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看出是活人。
我下狱的第一天,那个最晚进来还有点气力的姑娘勉强撑起身子同我讲话。
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没有骂我,之前最要紧的说。
她一个个的指着地上的那些女人。
「这是顺德郡主......」
「这是丞相府二千金......」
「这是周侍郎的夫人......」
「刚到达草原时,我们所有的世家小姐都被关在这里,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了。」
「你在鲜卑得势,能接触到的人多,我们想问问,北周怎么样了?我们的家人怎么样了?」
此话一问,其他人虽然没有动作,却都睁开了眼睛。
之前我在青楼,给无数达官贵族唱过曲,极不喜欢他们的夫人小姐。
她们管不住自家男人,便残害我们青楼姊妹。
自然,那些贵女也是极其瞧不起我们的。
可此刻,她们明明看起来下一口气就呼吸不上,却都满含期盼的看着我。
我淡淡开口:「我只知道长公主在长安称帝,城内大部分百姓官员都无事。」
然后用冷笑一声:「至于你们的父兄,谁认识呢?」
谁认识呢?
这次长安之耻,除了沈家儿郎一如既往忠勇报国,长公主赵颂安,沈氏女沈明珠名扬四方。
就连我的事迹传到长安,也被巷口小儿编成歌谣骂。
怎么不算是另一种出名呢?
可是其他官员,要么是跟着废帝北上的苟且偷生之辈,要么是在长安城大喊女子不堪大任的迂腐之流。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可她们听完我的回答,竟都满意的笑了,对我道了声谢,继续闭上眼睛。
不一会,几个满身酒气的士兵来了,他们一看见我便淫笑。
「这不就是那个把王上迷的五迷三道的妓子吗?让我尝尝她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其中一女子忽然撑起身子,声音微弱但坚定。
「睡一个妓子,你也不怕染上病?」
那几个人瞬间止步:「也是,王上还没醒呢,说不定就是她害的。」
然后又发泄班般地扑向其他女子。
她们像是已经早已习惯,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好似一具具尸体。
我缩在角落,浑身都在颤抖。
是她们帮我挡下的,可我却没有勇气帮她们。
片刻,士兵们站起身穿衣裳,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再也忍不住,跪到她们中间,失声痛哭:「对不起......」
她们似是累极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很快到了冬天,地牢潮湿,各处都结了冰。
一具又一具的北周女尸被抬出去。
只剩下我和当初同我说话的姑娘。
我们抱在一起,依偎着取暖。
她同我讲:「其实我的身份比她们卑贱很多,我爹只是一个小副将,家里花销还需要我娘绣花卖钱补贴,可是我们很幸福......」
「我还有个兄长,我娘死活不让阿兄从武,她说那样只会像我爹一样没本事,一辈子都不得朝廷重用,她想让我阿兄考状元......」
「鲜卑军打到我府中那日,我和娘正在绣花,爹和阿兄在门外厮杀,为我们母女争取逃跑的时间,可我们小脚跑不快,娘只好把我藏起来,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些畜牲玷污而死。我太害怕了,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就被抓了......是我对不起拼死保护我的爹娘和兄长。」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声音也越来越小。
可忽然她紧紧抓住我的手,回光返照一般,眼神露出惊人的光芒,她激动的说。
「爹娘,是你们来接娇娇了吗?娇娇要和阿兄放风筝......」
我扭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而她也松开我的手,在我怀里咽了气。
很快,她也被狱卒抬走了。
这里,只剩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