中带着厌恶，“听说她是个没有妈妈的孤儿，难怪要来抢我的妈妈。”

这么乖巧精致的脸吐出这样的话，让我有些惊愕。

很快我皱起眉头，厌恶开口，“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被我语气中的反感戳到，顾糯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

我忽然失去了力气，语气疲惫，“我也是个孤儿。”

“安宁虽然失去了妈妈，却坚强，独立，美好。”

“而我作为你的妈妈，却没有把你教好，我真的很失败。”

顾糯有些慌了，“不，妈妈把我教的很好，是我自己没学好。”

但我偏过头去，不想再看她。

*

就这样过去了几天。

顾准和顾糯总会轮流进入房间。

有时候是回忆些温馨的过往，企图唤醒我的记忆。

有时候是卖惨，妄图动摇我想离婚的心。

一次，顾准进来，语气平静。

“我把林雪送回去了。”

“我知道，因为她，你才不接受我和糯糯。”

“可是现在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一家人了。”

我心中满是失望。

“顾准，这不是爱与不爱，能不能接受的问题。”

“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我们已经，注定没办法一起走了。”

“放了我吧。”

顾准置若罔闻。

我劝说不听，也就累了。

于是每次看见他们，我要么闭眼，要么看着窗外发呆，一声不吭。

直到一天，外面有了动静。

我想站起来看窗外，却被手腕上的手链限制。

房间的门被踹开。

一个黑色劲装的少女站在门口气喘吁吁，身后全是身形高大的保镖。

她看见我，眼眶顿时红了。

“姐姐！”

没想到还能再见安宁，我沉静的心重新跳动。

我的手链被解了下来。

我听到一旁的黑衣保镖恭敬的说，“大小姐。”

我这才后知后觉，安宁的家世不简单。

“你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安宁的面上浮现出不同于以往的神色。

我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头，“我想以合法的手段解决。”

并不是我对顾准父女心软。

而是我觉得。

像安宁这样阳光的姑娘，不应该沾染任何的黑暗。

我被安宁带了出去。

那天阳光很好，有些刺眼。

我伸出手挡住头顶的阳光，身后传来顾准沙哑的声音。

“念念别走，是我错了。”

顾糯的哭声也传来。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是林阿姨摔碎了花瓶，不是妈妈......”

“是林阿姨求我不要告诉别人，她说如果是妈妈，没人会责怪，如果是她就不一样了。”

“妈妈，你别走......”

但我脚步向前，没再回头。

几个月后，顾氏总裁顾准被起诉非法禁锢他人人身自由。

尽管他动用了一部分关系，却还是让公司受丑闻影响，顾氏动荡许久，才平静下来。

而彼时，我已经收到了他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再无人能束缚住我。

安宁带着我去了她小时候练舞的地方。

我被她的老师看中，亲自教舞。

一年后，安宁和老师在意大利为我举办了一场舞会。

聚光灯下，无数个小报刊登，称我为天赋之女。

一切结束以后，我打算定居意大利了。

那天我回到后台，收到了一束巨大的玫瑰。

我打开贺卡，没有署名。

我往前追，看到顾准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嗤笑一声，随手将手中的花送给了剧场不远处正在乞讨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