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来的时间太长了。
江子言跟着他也出来了很长时间。
江子言会偷偷叫司机带他来找我。
每次找我，他都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小院。
我喂我的猫，陪它玩耍。
开门高兴的时候会跑酷，追着影子跑来跑去。
它会在我脚边喵喵的叫着，用头蹭我的腿。
江子言看在眼里，不说话。
愤怒之色挂在他脸上。
小孩子是藏不住事的。
有一次开门在院子里扑虫子玩，正巧跑到了江子言的旁边。
一个不注意，猫爪刮伤了江子言。
江子言瞬间哭了，红着眼委屈道：“妈妈，我受伤了。”
三岁之后，江子言就很少哭了。
大概不是因为被猫抓伤了，而是心里不舒服。
他委屈的大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着被抓伤的腿。
我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静静地看着他哭。
直到江家的保镖将他抱了起来，给他清洗伤口。
在此之前，江子言每次生病，我都会跟着难受。
心疼他生病受罪，祈祷他快些好起来。
可现在的我，内心再也激不起任何涟漪。
我的生活很平静。
不会因为江子的父子而受影响。
他们已经不能再左右我的情绪。
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唱歌比赛。
我喜欢唱歌，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曾经高考选志愿，我说想要攻读音乐，家里扼杀了我的梦想。
现在我重新将音乐捡起来。
抱着重在参与的信念，竟然过了海选。
比赛定在下周末。
参赛的佼佼者众多，来自五湖四海。
大概率是陪跑。
不过我还是很认真的准备了这场比赛。
出发前，我专门买了凌晨的机票。
比赛前夕，我是既紧张又兴奋。
比赛采取车轮战，淘汰制。
许多歌手站在舞台上，唱着婉转动听的曲目。
我唱了有三支歌。
最终到了排名揭晓的时刻。
季军。
这个成绩是我没想到的。
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不是专业的歌手，也没有学习过乐理。
这已经是我能拿到最好的名次了。
比赛结束后，我跟着人群出赛场。
大门外，江文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他小心的规避每一个人，生怕碰到了花。
看到我出来，江文脸上挂着喜悦，对着我笑。
“恭喜啊。”
江子言站在他身旁，也很兴奋。
他对我挥手，大喊道：
“妈妈，你好漂亮，好厉害。”
他们父子俩站在一起很亮眼。
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大家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我。
我只觉得厌烦。
我当做没看见，自顾自的往外走。
江家父子跟了上来。
“莫莉，你唱歌真好听。以前怎么没听过你唱？深藏不露啊。”
“妈妈，你站在舞台上好漂亮啊，你唱歌的样子仿佛在发光。”
江文和江子言夸我，不断复盘着我的表现。
我充耳不闻。
突然，江文拉住了我的手。
“莫莉，今天是你比赛取得好成绩的日子，我定了个西餐厅，我们一家人去庆祝一下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很......子言很想你。”
江文说着，把玫瑰花递到我面前。
江子言配合着他，轻轻地拽了拽我的衣袖。
“没空，我很忙。”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要吃就自己吃吧。”
江文太久不回家。
对公司和家里的事忽视了不少。
江老太太找到了我。
她曾经中意过我，后来又跟我有了隔阂。
我看着她只觉得悲凉。
“莫莉，我当初让你和江文定亲，是觉得你合适，能成为一个好太太。”
“可是你看现在呢，你一个月都不回家了，带着江文一起不回家。你这样的行为，和当初夏玲珑有什么分别？”
“回家吧，给江文一个机会，就当是给我这个老太婆一个面子。”
江老太太说话很斯文。
温温柔柔的，让人感到很舒服。
会让人觉得她害死一个十分有礼貌的人。
看着她说话的样子，我想这不就是江家父子的样子吗？
如果不是因为江文和江子言，她又怎么会拉下脸来劝我回去。
更不会在我的小院里，求着我重新给江文一个机会。
“阿姨，我已经不爱江文了。”
“我和他结婚的这十年，我没有一天开心过。”
“您让他娶我过门，不过是看中了我的家世，不是我这个人。”
“我和江文按所有人的意愿结了婚，也有了儿子。如今，江子言已经上小学了，过了最需要妈妈的年纪。”
“我相信，没有我，你们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你们该放我自由了。”
小时候，我不听话，我家人曾摔死我养的宠物，撕烂我的漫画书，早恋打过我嘴巴子。
我太胆小懦弱了。
我不敢拒绝，也不敢反抗。
他们的目的是要我嫁给江文。
我已经嫁给他了，也生了孩子。
换句话说，我的利用价值已经完了。
我认得清楚现实。
十年的婚姻里，我已经不爱江文了。
我对他的感情始于那次车祸。
他温柔的在我旁边，宽慰我。
“莫莉，坚持一下，不要睡。”
“你现在睡过去，就再也没有自由了！”
是我舒醒后，第一眼看见他。
他虚弱的问我：“莫莉，你愿意嫁给我吗？”
可惜，人是会变得。
江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对着空气说道：“江文，奶奶努力了。”
我这才发现，她手上拿着手机，上面通着话。
来电显示，江文。
江老太太走后，江文来了。
他跪在我面前：
“莫莉，求求你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错了，以前是我不好，经常忽略你，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好吗？”
“让我疼你，爱你，宠着你。”
我静静地看着江文。
他的忏悔在我看来和狗吠没有任何区别。
“江文，我说的很清楚了，别再缠着我了。”
江文的自尊心很强。
下跪这件事在他那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向来都是别人求他，从没有他求别人的时候。
他低着头，头发很凌乱。
应该是两天没有打理过了。
我又发现，他不仅头发乱了，衣服也是乱搭的。
以前我会帮他搭好每一套衣服。
出席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
从不会让他那么潦草的就出门了。
可是现在，我对他的下跪也无动于衷了。
只想着，他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江家的人能不能别来打扰我了。
江文委屈的看着我：
“求求你了，看在子言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以前是我没有珍惜你，是我混蛋。自从你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家，我才发现我的心空了，原来你才是这个家最重要的存在。现在我想跟你重新来过，我们好好的过日子。”
“我离不开你，子言叶离不开妈妈，他每天都哭着喊着说要找妈妈。现在家里谁哄他都哄不好，我想只有你回去了，子言才会开心。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回家吧。”
“还有......”
江文顿了顿，提高了音量：
“莫莉，我......我爱你。”
“我爱你，莫莉！”
他声音很洪亮，恨不得让整栋楼的人都听到。
他说他爱我，我只觉得聒噪。
他说他从没有爱过人，所以不会爱人，不会珍惜。
想起第一次，我和他在家里安排下见面的时候，他就对我坦白过，说他喜欢着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夏玲珑。
他为了夏玲珑和家里大吵一架。
直到我们结婚以后，夏玲珑在国外有了新生活。
她在微博官宣了新男朋友。
那天，江文喝得烂醉。
后来，江老太太催着我们要孩子。
江文当着我的面，嘲笑道：“你让莫莉多喷点香水，记得一定要是山茶花味的。”
我听得出来，只有我是山茶花味的，他才愿意跟我生孩子。
就这件事，他说他从没有爱过人，不会爱人。
夏玲珑的影子，时时刻刻出现在我和他之间。
看着下跪的江文，我冷笑着问他：“夏玲珑呢？”
江文愣住了，像是谎言被拆穿。
他低着头，沉声道：
“夏玲珑不算。”
“莫莉，夏玲珑不算数，没有她。”
“当初我不想被家里摆布，随便扯了个人当借口。”
“我真心爱过的只有你一个。”
“从始至终，就只有你莫莉一个人。”
江文的话，让我觉得很搞笑。
以前我也想过，是不是我的出现让江文对我有怨言，所以他才会处处对我冷暴力、忽略我的感受。
无力反抗的经历我有过。
其中滋味我也尝过。
但是我依旧不能共情他。
江子言出生后，我对江文的关注渐渐转移到了江子言身上。
只是习惯的、机械的做着妻子这个身份。
做着一个符合儿媳妇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
我爱江文的时候，每天都盼着早点怀上他的孩子。
我们之间就有了，天地间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最初的日子里，江子言是我唯一的慰藉。
我期待这个与我骨肉相连的人。
可期待终究破灭了。
它像一把刀捅在了我的心里。
江文对我是有爱的。
但是他更爱他的面子、工作、尊严。
这些都排在我的前面。
他只是习惯了我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习惯了我的存在。
在我们长达十年的婚姻里，不论处于什么原因，他对我冷暴力，觉得我身为媳妇就应该无条件的为家里付出，这些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没有人天生会爱人。
有的只是爱一个人，摸石头过河。
所谓失去的悔悟，不过是人的不甘心而已。
年轻的时候，谁没爱过几个人渣。
成熟的时候，坦然放下就是了。
“江文，你走吧。”
我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给自己，给我们都留点体面。”
江文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自然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从那之后，我开始了我的自由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