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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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住复杂的心绪,拿着弓离开。

这夜,我没有回宫,凌晨便去刑部狱司外守着。

天光熹微,谢淮跟着钟衍从狱司走出来,我拉弓搭箭对准二人。

钟衍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还好,他笑着拍了拍谢淮的肩,“这段时间托谢兄照顾了,等回去我一定在我爹耳边给你说点好话,谢兄前途无量。”

“钟公子客气了。”

谢淮低着头,露出讨好的笑,“只是钟公子这段时日还是要收敛些,永安公主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钟衍呸了一声,“那臭娘们儿也就是命好,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不干不净的乐妓,有什么资格......”

箭从他口腔贯穿而过,钟衍满目惊惧地瞪着我,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我再次搭箭拉弦,利箭射穿他的官帽,飞落在地。

谢淮脚步踉跄地后退几步,惊恐看着我:“你疯了?!”

我收起弓,冷眼看着他,寒声道:“这次掉的是你的乌纱帽,下次掉的就是你的脑袋!”

09

事后,六部联合上书,要皇帝罢黜我的公主之位。

皇帝头疼不已,正好赶上各国使团前来邦交,便将此事暂时压了下来。

招待使臣的宫宴上,我又见到了南宫羽。

他以蒙古王子的身份出席,换回了草原服饰,看起来比之前更添一分野性。

南宫羽棕色的眸子在殿内逡巡,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热情地向我挥手。

我看着他笑了笑,没注意傅清姝与谢淮变了脸色。

宴会中途,北漠王子突然向皇上敬酒,紧接着提出了两国联姻的要求。

北漠位居边塞之北,那里黄沙漫天,地域辽阔却资源贫瘠,民风彪悍却最是擅战,是最不好得罪的邦国。

皇帝笑容勉强,斟酌着措辞拒绝。

傅清姝却在此时开口道:“北漠王子有所不知,父皇母后膝下只有我和姐姐,如今嘉宁已与驸马成婚,能联姻的便只有姐姐永安公主了,只是......”

她说着,侧目看向我,“姐姐,听说你是乐坊最好的琵琶娘,不如你来给王子们弹一曲琵琶?或许能得王子们的青睐呢。”

此话一出,大殿内寂静了片刻。

我知道傅清姝是故意的,如今朝臣闹着要罢黜我,她连戏也懒得做了。

我正要开口,南宫羽先沉着脸站起来,“永安公主是云晟尊贵的公主,何需他人青睐?嘉宁公主说出这种话?让我怀疑贵国的礼制是否完全。”

傅清姝被说得面红耳赤,却碍于两国邦交无法反驳。

“无碍,今日本公主恰好有兴致。”我出来当和事佬,使臣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就坐在席位上,弹了一曲《踏古》,南宫羽用马头琴与我合奏。

一曲过后,满殿哗然。

北漠王子拍手称好,想要与我攀谈。

10

我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无视北漠王子难堪的脸色。

“要骑马吗?”南宫羽跟了出来。

“宫内马场小,恐怕兜不住你的马。”

“那就去京郊。”

想起京郊孤坟,我答应了。

或许是醉了,到了芸娘坟前,我告诉南宫羽:“她因我而死,可是我有重来的机会,她却没有,重来一世,我还是没有保住她。”

“重来一世,我没有得到父母的爱,没有救下芸娘,没有要傅清姝和谢淮付出应有的代价,重活一次有什么用呢?”

南宫羽为我抹掉泪水,声音沉静:“可是你知道了自己是谁,你为芸娘报了仇,你还......还遇见了我。”

“遇见你又怎么了?”我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夜风吹过,林间树叶响起沙沙声。

南宫羽说:“我可以代替你的父母,你的朋友,来爱你。”

他背后是一轮银月,月光将夜空照成乌蓝色,却不及他此时的眼眸明亮。

我不知道该给南宫羽什么样的回应,索性没有给回应。

南宫羽没有在意,说要教我骑马,就认真专注地教起我来。

我暂时只学会了皮毛,南宫羽说以后再教,然后带我去了京城的最高的地方。

放眼望去,可以纵观整片京城,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京城很繁华。”

南宫羽说,“可惜云晟却在败落,在来京城之前,我几乎去过云晟每一座城池,四处都在闹饥荒,云晟的官员不作为,还在收税压榨百姓,百姓民不聊生。”

他说的没错,这些年云晟到处都是天灾。

起初皇上还会拨钱粮赈灾,却被官员们层层克扣,根本落不到百姓手中,后来干脆就不管了,只守着京城这最后的繁华地。

这些边国来访说是邦交,实则是为了打探云晟国情,想要瓜分云晟。

南宫羽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南宫羽笑着说。

“但眼下我改变主意了。”

他偏头看着我,目光赤诚地问:

“芸茵,你想做云晟的女帝吗?只要你想,我就为你守住云晟。”

11

那夜我没有立刻答应南宫羽,他给了我一支骨哨,说可以随时传唤他的信鸦。

过了几日,北漠王子突然来皇宫提亲娶我,并要云晟以三座城池为嫁妆。

皇上和皇后都犹豫了,他们当然不是舍不得我,只是舍不得那三座城池。

这种过分的要求无异于抢,可云晟如今确实没有反抗的底气。

若是我不愿嫁,若是不割让那三块城池,北漠便要直接抢!

可这与我有何干系?

我去找皇上拒亲,却在门外听见傅清姝说:“父皇,别犹豫了,北漠虽要了三座城池,可也许了咱们不少好处,如今各国虎视眈眈,与北漠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原来如此,若不是傅清姝在背后推波助澜,北漠王子怎么会突然行事?

我踹开门进去,才发现谢淮也在里面,这其中未必没有他的参与。

我冷笑一声,看着傅清姝:“你既如此明事理,不如你与谢淮和离了,嫁与北漠王子?”

北漠王子声名狼藉,为人暴戾狠辣,害死过七任王妃。

傅清姝脸色微变,僵笑道:“姐姐别开玩笑了,北漠王子可是指明了要你。”

“姝儿说的不错,谁叫你那日乱出风头,事情是你惹出来的,自该由你去平。”父皇在一旁帮腔。

傅清姝露出得意的笑容。

静默半晌,我对皇上低声道:“既然如此,儿臣的婚事便由父皇做主吧。”

似是不习惯我如此乖顺,他们都怪异地盯着我,我无视他们离开了殿内。

半个时辰后,一只不起眼的黑色乌鸦带着我给南宫羽的回答,越过重重宫殿与高墙,飞出了紫禁城。

12

去北漠前夜,南宫羽一身夜行衣翻进我的房间,要带我离开。

“等等。”我叫住南宫羽,笑容狡黠道:“明日两国联姻,可不能缺了新娘,我看嘉宁对北漠有几分向往。”

南宫羽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我与北漠王子的婚宴照常举行。

云晟的婚典结束后,红轿跟着北漠王子和使团出了紫禁城,只是没人知道里面的人早已换成了傅清姝。

南宫羽带着我从另一边离开京城,见我一身蒙古男子的服饰,守城侍卫没有任何多疑。

事情败露前,我只能在南宫羽的军营里待着。他们的军营就在京城十里外,可见云晟的巡防军有多废物。

南宫羽说:“不止我们,其他边国也在周围埋伏了军队。”

北漠当然也没有真的离开,不论新娘是不是我,他都会找理由攻回京城。

果然,不出三日,北漠就以骗婚为由攻打京城。

只是我和南宫羽没想到,傅清姝为了活命,竟将城防图给了北漠王子。

有了城防图,北漠迅速占领了京城,每日残害百姓示威,其他边国见这情况也不敢贸然行动。

我虽没有武力,也提不起兵器,却对兵书有过研究。

与南宫羽商量攻打北漠的计划时,他的手下并不配合我,对我冷眼相看。

一是因为我云晟公主的身份,二是因为我看起来软弱无力。

曾听南宫羽说过,他们蒙古人喜欢各种赛事,我便要他在战前举办了一场射箭比赛。

南宫羽的部下先后上场,几乎都正中靶心。

最后轮到我上场时,他们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她也会射箭?我看她连弓都拿不起来?!”

“听闻中原女子只会相夫教子,她瘦成这样,恐怕连孩子都不好生养!”

“别胡说,她将来可是咱们的王妃!”

无视周围的议论声,我凝神静气,将注意力都放在靶子上。

搭箭,提弓,拉弦,一道流光飞过。

我的箭破开其他人的箭,稳稳立在靶心上。

周围寂静了片刻,南宫羽率先为了喝彩,接着全场哗然。

有了南宫羽手下的信任,攻城演练进行得非常顺利。

北漠人因地脉贫瘠,养成了凶残狠辣的性格,却毫无章法可言,很快就被勇猛的蒙古骑兵击溃了。

我和南宫羽找到皇帝皇后时,他们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

皇上将玉玺交给我时,布满血渍的脸上老泪纵横。

他嘴唇翕动却只说得出一句:“悔之晚矣。”

13

我将皇上与皇后一起安葬在皇陵,然后回宫去见了傅清姝。

她神情疯癫地朝我扑过来,抓着我的手臂问,“崔芸茵那个贱人死了没有?要不是她本宫就是云晟唯一的公主,她该死,真该死!”

宫人找到她时,她已经疯了。

我冷漠甩开她,命令身后的侍卫:“嘉宁公主里通外国,罪不容诛,将她收押监牢,择日游街示众后处以死刑。”

而谢淮,他在北漠占领京城期间,主动当了北漠的军事,又在北漠退兵时没了踪迹。

我登基那日,士兵才在佃户的牛棚里发现他。

他跪趴的姿态匍匐到我脚边,抓着我的皇靴苦苦哀求:“云茵,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就绕我一命吧!”

我目光深深地望着他,怎么也想不起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

只觉得恶心,反胃。

我让人把傅清姝带来,丢下一把匕首,对谢淮说:“只要你亲手杀了她,我就饶了你。”

这是我给他最后的活命机会。

谢淮拿起匕首看了眼疯疯癫癫的傅清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捅了过去。

在匕首刺入傅清姝前,一簇利箭先射中了谢淮。

匕首从他手中脱落,他不甘地瞪着我,最终倒在了地上。

傅清姝尖叫一声,扑在他身边哭喊:“谢郎......谢郎你怎么了?”

谢淮却只是盯着我不放。

我从他身边走过,他试图拉住我的衣角,最终还是抓了个空。

我目光平静地离开,心结终于解开。

登基大典上,我下旨与蒙古国百年交好,两国一治。

14

一年后,我微服下江南,又去了乐坊。

我登基后大赦天下,乐坊变成了酒楼,此时里面正在讲评书。

“当年奸贼谢淮曾在江南救过陛下,两人情深意笃时定下婚书,没想到那谢淮却是个攀附权势的小人,可他若信守承诺,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我坐下听了一会,才知道竟然是在讲我的故事。

是啊,若是谢淮如约娶了我,还会发生这些事吗?

走神间,一只乌鸦停在我桌边,脚边绑着一卷纸条。

蒙古使团离开后不久,我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南宫羽的信。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蒙古养了一林子的乌鸦,就为了能轮流给我送信。

拆开纸条,看着上面的内容,我嘴边漾起笑,早忘了先前的自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