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若望的声音带着醉意和嘲讽,直直飘进我的耳朵里。
「李沅眼巴巴地讨好我这么多年,从前我对她甩脸色,她不还是照样送东西讨好我?这次也不会例外,我等着她来讨好我。」
有人出声恭维他,「卢兄一表人才,那李沅不过废妃所生,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知道京中的人向来捧高踩低,也深知我母妃生前不讨父皇喜爱,甚至我也只是个母家有钱的公主罢了。
我转头问玉儿,「我就这么差劲吗?虽说我脾气有些娇蛮,花钱有些大手大脚,读书不精……」
玉儿连忙打断我的话,一双眸子真诚地看向我。
「公主是世间顶好的人。」
玉儿只是在哄我。
卢若望看不起我,我一直都知道。
若不是家里贫困,他可能连几句客套话都不愿意和我说的。
他是前途光明的探花郎,若是给我做了驸马,那官场上便再无施展的地方。
只是我从前爱慕他,总是装作看不见他不耐烦的神情,和眼里的不屑嘲讽。
上元灯会,他提笔就是精妙的诗词,能迎得一群人的叫好。
而我一手狗爬字,他厌恶地不想多看一眼。
卢若望的声音接着传来。
「如今我贵为侍郎,家中的妻子可以为我挡下和李沅的姻缘,但我终究是要休了她的,她配不上我。」
听到这话,我愣了愣。
虽说我恨他欺骗我,但他若是真的敬爱妻子,我心里还佩服他几分。
可此话一出,我觉得卢若望实在虚伪。
真心无价,怎么能如此遭人践踏?
我的心一点点下坠,对卢若望的最后一点眷念也消失无踪。
「玉儿,我们走。」
*
我列了一份长长的清单,要求卢若望把我送他的东西全数归还。
玉儿攥着册子,有些忐忑地问我。
「这样去索要东西,会不会对您的名声有损?」
毕竟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索要的道理,尤其是在皇家。
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卢若望当众拒婚,已经让我颜面扫地,我哪里还在乎剩下的丁点名声。
我大手一挥,「尽管去,把他裤衩子都给我扒干净喽!」
不到两个时辰,卢若望的老母便气冲冲地找上了门。
我听着侍从的禀告,忍不住冷笑一声。
卢若望真是个在乎面子的缩头乌龟。
自己怕丢人,索性让自己的老母亲来。
回头他那老娘撒泼打滚,再一口气没喘上晕过去,那我明天就得去父皇面前跪着请罪了。
我领着两名府医来到公主府大门,面前站了位双手叉腰的老妇人,正阻拦着府丁抬东西入库。
见我来了,她瞬间将矛头指向我。
「公主不体恤百姓,反倒派人抢夺家财,陛下仁慈,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此话一出,周遭全是议论声。
「这公主也太作威作福了。」
「她享的福都是我们缴纳的赋税!」
卢母轻哼一声,眼里满是洋洋得意。
「呵。」我冷笑一声,指着箱子里的物件,扬声道:「卢大人明知我爱慕他,却隐瞒自己有家室的实情,肆意收下我的礼品,他这不就是刻意吃软饭,想要违背对发妻许下的誓言吗?」
卢母脸色涨红,连忙辩解,「明明是你非要塞的!」
我疑惑看她,「我硬塞?难不成我有求于卢大人?」
卢母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卢若望是户部侍郎,想要讨好他的人数不胜数。
我扬起一抹笑,「看来卢大人宁愿承认自己贪污受贿,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吃软饭了。」
我的公主府没有一个幕僚,母家是商户,也从未涉及过朝政之事。
但卢若望却不干净,一旦被冠上贪污受贿的罪名,刑部查一查总能查到几个案件的。
卢母虽然长在乡野里,但听见贪污受贿几个字也瞬间白了脸。
藏匿在人群里的卢若望终于探出了头,他一把拽过自己的老母,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臣早就想把这些物件送还给公主了,只不过这几日官务繁忙,还请公主见谅。」
我大度地摆了摆手,「本公主闲人一个,自己动手便是,不必劳烦大人。」
说罢,我打开一个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尊送子观音。
玉儿十分有眼力劲地递给卢若望。
我笑了笑,「本公主的一点心意,祝卢大人和发妻百年好合。」
卢若望面色一白,「你是认真的?」
「自然。」
卢若望定定看我,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不要后悔。」
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他为了权势富贵都能舍弃发妻,放弃这样的男人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径直越过他,看向周遭围着的百姓。
「锦州大旱,本公主会把这些收回的钱财尽数用来赈灾,必不会愧对百姓。」
众人叫好,舆论声纷纷反转。
「公主果然大义啊。」
「这样看来,卢大人是不是真的吃软饭?那他对自己发妻的真心也是假的?」
「嘘!小点声……」
倒是卢母一脸肉疼,张嘴就骂。
「进了我们卢家的东西就是我儿子的了!凭什么拿去赈灾!」
围观的人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卢若望。
卢若望脸色一红,「母亲,别说了!」
他看着卢母一脸不服的样子,连忙拽住她的衣袖挤出人群。
临走前,还不忘给我放一句冷话。
「我大好官途在前,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看着卢若望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淡下来。
想踩着我往上爬,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