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必了，祝你们一家幸福。”
说完，我带着安宁转身离开。
不再理会身后所有人错愕的表情。
我带着安宁离开，回了原来的老房子。
父母去世后，这个房子便无人问津。
安宁和我一起打扫完灰尘，瘫软在沙发上。
“谢谢你。”我声音低落。
如果不是安宁在我旁边，我或许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安宁却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样冰冷的男人。”
或许她还有没说出口的问题，那个男人眼中好像有其他人。
我看懂了她的问题，忍不住苦笑。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
我父母是顾家祖母的救命恩人。
因此他们去世后，我便被顾家祖母收养。
那时候的顾准，是会温柔喂流浪猫的人。
他会耐心的陪祖母下棋，会夸普通的我好看，也会给我带好吃的糕点。
可那一次宴会之后，什么都变了。
顾准喝醉了酒，将我推倒在床上。
因为那次意外，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林雪赌气出国。
而我被祖母安排嫁给他。
顾母第一个不同意，我这样没钱没势的孤女，怎么能够嫁进顾家。
可因为救命之恩，祖母还是让顾准同意了。
同样的，他变得越来越冷漠。
祖母去世时，我也曾委婉的提过离婚。
而他噙着满是醉意的眸子盯着我，似笑非笑。
“离了婚，你的心机不是白费了？”
讲完过往，我苦涩的笑笑，“是我的错，才改变了他。”
因此，为了内心的那份愧疚，我守了顾家五年。
“不过还好，一切终于能回到正轨了。”
安宁严肃的说，“不是你的错。”
“如果他真的喝醉了，他是不会有力气的。”
“他自己犯的错，却还是把责任归咎到你身上。”
“是他的错。”
我红了眼眶。
在一众不要脸，心计深沉，或嘲笑或耶愉的声音中，我居然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必须出去吃一顿。”
安宁积极开口。
在她明亮的笑容中，我总能很快摆脱那些灰暗的阴影。
我找到了一家火锅店。
看着一片火红的锅，安宁尝试了一口，顿时眼睛亮了。
我也多了几分笑容。
吃了几口之后却忍不住落泪，我的家人，他们从未陪我吃过。
“怎么了？”安宁察觉到一些不对。
我摇摇头，“可能是太久不吃辣，我好像有些吃不了了。”
安宁心领神会的拿起旁边的一壶茶倒给我，“人都会慢慢习惯的。”
我接过茶杯，心底暖暖的。
耳边却忽然传来顾糯嫌弃的声音。
“妈妈，你就爱吃这种垃圾。”
转头，是顾准带着顾糯，不知何时出现在餐厅。
我皱起眉头。
*
以前从未在几天时间这么高频率的看见过他们。
“没有位置了，可以拼桌吗？”
顾准面色淡然，直勾勾的看向我。
一大一小站在过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们这桌。
没办法，我只好同意。
顾准坐到我身边，我下意识的低头。
“阴魂不散。”安宁吐槽。
顾糯马上告状，“妈妈她骂我！”
“没礼貌的娇纵女。”
得不来我的维护，顾糯立马反击，“黄头发的讨厌鬼。”
顾准不吃辣，此刻认真的看着锅，有些惆怅。
我适时开口，“这是垃圾，不符合你们口味，还是换个地方吃饭吧。”
顾准紧皱剑眉，顾糯却笑眯眯开口，“算了，妈妈，今天本公主就陪你吃一次吧。”
一大一小开始夹菜，很快被辣红了脸。
顾准白皙的面孔染上红意，顾糯也辣的吐舌头。
安宁故意大声感叹，“好香啊，有人和我们合不来就别逞强了。”
顾糯不服输，也吃了一大口。
却很快被呛住，咳嗽起来。
我推过去一杯茶，她连忙喝了一口，随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示弱。
“妈妈，回家好不好？我感冒了都没姜汤喝。”
我的眼眸一闪，那个夜晚被姜汤烫到的手，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顾糯也想起了什么，笑意收敛了一些，“妈妈，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半天也没说出来。
我恳请安宁，“能帮我把她带开一会儿吗？我想和顾准单独谈谈。”
安宁点头，利落地抓起呲牙咧嘴的小孩向外走。
我放下筷子。
“顾准，不管你信不信，离婚不是我赌气。”
顾准沉默了片刻，开口，“我知道。”
或许是看见了外面的“垃圾”，曾经我有多宝贝这些东西他是知道的。
他内心其实也清楚，一星期之后，我也不会回家的。
“那你还跟着我？”我不解。
顾准眸光深邃，恍若星光落海。
“沈念。”
“我们结婚五年了。”
“我从没有想过离婚，哪怕林雪回来了。”
我的笑容有些苦涩。
是，没有想过离婚。
却带着林雪大大方方出入顾家。
没想过离婚。
在外人面前维护的却是林雪，不是我。
“你不用担心祖母会怪你，你做到了曾经的承诺，也不用担心责任，我会过得很好，更不用担心顾糯，她喜欢林雪比我多。”
我想不通为什么顾准不离婚，开口解释。
“不是。”
顾准目光下敛，顿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沈念，或许，是我习惯了你。”
习惯？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又可怕的词语。
曾经我习惯了贬低和嘲笑，甘愿把自己低到土里。
可有人捧起我，拼回了我。
她告诉我，“你很好。”
她告诉我，“这不是你的错。”
她眼中的我，不是那个破坏了别人幸福，心思卑劣，品行不端的沈念。
而是温柔，耐心的，厨艺超好的沈念。
我的面色变得冷硬，“顾准，我也是人。”
“我也会累。”
“难道我要用我的不幸福，去成就你的习惯？”
只是因为习惯？
我做的饭菜，我搭配的衣服，我安排的有条不紊的事情？
我吐出一口气，“如果只是因为习惯，你换个人，也会照样习惯。”
“签了离婚协议吧，我会祝福你和林雪的。”
“嫁给我，就不幸福？”
顾准看着我，目光很淡。
*
“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幸福。”
“曾经我是为了赎罪，可是有人告诉我，那不全是我的错。”
顾准压下细密的眼睫，棕褐色眼宛如冰块，“沈念，是那个女孩把你带坏了。”
一股无以言喻的失望涌上心头。
我克制住想把茶水泼到他脸上的冲动。
人为什么不能从自己身上反省错误？
或许我一开始的决定就是错的。
“沈念，跟我回家，我可以保证，你觉得不幸福的事都会改变，顾糯也会最喜欢你。”
顾准温柔的声音像个诱人的幽灵，可我还是没有陷进去。
“和你说这些，是我认为我们能够和平解决。”
“如果不能，那就交给律师吧。”
我起身离开。
门外，安宁和顾糯相看两不顺眼。
直到听到动静，顾糯回过头来，露出惊喜的目光。
“妈妈！”
我没有看她，转身拉着安宁的手，“走，我们回家。”
“那，那糯糯呢？”
顾糯喃喃。
但我拉着安宁离开，没有再回头。
等回到房间，我才向安宁道歉。
“打乱你来这里游玩的计划了。”
安宁认真道，“不会的。”
“陪你做这些，我也很开心。”
我的心又重新变得柔软，揉了揉安宁的头，“但是我很愧疚，把你牵扯进来。”
“我们明天就走，我带你去玩。”
安宁惊喜点头，随后又问，“那离婚的事呢？”
我语气平静，“这可能是场持久战，没关系，交给律师吧。”
第二天，我带着她来了隔壁市。
面对周围的一切，安宁都很好奇。
无论是平行排列的老城巷子。
或是红墙黛瓦的纪念祠堂。
她都看得津津有味。
面对我略带怀念的介绍，她问，“你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笑了笑，“我妈妈是这里的人，小时候在这里住过。”
我带她穿街走巷，去体验了当地最特色的小吃。
只是安宁总是很警觉的往后看。
我向后看去，人来人往，稀松平常。
便只以为是她孤身在外的习惯。
我们离奇的很对胃口。
并肩坐在石阶上，一人捧着一碗滚烫的冒烤鸭吃的满头大汗。
我畅快的舒了口气。
比起规规矩矩端庄优雅的顾太太，我好像更适应那个随时在路边坐下吃路边摊的少女时代。
我感叹，“我们口味这么像，说不定上辈子真是母女呢。”
虽然我和安宁相差十岁，也只以姐妹相称。
可在我心中，安宁抛开朋友的一面，更像一个令我心疼的小女孩。
听到我的话，安宁罕见的沉默了。
正当我以为说了不该说的话，想要道歉。
她沙哑开口，“其实，我妈妈和你很像。”
安宁没有见过妈妈，她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