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许诺会一生对你好,不像裴嘉良那样让你为难,我的父母也很喜欢你,我永远不辜负你。」
我僵硬着想抽出手,可陆朗却越握越紧,我临窗座位玻璃上的阳光突然被挡住了。
我看向窗外,玻璃窗外却是的是裴嘉良阴森的眼,我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他眼下乌青很重,看起来像一夜没睡的样子,死死得盯着我和陆朗紧握的手,恨不得看出个窟窿。
陆朗此刻还没意识到,还缓缓得说着:「芙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隔音效果极好的玻璃,裴嘉良只能看见我们紧握的手。
6
裴嘉良一拳狠狠得打在玻璃窗上,以点到面,到处都是纹路,映着他可怕的脸和流血的手。
裴嘉良走了进来,他抬起眸,望着我,眼底都是细细的血丝:「姜芙,你真的狠啊!你真的变心了,你真的喜欢陆朗了。」
「你知道我这五年怎么过得吗?我在工地差点死在水泥里,我身上还有追你高速时的钢板,我努力得赚钱,想给你看,想给裴家看!」
「我以为你当初是有难处,现在我有钱了,你还是不肯回来吗?」
陆朗挡在我面前,斜眸看着他:「嘉良,你们已经过去了。」
「这五年的陪伴,都是我。我与芙蓉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你还要长。」
裴嘉良不看陆朗,反而直勾勾得盯着我,一字一句:「姜芙,我要你看着我眼睛,我要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了。」
我心涨的难受,缓缓从陆朗身后走出,牵着陆朗的手,望着裴嘉良,字字清晰,句句诛心。
「裴嘉良,我不爱你了。」
「无论你有钱还是没钱,我都不爱你这个人了。」
裴嘉良挺拔了一辈子的肩膀,瞬间软了下来,他苦笑连连,那双和常女士一样的桃花眼望着我。
半晌,他说了句。
「好。」
我没再看他,牵着陆朗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阳光那么明媚,我却感觉到彻骨生寒。
我坐在陆朗的车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我啜泣得说道。
「陆朗,对不起。」
「又利用了你一次。」
陆朗没说话,反而笑笑:「芙蓉,你的事,永远算不上麻烦。」
「当年连谁都不敢下水,可你冒死把我从海底救上来的时候,我陆朗就认定你了。」
「我是真心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我低着头,手指甲险些陷到肉里:「不了,跨越不了的阶级,我不想去抗争,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况且当初我救你,也只是圆了我年少的梦。我父母在我十三岁时溺死了,救你也是救赎我自己。」
五年前,裴嘉良牵着我满心欢喜得去参加常女士的生日宴。
她见到我亲密得牵着手:「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是我们家嘉良高攀了。」
可裴嘉良会客后,她却变了一张脸,和那帮豪门阔太们,将我从头到脚一顿打量。
「卖蛋糕的孤儿,就算是穿上香奈儿,还是一股子油烟味。」
「没教养呗。」
「是啊,周姐,不知道嘉良怎么看上她的,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狐媚。」
我当时太懦弱,嘴唇咬出血也不反驳。
后来,裴嘉良再喊我去,我怎么也不肯去了。
裴嘉良很生气:「芙蓉,我妈都说了要培养你,你不去什么意思,是不想和我有以后吗?」
我白着脸,颤颤巍巍得说常女士对我言语不好听。可裴嘉良死也不信,因为在他心里那么完美的母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常女士派人打砸了我的店里,又造谣我的食品安全,甚至派人想绑架我,强奸我,我妹妹延误病情差点死了,这些都不算事。
常女士惯会的装的冠冕堂皇,裴嘉良又一意孤行,我做的夹心饼干很是累。
富家公子的游戏,参加一次就够了。
裴嘉良真的爱我,也是真的不理解我。
我答应了陆朗去美国,我执意写下欠条,说是自己有钱了肯定还他。
上飞机之前,常女士发了微博,是聂云瑶试婚纱的照片,配文:「好事将近了,大家都来喝喜酒啊。」
到了美国后,小蓉的病进展的很顺利,听说是裴家特地动用了关系。
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裴嘉良了,可却在我与陆朗看完小蓉的路上,见到了他。
他瘦了许多,形削骨瘦得缩在黑色风衣中,快步向我走过来。
「芙蓉,你还好吗?我将公司分部搬到这里了。」
我没回答他,只是挎着陆朗的手,快点走。
裴嘉良心理承受能力好了许多,他不因为我和陆朗的亲密接触而大喊大叫,越发锲而不舍的跟着我。
医院的病房里,裴嘉良买了许多东西,扮着鬼脸对小蓉胡说八道:「我是你未来的姐夫。」
小蓉笑得咯咯作响,拍着手。
我满脸冰霜得让裴嘉良离开。
裴嘉良也不恼火。
我去美国的烘焙店工作,他就一直跟着我,在店里处理工作,再给我带午餐晚餐。
医院里,我给小蓉洗水果,他就手脚麻利得给我递盒子,再记下病人的吃的水果,下次买来。
我守着小蓉困得不行,他强制我睡觉,自己一夜又一夜得守着,熬的双眼通红。
无论我怎么让他滚,他都不走。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我和常女士的剧烈争吵后,他走了,他说会让我幸福的,用他自己的方法。
终于,在八月的深夜里,我接到了常女士的来电,可这次却不是冷嘲热讽,反而焦躁得问我最近看没看见裴嘉良。
我垂眸了一会,发觉最近几天裴嘉良确实是没来,我以为是他腻了,对待这么一个捂不化的冰块放弃。
可三天后,我才知道裴嘉良自杀未遂,差点死了。
7
我再次看到裴嘉良,是在美国的私人医院里,他瘦了许多。
曾经高大的他,如今缩在小小的病号服里,旁边是哭得不行的常女士,她捶着裴嘉良,不停说道。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为了那么个女人,甚至要自杀。」
我躲在门外,捂着嘴,泪止不住的流。
裴嘉良转眸看向她:「妈,想要我死的,不是你吗?」
常女士闻言大怒:「嘉良,你是我的心肝,你不从政就算了,还违抗和云瑶的婚约。姜芙,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她和陆家小子在美国快活得很,就你在这寻死觅活。」
裴嘉良冷冷得看着她:「妈,我曾经最敬重你。」
「以前我太不是人,芙蓉和我说的话,我都不信。现在想想,是我对不起她,是裴家对不起她。」
「您毁了她一辈子,我做不到报复您,所以我只能毁了我自己。」
「如今我受的苦难,是对她的偿还。」
说完,裴嘉良躺在床上,闭上眼,气得常女士浑身直颤。
「裴嘉良,我告诉你,你再死上千百遍,她姜芙也别想进裴家的门。」
「当初是我做的又如何,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裴嘉良笑了,转头望着常女士,声音清冷:「妈,我无需你承认。」
「这些年,为了姜芙,我靠的都是我自己,我没有依靠裴家的光环,我自己闯出来的商业,儿子今天告诉您,我没从政,您没权利管我。」
「她和陆朗过一辈子,我就守一辈子。」
「从今以后,我与姜芙如何,不用您插手。」
常女士被气得差点背过气来,可裴嘉良却还是固执无比,门外的我缓缓蹲下,泪流满面。
常女士离开后,我才走进屋里,裴嘉良看见我的第一眼,慌乱得想掩盖腿上的伤疤。
我替裴嘉良盖好被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对着裴嘉良笑着说道。
「裴嘉良,我们复合吧。」
月光流淌间,裴嘉良颤着唇缓缓握住我的手,他喉咙哽咽,他眼含泪光,他求之不得,他重获至宝。
「好。」
十指相扣间,裴嘉良死死得抓住我的手:「芙蓉,抓住了,这一辈子,我可就不放手了。」
当晚,我们说了很多,我说我和陆朗这五年,大多数都是朋友关系,当初的酒店事件也是因为我不堪重负,做的一场戏。
裴嘉良说他找了我很久,心头存着一口气,要做出个事业来。他后来后悔离开,想着就算是我出轨了,他死皮赖脸再追回来呗,或者是当男小三。
裴嘉良含笑看着我:「芙蓉,那句话怎么说的,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我笑得不行,依偎在裴嘉良怀里花枝乱颤,他摸着我的头发,叹息着说道。
「这局无解,当初的我确实什么也不是,只能依靠着家里,就算是没当初那个事,你嫁进来,我那个狂妄的性子,又不懂你,也会让你受苦。」
「芙蓉,对不起,我恨我不信你。」
我搂紧裴嘉良的腰,贪婪的闻着他的气息,轻声说道。
「嘉良,我从来没恨过你。」
我离开的原因,是阶级矛盾,是常女士的步步紧逼,我从没怪过裴嘉良的爱。
裴嘉良病好之后,就在美国住下了,他找了最好的医生给小蓉治病,和陆朗说的清清楚楚。
陆朗问他,真的诚心吗?
裴嘉良答,诚心之至。
陆朗笑了,对我摆摆手:「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可以回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陆朗临走之前,送给我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当初我救他那片海域的贝壳。
年少的五分钟的倾心相救,换陆朗护了我五年,是我对不起他。
常女士依旧是对我百般施压,她看不上我,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
裴嘉良态度强硬,执意注资替我开店,与母亲开始拉扯起资本战。
五年前的他一无所有,如今的他资金雄厚,可以与裴家掰手腕。
当初我的店开得很是不错,都夸我手艺不错,连锁店都开了三家,却都被常女士毁了。
如果没有常女士当初掺和,我也不必从头再来。
常女士又开始轮番让裴嘉良的三个姐姐劝说,那几个姐姐都是政治联姻,疯狂得给裴嘉良和聂云瑶牵线搭桥。
而此时的花国,却传出来了爆炸性新闻。
省长千金聂云瑶是同性恋,假死出国,远赴巴黎领证,两人在埃菲尔铁塔被偶遇亲密拥吻。
裴嘉良看了新闻笑了,转手给聂云瑶发了微信:「云瑶,挺可以。」
聂云瑶回他:「受您启发。」
听闻聂父被气到不行,直骂这些小年轻们无法无天。
小蓉的病一天比一天好,最后已经和正常孩子无异,能跑能跳,而我与裴嘉良的感情也一天天得升温,仿佛回到了热恋期。
耳鬓厮磨间,我故意逗他:「要不然今天别带了。」
裴嘉良一脸严肃,点着我的鼻子:「不可以,我们还没结婚。」
床账翻滚间,我问他,当初为什么只搂着我睡觉。
裴嘉良闷闷得回答:「因为那时我是强迫你,两人是利益关系,而不是恋人关系。」
「那样,不好。」
我搂着裴嘉良的脖颈,轻声说道:「傻子。」
8
重逢的第二年,我与裴嘉良在爱尔兰结婚,常女士依旧是没来,还大放厥词我们肯定会离婚。
裴嘉良也不管,带我出去单住,努力得做一个好丈夫,好姐夫,逢年过节的礼物问候也不缺常女士。
只是常女士一讥讽,他的脸就落下来了。
结婚第一年,我的蛋糕店已经还上了当初裴嘉良借给我的钱,开了十多家连锁店。
小蓉也上了初中,成绩优异,听说有个男生追她,又是一场少女情愫的开始。
第二年,我怀孕了,孕吐得很严重,裴嘉良一直寸步不离得守着我,而常女士的态度微微缓解,可能是因为她的女儿们也开始叛逆,控诉她的专治独裁。
常女士精明强干四十年,终究是有点累了。
第三年,我生了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取名姜芜,与此同时我听说陆朗在加州找到了一个华裔美人,是潜水教练,两人志趣相投,正在交流中。
裴嘉良听到后大喜,抱着女儿闷哼道:「他可算找到女朋友了,要不然我成天害怕他惦记你。」
我笑着打他:「女儿都满月了,人家陆朗还能再回头?」
裴嘉良昂首挺胸:「怎么不能,他惦记我老婆很久了。」
我笑骂他:「看你那样吧。」
姜芙一周岁时,常女士意外得送来了金锁,意在求和,我虽不喜,但也欣然接受。
她终究是裴嘉良的母亲。
再以后,生活虽然也有颠簸,但大体还是平安喜乐。我的事业蒸蒸日上,爱情也美满如意。
常女士最后得了胃癌,裴嘉良陪护了好久。
她尽力临死之前,握着我的手,最后长长的叹息,终于说了那句久违的道歉。
「姜芙,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