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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被送到医院。
二人终于知道了我的病情。
病床前，林皎皎满脸不可置信。
“是你的花样对不对？你就是想让启文哥心疼！”
没等我出言，陆启文倒是先激动起来。
“皎皎你别说话，闪闪需要静养，别在这闹。”
前段时间，他还在说我闹。
现在又把这个闹字用到林皎皎身上。
挺讽刺，也挺没劲的。
我低头给季予希发去微信。
“弟弟，现在来医院接姐姐去选寿衣呗。”
手机放下。
林皎皎已然离开。
陆启文则满脸复杂地望着我。
“闪闪，我是你相依为命长大的伙伴，是你的未婚夫。”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哪儿有不想告诉他。
只是每次话到嘴边，总被林皎皎的电话打断。
什么桃子不如西瓜甜，花里长了毛毛虫，外卖像是预制菜......
极小的事情，陆启文用尽了耐心去哄。
反复几次，我的耐心便磨没了。
我冷笑一声，拉下假发。
“每次想跟你说，你跟皎皎都挺火热的，我不好打断你们。”
“况且你是医生不是吗？癌症病人，化疗五次，应该挺好辨认的吧。”
陆启文颤抖着双手，拿起我的假发。
“可你化了妆，戴了假发......我真的看不出来。”
哪里会看不出来。
只是在他心中，林皎皎更需要特意关心罢了。
我夺回假发。
“是啊，我成熟嘛，稳重嘛，不需要你刻意关心。”
“你的关心，放在皎皎身上就很好。”
假发缓缓戴上。
我对着镜子，模仿季予希露出了八颗牙的微笑。
别说，还挺好看。
“你走吧，别耽误我给自己准备后事。”
陆启文突然就破防了。
“闪闪，你别这样，我就是医生，我不会让你死。”
现在说不想让我死。
可医生说耽误化疗后，我必死无疑呢。
是陆启文，亲手把我送上了绝路。
“别说大话了，要不是你鸽了我六次，兴许现在我还有救呢。”
陆启文像是突然被雷击中，顿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闪闪，我们出国，昨天国外公布了最新研究......”
话还没说完，季予希便闯了进来。
还是那副满脸脂粉，油腔滑调的样子。
他甚至还挥挥手，给我来了个标准的绅士礼。
“姐姐，婚纱店已经约好，就等您啦。”
陆启文不可置信地后退三步。
“你们......真在一起了？”
突然来了兴致。
我冲季予希勾勾手。
季予希望了眼陆启文。
立刻心领神会地凑了上来。
来之前，还给了陆启文一个不屑的眼神。
我挽住季予希。
“走吧，咱们看婚纱去。”
7.
其实我和季予希没什么。
我只是想买套称心的婚纱，当个漂亮的死人。
像现在，看着季予希惊到合不拢的下巴。
我高兴地拍了拍手。
“就这套吧，帮我包起来。”
坐上车后，我扳起指头，细数了这段时间的劳动成果。
寿衣，棺材，骨灰盒......都差不多选好了。
我也该死了。
“小季同学，咱们一会去第一次去的墓园，把墓地定了。”
“然后你的工作就阶段性结束，等我死了，你再来吧。”
季予希的手顿在半空中。
满脸不可置信。
片刻后，才勉强挂上笑意。
“姐姐，墓地咱还是选个更好的吧。”
我摇摇头。
“差不多啦，不选了。”
自从上次晕倒后，我清晰地感受到病情的恶化。
我怕我再不死，就会死的很狼狈了。
见我不语。
季予希终于发动了他的小polo。
可他却没直接去墓园。
而是带我去广场，去公园，去街区......
绕了好大一圈，才把我送到墓园。
一路上，季予希始终一言不发。
当我站在自己的墓前时。
他才憋不住开口。
“姐姐，这世界这么美好。”
“我这种烂人都能好好活下去，你就怎么非要死呢？”
在季予希的诉说中，我得知了他的过往。
和我一样，他也是孤儿。
只是他知道，他是吸毒犯和妓女的孩子。
从小，周围的人就骂他是毒狗，欺负他，孤立他......
跌跌撞撞好不容易长到十四岁。
父亲吸毒吸死了，母亲也想不开自杀了。
那时，他觉得全世界都是恶意，便从孤儿院逃了出来。
独自闯荡至今。
心有些疼。
还没反应过来。
手便抚上了他的小光头。
“你不是烂人，也别灰心，未来会更好的。”
季予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所以姐姐，你的未来也会更好的。”
我垂下眼皮。
“你不明白，被至亲逼上死路，只能独自前行的恐惧。”
“我真的不想，再自己面对这一切了。”
季予希摆了摆手。
“嗐，我以为什么大事呢。”
“不就是要人陪吗，要不你继续雇我，我给你打个折？”
天边的云正巧在此时散开。
夕阳洒下，少年的身影被蓦然拉长。
连墓碑，都变成了可爱的金色。
心里痒痒的。
“你一直陪我，女朋友不生气？”
季予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大笑话。
躬身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哪儿来的女朋友啊，姐姐你太高看我啦！哈哈哈哈......”
爽朗而无所畏惧的样子。
就像刚才那一圈，在车上看到的。
开心玩扑克的爷爷奶奶，自信跳广场舞的大妈，放肆逛街的年轻人......
美好而充满生机的世界。
心念一动，我缓缓开口。
“我雇你，多久都可以？”
“那当然。”
“我治好病后，再穿婚纱给你看？”
“嗯......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你也卸个妆，给我看看你素颜呗。”
季予希低下头，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倒是耳尖，红了个彻底。
8.
循着陆启文提到的最新研究。
我低价卖掉房子，和季予希一起出了国。
没想到，陆启文竟然跟了来。
看着病房里的陆启文，我不由蹙眉。
“我的大医生，怎么能让您给我当护工呢？”
陆启文倒是坦然得很。
“我是医生，又详细研究过这个最新研究。”
“论专业程度，没人能比得过我。”
“给我个机会救你，别的，我绝不多说。”
想想也对。
陆启文熟悉我，熟悉药理，确实是当下的最优解。
“行，我按市场价付你报酬。”
“但约法三章，你仅仅是护工，别的也别多想。”
我开始正式了新的治疗。
意外的是，季予希这种满脸脂粉油腔滑调的选手。
竟能科班出身的季予希相处良好。
随着疗程推进，我的脸色日渐好了起来。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若不是林皎皎突然闯入。
今天我还会是一个好心情。
当下，突然闯入的林皎皎正死死盯住陆启文。
“要不是去你单位问，还不知道你为这个女人请了长假！”
陆启文满脸不耐。
“皎皎，我去哪里，不需要向你交代”
“你去我单位闹什么？”
林皎皎满脸不甘。
“闹？我哪有闹，我这是关心你。”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怎么不需要？从小到大......”
嗡嗡嗡，吵得我脑仁疼。
我清了清嗓子。
“要不，您二位出去吵？”
一出言我就后悔了。
因为林皎皎，直接把火头转到了我身上。
“林闪闪你在矫情什么？”
“脸色这么好，哪里需要两个人照顾？”
要不是两个人轮换着照顾。
我的脸色也不至于好得这么快。
见我沉了神色。
林皎皎撇了撇嘴，转头拉住陆启文的胳膊。
“启文哥哥，你跟我回国好不好？”
“林闪闪根本不爱你，你别拿热脸贴冷屁股了。”
听到“不爱”二字。
陆启文蓦然激动起来。
他一把甩开林皎皎。
“要不是你，闪闪也不至于这样，你赶紧滚。”
林皎皎瞪大双眼。
“怎么能怪我呢，我也没想她得绝症啊！”
陆启文撇嘴，一言不发。
林皎皎又一次巴巴凑上去。
陆启文不耐，再次将她推开。
可林皎皎又巴巴凑上去。
也许想让林皎皎死心，陆启文竟然下了重手。
林皎皎被推得重心不稳，直直向我砸来。
速度之快我根本来不及躲避。
只能认命闭上眼。
完了，又得让医生费心了。
砰，肉体倒地声传来。
身上却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季予希被林皎皎撞到在地，直直磕在急救箱上。
之后，他捂住腹部。
开始不受控制的浑身抽搐。
9.
没想到，季予希也是癌症患者。
为了生活，他拼了命的喝酒抽烟，最终患上了肝癌。
病床上的季予希脸色蜡黄，嘴唇发紫。
和曾经油头粉面的样子天差地别。
见到我，他别扭地转过头去。
我叹了口气。
“我都知道了，给个解释吧。”
季予希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我为了他远赴他国求医。
到头来却发现他才是活不长的那个。
心里的气一下就上来了。
我扯掉手上的点滴。
“装哑巴？”
“行，那我也不治了。”
季予希终于转过头来。
喑哑开口。
“别这样......我会担心。”
见我执拗地盯着他。
季予希终于道出了真相。
他不是什么殡葬公司的销售。
我和他第一次见也不是在殡仪馆。
他第一次见我，是医院。
那是我的第一次化疗，他的最后一次化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