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父用力拍打皮质沙发,怒斥:
“当初我们就不该让你和裴渡联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我欣然接受了他对我的责骂。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们,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把你们抚养我这么多年的费用还清了,以后俞家人是生是死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我转身离开。
身后响起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和不绝于耳的辱骂。
出了那栋吃人的别墅,我怔然地望着一处空地。
三年前,我在这里冒雨跪了整夜。
只为求他们救救裴家。
结果是,哪怕我昏倒后被送到医院,也没能见到俞父俞母一眼。
4.
我和裴渡是商业联姻。
却也不是商业联姻。
认识他时,我并不知晓他是裴家独子,他也不知道我是俞家大小姐。
还是高中生的裴渡青春年少,意气风发。
而我是班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只是在每次交作业时,他总会拖长语调叫我“小组长”。
偶尔作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求我放他一马。
芳心暗许是一件不可言说的事。
我喜欢裴渡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某次运动会,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在三千米的表格上填了名字。
那天艳阳高照,我只觉得灵魂在脱离躯壳。
再次醒来,是在医务室。
而裴渡无所事事地坐在床边,给我递来一杯水。
“低血糖怎么不说啊,就你这个小身板还敢跑三千米。”
“是不是别人帮你报的?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揍他。”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在乎我一直没说话。
逆着光,我努力捕捉他脸上生动的表情。
好像是贫瘠的荒漠的唯一盛放的花。
5.
后来,高中毕业的聚会上。
裴渡捧着一束向日葵,耳尖红得滴血。
他说:“俞昭,做我女朋友吧。”
我这才惊觉,原来他也是喜欢我的。
那个瞬间,我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忘记了我仍在泥潭不得脱身。
满心只有抓住那束花,牵住眼前这个少年的手。
就这样,我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裴渡向来是骄纵的性子,对于我们谈恋爱这件事,他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甚至有昭告全世界的架势。
于是在俞夏然将我恋爱的事告知俞父俞母后。
时隔多年,我又被关进了那间小黑屋。
背上的鞭伤火辣辣的疼。
我蜷缩在角落,入目皆是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我浑浑噩噩,早已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门被缓缓打开,但好像并未打开。
我被束缚在黑暗里,从来没有脱身。
我发起了高烧,被送去医院。
裴渡赶来时,医生正在给我打针。
他微凉的手掌贴上我滚烫的额头,又移开,紧贴我发烫的面颊。
还不忘和护士说:“您轻点,我女朋友怕疼。”
随后才看向我,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专注、温柔地注视我。
“你不回我消息,我都快吓死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继续道:“要不是你妹妹告诉我你生病,我都要找老班要你家地址了。”
我意识混沌,只眷恋地蹭着他的掌心。
6.
后来我才知道,我被提前放出来的原因是,他们得知和我谈恋爱的是裴家少爷。
这也意味着,我并没有失去价值。
两家联姻,这对俞家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奈何俞夏然吵着闹着说她才应该嫁给裴渡。
在她眼里,我的归宿应该是嫁给一个财力雄厚的老男人。
俞家不止一次提出更换联姻对象,然而裴渡却死活不愿意。
那时他紧紧抱着我,控诉我的父母偏心。
却不知,我并非他们的亲生女儿。
我只是一个被俞家收养资助的孤儿。
我五岁来到俞家,被告知我从此以后就是俞家大小姐。
表面上光鲜亮丽,身上却是一块块青紫的掐痕。
长大后我才知道。
我的命运就是要被他们当商品送出去。
以此确保俞夏然可以嫁给称心如意的爱情。
喜欢裴渡,答应他的告白是我做过的最出格的事。
也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7.
从俞家回来,裴渡给我打来电话。
“又去通风报信了?”
他笑着,却是在嘲讽。
我出门用的是他派来的司机,自然知道我去了哪里。
胃部灼烧般的疼痛让我无力也无心与他争辩,只好沉默。
“说话!”
他似是愤怒至极,厉声喝道。
我垂下眼,说出他想听的话:“我没有。”
电话那头安静几息,裴渡才冷冷开口:“俞家翻不了身。”
说完干净利落挂断了电话。
他时常这样阴晴不定,我早就习惯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早就说过了。
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裴渡拿真话当谎言欺骗自己,也用仇恨捆绑住我。
他在同时折磨我们两个罪人。
我想恨他,但又不知从何恨起。
疼痛在身体里愈演愈烈,几乎要将我燃烧殆尽。
我蜷缩身体,指尖微颤的倒出药。
摸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就着水缓慢吞咽。
我想再多活一段时间。
起码等到俞家这棵巨树轰然倒塌,我才能安心离开。
8.
再次见到裴渡已经是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商界风云突变,重新洗牌。
俞氏集团股票下跌,重要合作商频频撤资,部分产业被吞并蚕食。
大厦将倾,谁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我想作为推手的裴氏集团总裁,裴渡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是。
没想到能在医院看到他。
他陪着那个叫陈温的女孩从一个门诊出来。
我不知该不该庆幸,他们不是来看妇产科。
裴渡先发现我的身影,皱了皱眉,快步走来。
“你来医院干什么?”
我不着痕迹的将检查报告往身后藏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