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二:《解读于丹》(2 / 2)

易中天品三国 易中天 5966 字 2024-02-18
🎁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易中天:你说是今天吗?

主持人:今天。

易中天:那当然。

于丹:真的?

主持人:我们很多人都看过你那篇博客,但是不知道你当时看她那期节目的时候,是特意而为还是偶尔碰到?

易中天:说实话嘛,我有一个习惯,就是《百家讲坛》推出一个新的主讲人我肯定要去看一下。

主持人:是看什么呢?

易中天:看看他们有什么新花招。当然也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要学习的地方。但是于丹的第一讲我没有看,然后马瑞芳老师就给我发了个短信:看于丹了吗?我回答一个字:没。然后回三个字:快去看。后来我看了,我就回:看了。马瑞芳老师又问:怎么样?我说:挺好。马老师说:这小妮子太可爱了!《百家讲坛》怎么早没发现这宝贝?那我就给她回了个短信说,我要发帖,然后就把帖子发上去了。

主持人:那您发这个帖的用意是什么呢?

易中天:我们做什么事儿都要有用意吗?

主持人:对啊。

易中天:我又不是奸雄,哪那么多用意啊?

主持人:但你要公而告知啊,你告知天下,我易中天欣赏于丹,为什么呀?

易中天:不可以吗?

主持人:可以啊,但我们想知道为什么。

易中天:不为什么,我就看着乐,我高兴,我喜欢。

主持人:嗯,这个好。

易中天:对,我要表示一下我的喜欢。

主持人:可是你博客上写了一句话,你说于丹的这个节目有点像酿的酒,度数略高,不胜酒力的人要慎之。这个“度数”指什么?

易中天:指她的思想的含量,你看你里面那么多人生的感悟、人生的哲理,又用那种诗性的、美文学的语言把它表述出来,一期看下来挺累。

于丹:下回我争取不让大伙儿那么累,但是如果有人要是再骂我水的话,我说易老师教我的。

易中天:那我成了孔乙己那个店里面的老板了。

主持人:易先生您有您的看法,也有人的看法跟你完全不一样,说于丹讲的不是度数太高,是太浅了。

易中天:什么叫浅,什么叫深?如果不把这两个定义弄清楚,我就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你要说浅,如果说明白就是浅,孔子就是浅。《论语》里面有很多孔子的话,简直就是大白话,而且教你做的一些事都是非常简单的事儿。比方说,出必告,返必面,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小孩子,你要出门了,你得给家长打一招呼:爸妈,我上学去了!放学回来以后,进门以后说:爸妈,我回来了!深吗?太浅不过了,太简单不过了。但是孔子在这样一个浅显的语言和浅显的这样一个行为指导,后面有很深的用意。就是一个小孩子离开家,他的父母亲是要担忧的,如果你出门之前不给父母打一个招呼,父母亲会说,这孩子上哪去了,他要着急;然后你出去很长时间不回来,他也要着急;如果你这个时候已然回家了,父母亲不知道,你就让你的父母亲白担心了很长时间,这就是不孝。孝是什么?孝是一颗心。这个心表现在什么?表现在日常当中的非常普通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比方说打个招呼。小事情后面有大道理,关键你能不能悟出这个大道理来,那么悟出来是你的幸运,悟不出来是你的不幸。不过我们有幸的是,于丹把这些她悟出来的道理,用这种某些人认为浅的方式把它说出来了,不好吗?而且,我还要强调一句,越是高级的东西越简单,越是真理越明了。如果一个道理被号称为真理,还要说得所有人都不明白,我敢肯定它不是真理!

主持人:大家给易先生鼓鼓掌吧。

易中天:我想这三个人,不就三国吗?

于丹:又回到三国了。

易中天:这本来我们俩是“孙刘联盟”啊,怎么现在把我搁曹操这边来了?哎呀,现在我是面对美女联盟啊,那我可以向她问,我要向你问。

主持人:好,您坐在这个位置上这就是主问人。

易中天:这就是发问的,那我就“赤壁之战”。那我想先问柴静一个问题,刚才你在前面的节目里,你问了于丹很多问题,你作为主持人你是代表观众来问的。那我想问你自己,你现在放弃你主持人的这个身份,作为一个普通观众,你看过于丹的节目吗?

主持人:我看过。

易中天:你自己真实的感觉如何?

主持人:我的感觉如何?于丹在上这个节目之前已经是《新闻调查》这个栏目的专家,我听她说话听了至少三年。

易中天:那这次听她讲,听她讲过《论语》吗?

主持人:当然。

易中天:哦,以前听过,那这个问题我初战失败,这坑没挖好。那么,于丹说的孔子是真实的孔子吗?

主持人:真实是无底洞的那个底。

易中天:就是永远找不到那个真实?

主持人:对,但意义的就是通往它的那个过程。

易中天:那么人家就会问了,你《百家讲坛》是中央电视台的一档具有学术性的栏目,你面对的是全国亿万观众,如果你不能保证你讲的孔子是真实的孔子,那么你于丹的讲座,靠得住吗?

于丹:这个问题是问我的吧?

易中天:对。

于丹:我所解读的孔子,不是一个我所景仰的圣贤,而是一个我爱的、朴素的圣贤。这中圣贤的意义就在于他能穿过这千古的尘埃,在今天,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像父母对小孩子的教育一样,是那种最朴素道理的昭示者。所以我觉得我能说我讲的孔子的言辞是真实的,但是言辞之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一个人的心得延伸一定有着他自己的色彩。而这种色彩我不希望把我的色彩强加于观众,而只是以我的色彩,以一种爱的方式去作为一种导火索,让所有人在心里面跟孔子有这么一种火焰的默契,能够点燃在自己心里头对他的一种爱、一种呼应,哪怕是否定,但总而言之,有所感就比无感要好得多。

易中天:正如我们文艺理论经常讲的,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么有一千个读者也有一千个孔子。那么我就感兴趣的问题是,我们现在有两位美女在我们的面前,美女心中的孔子,是什么样的?

于丹:其实我对孔子的理解,可能性别色彩挺少的,因为首先我觉得,孔子这个人让你我很难站在一个性别视角上去看他,尽管他是一个很朴素的圣贤。如果他要是李太白或者是苏东坡,我可以带着一个女性视角去看他,因为这个人有更多的精神的色彩、生活的色彩。但是孔子更多的是一种理念,他带着温度,但是他很少色彩。我觉得这种温度是一种朴素温暖的调性,他对人很宽和;但是从色彩上来讲,我感受不到多少,我只能是有很多很多我自己的延伸线,我把他延伸到生活里边,化解成一个故事。所以应该说我看孔子的时候,这种性别色彩是不强的。

易中天:如果孔子今天当真坐在这个演播室里,你最想问他的问题是什么?

主持人:我最想问他的问题是,两千年来,无数人评价过你,你被奉为万世师表,也曾经被打倒踩在地下。在你的心中,你是谁?

易中天:于丹认为呢?

于丹:如果孔子真的坐在这里的话,那我会说,超越了两千年的时空,面对当下,你最想跟大家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易中天:好!我如果是孔子我就会说,我最想做的事,是上《百家讲坛》。

主持人:哎,易老师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易中天:你想啊,孔子当年坐着牛车,吱吱嘎嘎吱吱嘎嘎,那个路也不是什么高速公路,千辛万苦,到处奔走,他图个什么?他图的就是把自己的思想传播出去,让大家来分享或者共享他的研究成果。那么今天有了《百家讲坛》这么好一个平台,干吗不用?如果孔子来的话,如果孔子来到这儿提出这个要求,我一定把《百家讲坛》制片人的手机号码告诉他。

主持人:说到这儿,我们说了很长时间的《论语》,但是现在于丹实际上在讲《庄子》了,可能易先生还没看到,这个消息会让很多人意外。

易中天;你又改说《庄子》了?

于丹:对。

易中天:你真的讲《庄子》吗?

于丹:对,我今天就在这里在录“庄子”。

易中天:是吗?喜欢庄子吗?

于丹:从我个人,如果我说一句实话。

易中天:你当然说实话。

于丹:我喜欢庄子胜于我喜欢孔子。

易中天:为什么?

于丹:是因为庄子给我更多的是个人生命的东西,而孔子给我的是道德担承,是社会角色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跟庄子无障碍。

易中天:跟孔子有障碍吗?

于丹:有理障,但是我认同,我尊敬。

易中天:就是说,你和孔子之间有理障,无智障?

于丹:无智障,智障还是没有的。

主持人:易先生,刚才于丹实际上也说到了,儒道两家在很多人看起来是价值观对立的两个价值系统,庄子说圣人不死大道不止。她有他的趣味,您呢?

易中天:其实孔子和庄子也有相通之处。比方说孔子和庄子如果现在都在北京师范大学传媒系当教授的话,估计都会爬到树上去,在这一点上他们是相通的。不同的我觉得,恐怕他们时代不同,孔子是春秋的时代。春秋这个时代还是比较文雅一点的,我们去读《左传》,两国打仗之前还要行礼,还要说话,你为什么要来打我呀?君居北海,寡人居南海,风马牛不相及,你为什么要来打我呀?这边说,那你什么事情没做好什么事情没做好,所以我要来打你啊。那是不是现在就开始打呢?那我们就开始打吧。他那个时代还是比较温文尔雅的,所以孔子可以推行他这样一种社会理想。我不知道于丹对孔子的社会理想是怎么理解的,我的理解孔子的社会理想就是这么一句话:然世界充满爱。但是到了庄子的时候已经是战国了,战国的时代,孟子有十六个字,叫做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地以战,杀人盈野。这个时候可能庄子觉得,这个什么“让世界充满爱”这事儿,恐怕是弄不成了,咱还是独善其身吧。

于丹:就是易老师说的这个理解让我为什么说我更喜欢庄子,因为庄子可能更贴近每一个人自在的生命状态。所以刚才易老师说独善其身,林语堂曾经说过,他说中国人某种意义上来讲,所有的中国人在他的社会角色上都是儒家,在他的生命角色上都是道家。儒与道,无非一个是兼济天下,一个是独善其身。说白了,一个是八小时之内,一个是八小时之外。我们其实上班的时候都会以一种儒家的标准要求自己职业化,甚至比职业化更高的理想化,为这个社会去尽一份道义和良知。但是你退出到八小时之外,人的那种自由,人的闲散,善待生命每分每秒,自己的一种处事方式,其实就是庄子给我们的“逍遥游”。所以,所谓道不远人,就是孔子跟庄子一直都作为某种元素活在每个中国人的自己的生活方式里。

主持人:易先生有一句话说,历史可以用来酿酒,但有三个前提条件,第一叫目的,第二叫手艺,第三叫运气。你跟于丹两个人,目的你们已经说过了,手艺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说到运气,以我自己来揣度,这个运气多多少少是指,我们现在身处在一个百家可以开坛的时代;一个人可以发出不同声音的时代;大家评价一个人不是靠他的职称或者声望,而是靠他的智慧和乐趣的时代;一个历史和文化不仅仅属于学术和政治,同时也属于每个普通大众的时代,所以我们在这儿祝愿《百家讲坛》能够酿出更多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