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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吃几口,我就放下了手里的盒饭。
实在是有点吃不下,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好在下午我的戏份不多,休息的时间也比较多。
晚上在酒店里翻着剧本,却收到了来自海德堡导师的邮件。
老师问我什么时候能入学。
海德堡正常开学是十月,正好能把这部戏拍完。
但老师希望我能尽快跟他见一面,觉得我是最有天赋的学生,他很喜欢。
我盯着那封邮件陷入沉思。
是的,我背着周逸轩申请了出国留学,主修的专业是心理学。
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是我想出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看看是不是像周逸轩描述的那样广阔。
二是我想弄明白周逸轩的心在想些什么。
为了这个我准备了很久,但是真的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迟疑了。
如果我走了,意味着我跟周逸轩见面的机会很少。
还有我哥还在病床上躺着,我放心不下。
我确实很没用,总是让自己陷入这种选择困难的状态。
我没有朋友,想找个人帮忙出谋划策都没有人可以帮我。
低低叹了口气,关上电脑,选择再拖两天。
*
经过这一晚上的休息,早上醒来浑身酸痛更明显。
不出意外,今天依旧是和潘曦妍的对手打戏。
仿若昨天的历史重现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我伤的比昨天更重了。
休息时,我甚至觉得每一次呼吸都能带动我身体的痛楚。
助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我独自缩在角落里数着地上的蚂蚁,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一道暗影挡住了头顶的光。
我抬起头,看见站在灯光里的周逸轩。
他站在那里,身后的光洒在他身上,浑身尊贵之气更加明显。
“怎么不去吃饭?”
我低下头,重新数着地上的蚂蚁:“不想吃。”
他抬起我的脑袋,面色平静:“起来,带你去外面吃饭。”
我依旧没动,只是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脸混在黑暗中,叫人看的不真切。
周逸轩看我半天没动,他手上用劲,直接把我拉了起来。
我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猛然起身的后果就是拉动了浑身的伤,我疼的呲牙咧嘴。
“矫情”,周逸轩冷冷地说了句,把我抱了起来。
双脚腾空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念头。
我听见周围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潘曦妍从片场追了出来,但也只看到了周逸轩的背影。
我倒是看清了她扭曲到一起的脸。
哦,原来影后生气了那张脸也不好看。
周逸轩带我去了我最喜欢的那家川菜店。
但他不知道我不吃辣的,是潘曦妍喜欢吃。
喜欢这家店只是因为这是周逸轩第一次带我来过的店。
后来我经常念叨,周逸轩以为我最喜欢这家,便成了这家的常客。
一顿饭,他没说话,我也没言声。
我是疼的说不出来,也不想再像之前主动找话题。
他时不时的盯着我看,灼热的目光都快把我烧了。
很快我就知晓了他的目的。
刚走进酒店房间的门,周逸轩就从身后抱住了我。
整个房间漆黑一片,我看不清他的脸,也不了解他眼中的情绪。
这件事上,他从来不会怜香惜玉,每次都能把我折磨到连呼吸都觉得累。
但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感受到。
周逸轩是属于我的。
至于其他苦涩难堪,那是我从选择那一刻起就该受着的。
我可以自己消化掉的。
如果有天消化不了,那也是我撞了南墙回头的时候。
但今天晚上这次,我感受到的只有极致的痛苦。
结束时,我蜷缩起来。
周逸轩看着我这个样子,神情突然阴翳起来。
“沈夕,你现在这个样子做给谁看?”
“怎么,你不喜欢吗?”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不是你在求我吗?”
“沈夕啊沈夕,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没有我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街头乞讨,还学会给我摆脸色了。”
“我告诉你,你连潘曦妍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丑小鸭就不要妄想变成白天鹅。”
说完,他狠狠地把我的头甩向一边。
摔门而出。
*
我让经纪人帮我请了几天假。
等我再回到片场时,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走过化妆间,听到里面的谈话。
“真没想到沈夕是这样的人,私下里勾引男人也就算了,怎么在片场当着妍姐的面都能勾引周总。”
“这也太不检点了。”
“听说一开始定的女主角是她,那这个是不是靠什么不正当的行为交换来的。”
“有点恶心了,这年头为了出名也是不管不顾了。”
我脚步顿了顿,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们看见我进来,顿时像乌鸦群一样散开。
解释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用,没准还会成了反作用。
我刚在椅子上坐下,潘曦妍就带着团队走了进来。
她看见我,直奔我而来,脸上笑意满满。
低头凑在我耳边说的话却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危险。
沈夕,我跟你说的话你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啊。”
“那你就不能怪我了好不好?”
“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抢走周逸轩。”
我皱着眉看她,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琢磨透,导演就喊我过去准备,马上要开拍了。
这是一场吊威亚的打戏,和潘曦妍的打戏。
我身上挂满了威亚的吊绳,在道具老师确定没问题后,我升到了半空上。
只不过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大。
潘曦妍也吊着威亚站在我对面。
走戏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威亚好像有点不对劲,身上的一根绳子好像松了。
我刚想找道具老师,就看见潘曦妍朝我笑了一下。
我心底一惊。
紧接着我就看见潘曦妍和我同时坠了下去。
我看向导演那边,看见周逸轩忽然变了的脸色和着急的神情。
他冲着潘曦妍跑了过去。
我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觉得五脏六腑都碎了,从来没感受到过的痛。
闭上眼的前一秒,我看见周逸轩接住了潘曦妍。
俩人向一边滚去。
果然,被选择的人永远都不是我。
*
耳边的嘈杂声让我觉得吵得不行,恨不得马上坐起来嚷一句“闭嘴”。
我努力了半天,结果连一根手指都没抬起来。
很快,嘈杂声消失了。
只剩机器在耳边“滴答滴答”的响着。
这时,我听到病房门被猛力推开,有个人好像扑在了我床上。
我想让他轻点,把我撞疼了。
一声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沈小姐,你快醒醒,沈先生要不行了……”
他在说什么?
我哥明明在医院好好的,怎么会不行。
这个人说话太不吉利了。
“沈小姐,刘叔求你醒醒,好不好,你哥一直在念叨你。”
“你醒醒,去见见他。”
刘叔!?
我哥的护工。
我觉得我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沈夕你争气些,快点醒过来,哥哥还在等着你。
猛然间,我睁开了眼睛。
不是幻觉,刘叔真的一脸泪痕地看着我。
“沈小姐,你醒了?”
“沈先生想见你一面。”
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个音。
只是紧紧攥着刘叔的手,示意让他带我去找我哥。
很快,医生进来了。
我跟医生说:“医生,可不可以让我去见见我哥哥,他想见我。”
医生冷漠的摇了摇头,告诉我:“沈小姐,你浑身多处骨折,现在不能动。”
我记得我忍着疼痛坐起来,却被护士重新按在床上。
我记得我哭得声嘶力竭,央求着医生让我去见见我哥,却被医生打了镇定剂。
我眼前一片漆黑,意识也在一瞬间散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光。
刘叔没了踪影。
整个房间一片安静。
我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大概是那个叫哥哥的地方少了点什么。
病房门被推开。
刘叔端着一碗小米粥站在门口。
他走进来的速度很慢,脸上还带着难掩的悲痛。
“沈小姐,节哀顺变。”
我感觉脑袋好像被谁打了一拳,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哥他……”
“我哥他有没有说什么?”
刘叔放下小米粥,站在床前:“沈先生最后的一句话是希望你可以过你想过的日子。”
“他希望你能够自在如风地活一辈子,替他多看看这个世界。”
我沉默下来。
缓了很久,我才开口:“刘叔,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个忙?”
刘叔叹了口气,眼睛看着我。
“帮我处理一下我哥的后事吧,我给你钱,你去处理。”
刘叔几次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刘叔走后,我的世界更加安静了。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哥哥的画面。
他带着我在山野中玩耍,下雨天背着我上学,辅导我作业……
一幕幕,好像电影一般。
“沈夕!”
属于周逸轩的声音在我耳边炸起。
我睁开眼,眼前的男人一只胳膊打了石膏被吊在脖子上,脸上是难掩的怒气。
“威亚的绳是你剪的?”
“你想让曦妍出事?”
他说着,完好无损的另一只手掐上了我的脖子:“沈夕,我告诉过你要乖乖听话,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扯了扯嘴角,又是这句话,都在告诉我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
那么,我的身份是什么?位置又是什么?
没管脖子上的那只手,我抬起胳膊,费力地从桌子上拿起手机。
直接拨通了110的电话。
脖子上的手倏然收紧:“你什么意思沈夕?”
“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吸进肺里的空气变少,整个胸腔也开始疼了起来。
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却喷出一口红色的水痕。
不知道周逸轩怎么想的,突然就松开了掐在脖子上的手。
重新获得氧气,我猛然吸了几口,却还是觉得胸腔疼的厉害。
无奈,把刚刚摘掉的氧气重新戴在鼻子上。
做完这一切,我才抬眼盯着周逸轩:“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差点出了命案,当然要让警察来处理,这不是周总你教给我的吗?”
周逸轩目光阴沉地看着我。
突然,他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好啊,沈夕,你就祈祷最好别查到你了。”
我心里觉得冷,但还是想问一句。
“周逸轩,你信过我吗?”
他皱着眉,却没再说话。
*
经纪人给我打电话,问我威亚是怎么回事?
还说那天的视频被人发到了网上,现在网上已经乱成一团了。
我挂了电话,点开了视频。
视频是对着我拍的,潘曦妍当时得意的表情一点都没拍到。
果然,是算计好的。
点开评论,骂声一片。
“这个什么沈夕是谁啊?从来没听说过啊?”
“来了兄弟们,沈夕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居然敢和我们妍姐抢男人,她算老几啊……”
“空有个外表,演技简直不堪入目,太恶心了。”
“坚决维护乘轩妍姿的大船,周总和我们妍姐才是最配的。”
这件事在网上发酵的越来越大,我每天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病房外还总有不认识的人来回围着转。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警方才公布了调查结果。
意外。
这两个字能概括整件事的全程。
周逸轩也再没有出现过。
不过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给海德堡的导师回了邮件。
对面很快发过来一句:“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沈,期待与你的见面。”
在能下床走动的第一时间,我就去了哥哥的墓前。
刘叔给哥哥选的位置很好,既不偏僻也没有太过吵闹,旁边还有几株小草在随风飘扬。
看着照片上笑得明媚的男人,我握住挂在脖子上的小瓶子。
那是我祈求刘叔帮我留下的我哥的骨灰,我想让他陪着我一起看这个世界。
笑着转身,我挥挥手,坐上了出租车。
我回到经纪公司找到了我的经纪人。
“万姐,解约吧。”
“违约金我一会给你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