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帮我把面罩戴好。
「行,我滚,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是滚一辈子我也愿意。」
13.
魏然在我住院的第二天晚上出现了。
几天不见,他变得很沧桑。
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
「舟舟,我......」
只一句,他便说不出来话。
「行了!」
我示意他坐下来。
「结局都一样,江砚早就知道了,也早就做好了防范。」
魏然抹了一把泪点点头。
「其实那天,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
「就算东窗事发,我也不会对你有半句怨言。」
「只是,江砚......他在行动之前联系我了。」
江砚?
我心里一惊。
「他联系你干嘛?」
「他说你刚接近他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对我们的事了如指掌。」
「他的电脑有数据保护系统,一旦数据流失,手机就会有提醒。」
这个意思就是,那天我盗取数据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
那他还能那样毫无波澜的继续和我温存,可见他的心思有多深沉。
「他还说他很爱你,会和你结婚,照顾你一辈子。」
「也会在合适的时机把周叔的事情处理好。」
「你信他?」我问。
魏然没回答,我也没再追问。
信与不信,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我接近江砚,自认为江砚进入了我的圈套。
没想到,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是他圈套里的人了。
这几天,我的身体似乎好了点。
但我知道已经是日落西山的尾声了。
魏然每天都来医院。
除了聊聊往事,就是告诉我江砚又做了些什么。
我虽然在医院,不过从他口中和报纸新闻上也了解了大概。
原来不只是我,江砚自己也在收集证据。
目的就是大刀阔斧的整顿沈氏集团的黑势力。
他请了专业的财务整顿机构来分析处理公司资产。
关于兰苑不合规的地方正在改造重建。
精装房建材材料不过关的也统一处理重装。
几个贪污受贿不作为的老家伙被赶出了公司。
在沈氏门口叫嚣着江砚枉为江氏子孙。
看到这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清问我笑什么,我说我笑江砚一言不合就拆家。
这位白月光苏清小姐俨然和我成为了挚友。
一天到晚坚守在医院陪着我。
美其名曰可以借机巴结江砚。
关于白月光这个说法,他极力否认。
声称两人只是志趣相投的好友。
自己的爱人远在英国,是一位美丽迷人的芭蕾舞者。
关于传闻中的白月光。
苏清说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他在初中暗恋的女孩。
初中?
十几岁的年纪,没想到江砚那么早熟。
可仔细想想,我不也是在那个时候对江砚春心萌动的吗?
初中......初中......
夜深了,我依旧睡不着。
初中的时候。
难不成他那次哭,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哭的?
「唉......」
我叹了口气。
「到底是谁呢?」
14.
门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寂静的夜,声响格外清晰。
没等我反应过来。
一个冰凉的身体就钻进了我的被窝。
「大晚上不睡觉,琢磨什么呢?」
江砚的声音抖着,喷洒出的寒气使我本来温热的脸颊一片凉意。
他俯身过来亲了亲我的唇。
我这才反应过来。
「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一会儿还要去开会,躺20分钟就得走。」
「来回折腾啥,有这功夫你就能多睡会了。」
我伸手抚了抚他的眉,眉头那颗小小的红痣在温热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明显。
「我想你。」
他拉住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还有......你爸的事,也解决了。」
我的手一抖,心脏噗通噗通跳加速跳了起来。
「真的?」
「真的!」
「当时是因为你爸发现了公司副总陈军与装修供应商之间的勾当,陈军想花钱买通你爸,谁知你爸不愿意和他们蛇鼠一窝。后来他买通吴杰锐篡改了图纸,并且偷走了原始图纸,导致后面一系列事件的发生。」
「吴杰锐?我记得工程刚开始,那人就说家里有事,主动离职了。」
「他是做了亏心事,逃跑了。」
「那现在呢?」
「在海平市被警察抓到了!陈军等人也都得到了法律的惩治。」
「不久新闻就会报道此次事件,还你爸一个清白。」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几年所有的苦痛折磨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和解脱。
我紧紧抱住江砚,听着他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哄着我。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这是开心的事。」
「舟舟不哭......」
很像是一场虚幻的美梦,仿佛我一松手一睁开眼它就会消失不见。
我感到恐惧,这么好的事怎么会发生到我身上呢。
15.
果然,倒霉如周舟。
噩运从来不会缺席。
江砚走后没多久,我就发病了。
医生说我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再这么下去没有治疗的意义了。
江砚猩红着眼砸碎了病房里的所有东西。
他说「你必须救下她的命,不然,我就把整个医院一把火烧了。」
他说「有钱,我有钱,要多少钱,1个亿,够不够,10个亿够不够!」
我哑着嗓子喊他。
「江少爷,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他终于瘫坐在我床边。
拉着我的手让我别离开她。
这一刻,他没了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戾气,也不是那个冰冷凶狠的毒蛇。
他只是我心头尖上的一株木棉花。
靠我的心头血滋养,才得以存活。
以前,我总想着,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解脱了。
可现在,我突然很怕。
怕疼怕黑怕死。
在他身边,我突然就脆弱了。
居然会去想着,这世界上如果有奇迹就好了。
能让我再陪陪他就好了。
我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一天里清醒不过一两个小时。
天气似乎没那么冷了,好像也快过年了。
我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看着远处某个幼儿园的国旗在风中飘扬。
突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甚至有些想吃学校门口的槐花煎蛋。
我缠着江砚带我去了学校。
轮椅缓慢的压过一块又一块地砖。
放寒假了,整个校园里空空荡荡的。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
我说「江砚,以前我在这拯救了一个离家出走的不羁少年,他还顺走了我的羽绒服。」
江砚也笑了。
他俯下身把我腿上的毯子盖好。
「你还要穿吗?就在我衣柜里好好放着呢!」
我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
「原来你知道!」
江砚也笑。
「原来你也知道。」
「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
「只是后来在苏清的几次描写下,大概猜出了一二。」
「当然主要还是归功于闻景,作为你的发小,他就差把你9岁尿床的事说给我了!」
江砚脸一红,狡辩道。
「假的!」
我佯装生气,「你暗恋我是假的?」
他摇摇头。
「这事是真的,尿床是假的。」
我止不住的笑,笑的咳了起来。
江砚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有点担忧。
「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摇摇头,继续问他。
「所以,我去话剧社那天,你莫名其妙说那句台词是为了说给我听?」
「哪句?」
「就是那句!」
「到底哪句?」
「就是那句,我会永远爱你。」
江砚点点头,唇角微微上扬,有些得意。
他俯身轻轻的搂住我。
「是的?」他说。
「我也会永远爱你。」
16.
番外(闻景视角)
舟舟被送进icu的时候。
江砚也丢了半条命。
他不吃不喝不睡,只知道呆呆的坐在icu门口的地板上。
我问他,还扛不扛得住。
他说扛得住。
舟舟还在里面努力,我怎么能倒下。
我又说,舟舟见不得你这样折磨自己。
他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
他说。
阿景,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我问他后悔什么。
他说后悔没早点告诉她他爱她。
后悔一开始没有对周舟坦诚。
他总是等,等证据清晰,等时机成熟,等自己强大。
等到最后,他把舟舟的命耗干了。
他还说。
其实,舟舟第一次接近他的时候,他就认出来她了。
但是他不敢说。
他知道舟舟的目的,也知道舟舟那颗被伤害了的心。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她笨拙又可爱的去吸引他的样子。
可惜舟舟那时候不知道,她早就是他认定的唯一的爱人了。
他总以为自己掌控全局。
将一切可能性和未知的风险都计算在内。
殊不知,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舟舟居然生病了。
而且还一直瞒着他不让他知道。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骂自己没用。
连她生病都没发现。
后来icu的灯暗了。
医生说,还好还好,抢救过来了。
我以为他会很开心。
没想到他却嚎啕大哭。
以前我不懂喜极而泣到底是哪种。
今天在我兄弟这,我终于理解了。
后来,我父亲托人在国外联系到了一个医生。
听说他们正在试验一种新型的治疗方式。
我问江砚要不要让舟舟去治疗。
虽然国内手术治疗,成功率达50%,但只能多活一两年。
可新型治疗手术成功的话,可以延长至少20年的寿命。
只是成功率只有35%。
他们俩在病房里聊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是不是他们都睡着了。
江砚才出来。
我揉了揉发酸的屁股,问他。
「舟舟怎么说?」
江砚叹了口气。
「这小丫头,赌心还挺大。」
于是,我马不停蹄的开始安排。
出发前,他们俩去了趟蔚山岛。
听说蔚山岛有块双心型的巨大礁石。
在上面刻下彼此的名字,就能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我笑他们迷信。
他们笑我单身狗,不懂爱情。
我......
总之,江砚陪着舟舟开始了艰难的治疗之旅。
偶尔我会和他们打打电话。
舟舟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甚至还有心思帮我介绍医院里的护士姐姐。
江砚则是一边远程管理公司事务一边照顾着舟舟。
有一次我问江砚。
你累吗?这样折腾。
没几分钟后,他发来一个视频。
舟舟坐在轮椅上,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十几支鲜花。
阳光洒满她全身,显得整个世界温暖又明亮。
「阿砚,你说粉色搭蓝色好不好看?」
「好看,很大胆的配色。」
「那绿色搭黄色呢?」
「也不错,很清新。」
「白色搭绿色是不是更清新?」
「当然当然!」
隔着屏幕,我都能嗅到他满满的求生欲。
「哎呀!」她撅起嘴撒娇。
「你的话怎么一点也没有参考价值。」
「你就不能说点......」
「哎?」
她转头看向江砚,发现镜头后。
她叫了一声,随手拿起一支花笑着就丢了过来。
「臭江砚,你又偷拍我!」
画面自此戛然而止。
我甚至可以想象视频录制结束后,江砚被提着耳朵求饶的幸福场景。
我再也没有问过他累不累,烦不烦。
因为我知道。
爱抵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