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他的满天星 桑榆非晚 3297 字 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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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屋子的鲜血味,让我不知身在何处。

啊。

好像是裴嘉述,鲜血味是裴嘉述的…

我转动着眼珠子,看见他的背后,被砍了一刀,真的好长的伤啊…

我无声笑了下。

终于,我闭上了眼。

可裴嘉述好像在哭,还有乔沅,吵得我脑仁疼…

*

等再有意识,我就躺在了病床上。

空荡荡的病房里,满是「滴滴」的声音,好像是机器。

我又想睡了。

可外面突然跑进来了个人。

他浑身都是鲜血味,我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等他再走近些。

我强撑着睁开眼皮,是裴嘉述。

我猛地拿过旁边桌上的充电器,用尽全力砸向他!

「滚,滚!走开——」

我像是应激一样,嘶吼叫喊。

他的额角被砸伤,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而他却不在乎,只是轻声细语地哄着我,像是从前一样。

「绾绾,别怕…别怕,我在呢,我在呢,平静下来好不好…」

而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拿起身旁一切能拿起的东西,往他身上砸。

「你滚!滚啊——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啊,走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别再来了,求求你们,真的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我发出绝望的哀嚎。

只是凭借着本能,发泄所有痛苦。

直到下一刻,裴嘉述终于被人拉了出去。

我浑身颤抖,看着空荡荡的病房,蜷缩起双腿,将自己抱紧。

感觉这样,会有一些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沉沉闭上了眼,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睡觉。

睡着了就好了。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

也许明早一天醒来,我就会发现,那一切都只是场梦呢?

梦啊,多好啊。

那些痛苦,那些惊惧,都不曾存在。

*

恍恍惚惚中,等我再次清醒,就听到从病房外传来的声音。

门缝半掩着。

医生告诉裴嘉述,说我的心理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容易应激。

片刻后,裴嘉述沉沉地「嗯」了声。

等医生走后,他转过头来,也发现刚刚我醒了。

看着我的样子,他眼眶瞬间就变红了,声音都喊着哽咽。

「绾绾…」

隔着一扇门,他没有进来。

只是轻声说:「那几个人被抓住了,判了刑…虽然这样安慰你显得很苍白,但…」

裴嘉述发出了声呜咽,好像很痛苦。

「我真的希望你能好起来…」

我还是没出声,只是呆呆地坐在病床上。

后来乔沅也来了,她抱着一束花,放在了床头柜上。

新鲜的康乃馨还沾着露珠。

我沉寂许久的表情,终于动了动。

她站在旁边,低声说了很多句对不起,说她那天要是能好好听我的电话,又或许是后来能进那个常用的包房看看,也就不会像如今这样了。

我还是没说话。

后来乔沅走了。

我转头看向窗外,阳光从窗帘缝隙倾泻而下,投射在了小桌上那一束康乃馨。

久违的心脏钝痛感,终于涌了上来。

*

我要被推出去做检查了。

隔着那一扇小窗,裴嘉述在外面等着。

忽然一阵吵闹声响起,伴随着外面一声大喊,有人在闹事。

再下一刻,好像有人受了伤。

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我得知是裴嘉述。

他离那些闹事的人最近,侧脖子上被指甲抓出了血痕。

我没看过去。

任他在外边被伤害,被斥骂,被那些闹事的人当出气筒。

我都没管。

再后来,外边安静了一瞬。

好像那些人被保安拖了出去。

而裴嘉述隔着一个玻璃窗,等我出来后,他就跟在我身后走着。

一路上安静无言。

直到我回到病房,躺在床上。

侧头望去,他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侧脖颈还泛着血痕。

他张了张口,喉咙像是被梗着一样,再然后,他眼中落下了泪,显得绝望又悲凉。

声音颤抖:「绾绾…你还爱我吗?」

我愣了一瞬。

声音轻的像是听不到:「不爱了。」

裴嘉述紧紧抓着床单,头抵着护栏,很久后,他终于发出了声呜咽。

他跪在地上,狼狈又可怜。

而我只是望着窗外,再没给出过反应。

*

自那天起,我就没看见过裴嘉述了。

我只是坐在病床上,不说话,也不搭理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每天都有人来看我,过了一阵后又走。

再后来,我好像因为睡的太多了,彻夜开始失眠。

坐在病床上。

日复一日地不睡觉,睁眼直到天亮。

直到有一天,裴嘉述终于出现,他像是变了很多,推我在医院的楼下走了走。

再然后,他将我往一个科室推去。

那天刚好是一个晴天,刺眼的晨阳从窗外投射进来。

有些恍惚,又像是一场梦。

那也是这几天来,他第一次像从前那样靠近我。

我眯了眯干涩的眼,身后的裴嘉述轻声告诉我:

「绾绾…我们做一个治疗…」

「从那个地方出来后,你就再也不会痛苦了,好吗?」

我没说话。

直到轮椅停在了一个科室外,我抬眼,才发现是mect治疗。

身后的裴嘉述抬起手,好像要摸我头,但过了会儿,他又轻飘飘放下了。

他说:「绾绾,我放你走,好吗?」

「从此天地辽阔,你会越来越好,会走过山川,会看遍江海,还会…有一双健康的腿。」

「国外…有一个项目成熟了。」

「我帮你预约好了,只等你去治疗…」

「然后过去的那三年…我会记得,会永远记得,曾有一人,爱我至深。」

最后,他声音艰涩,又隐隐带着一丝期冀说:「绾绾,我的比赛时间出来了,我就快要…去比赛了。」

「你可以祝我胜利吗?」

我没说话。

他兀自笑了一下:「好,你没说话,我就当你…早已祝福过我了。」

*

渐渐地,我忘了好多。

不记得那三年,不记得…那段绝望又悲痛的日子。

只常常在病房外,能看到一个落寞的身影。

偶然一次,我扬起笑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儿?等人?」

他恍惚中摇摇头:「没,我没等人。」

「我只是…看看她而已,知道她如今越来越好,那就…」

最后一句我就听不到了。

因为那时一阵风吹了进来,刚好带进了我最喜欢的满天星。

我喜欢它。

纵使在我已经忘了的记忆中,它带给我很长时间的痛苦。

但它本身存在的含义,还是很值得的。

又没过几天,我去了国外,配合那里医生的治疗,我渐渐能双腿下地走路。

哦,对了,我还养了一只柯基。

非常可爱。

我住处旁边的白人邻居也夸赞:「很漂亮的一只小狗。」

我觉得她说的对。

带着一只狗,和从那里结识的其他朋友,我们一起去看过北极极光,还爬了雪山。

我格外热爱,能行走的感觉。

天边偶然飞过的一只鸿雁,都让我觉得自由快乐。

会好好的。

我会好好活着,去看遍江海,走过山川。

*

后来,我回了国。

一个人给我打电话,说他那里存放了把钥匙,已经五年没人取了。

我还疑惑着,那他为什么要我取。

那人就说,因为当时他那边存了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打过去,才发现早已注销,所以就只能打下一个了。

于是我想了想,也就带着柯基,回去了一趟。

陪我进门时,那个大爷还唉声叹气的。

「你们这些小年轻,净一天跑来跑去,还一走走好几年,光一个钥匙扔这儿,啊?真就不怕出什么事?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呐…」

我讪笑着,抱起地上的狗狗就rua。

再下一刻,一阵猛烈的声音响起,大爷推开倒在面前的纸箱子。

尘土四溢。

激得我们两个咳嗽不停。

又往里面走了走,大爷就将钥匙一把扔给我。

在他转头就出门之前,我扯住他。

「唉?等等啊大爷,你还没告诉我一件事呢?」

他瞬间吹胡子瞪眼:「咋?还有啥事?」

我缩了缩脖子。

但又不死心地问:「这家房子的另一个主人呢?他叫什么名字,你那儿应该有记录的吧?」

大爷疑惑地看着我:「唉?我说你这个小娃娃,你就是这里的住户,你还能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我搓了搓狗狗的毛,嘴里嘟囔着。

「大爷啊,我脑子不好,你就看我可怜,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呗。」

失忆这事,告诉别人要杂七杂八说好多,还不如就直接这一句,装个可怜直接问。

果然,可能大爷见着我是真可怜。

于是他就掏出一个小本本,用手指滑来滑去,直到定格在了一个名字上。

「喏,这就是,裴、嘉、述。」

大爷一字一句的念,最后还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庄重又有点儿可爱。

我忍俊不禁。

又在听到那名字的一刻,忽然一愣。

我问大爷:「那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大爷听后,低头沉思了会儿。

末了,他终于点了点头:「好像是啥…打游戏的,就你们小年轻最喜欢的那种!」

我明白了。

于是将大爷送走后,我坐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搜索名字——

裴嘉述。

我心里默念。

直到页面终于跳转,我看到了一张图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奖杯。

下面解释说,这张图片拍摄于两年前。

那时沉寂许久的天才电竞选手,终于重回赛场,并且在重回的第一年就大放异彩,不但超越了过去的自己,还拿上了冠军的奖杯。

只是——

我的眼神又落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他死了。

自尽于拿到冠军的那个夜晚。

听说他临走前,最后更新的两条微博就是:

【圆满了。】

【她会好好活着,好好走下去。】

这时,裤腿处传来一阵拉扯感。

我低下头一看,不由爆了句粗口:「我靠!乖乖,你别拉呀——」

柯基扯着我的裤腿,小短腿不停地跑,直到将我拉了出去,爪子一指角落——

看清那个东西后,我瞬间就笑了出来。

关上门,将狗狗带走。

剩下的话吹散在风中。

「你想吃就早说嘛,我还不至于克扣你的零食…」

「走吧,我们吃完,然后继续闯遍大江南北,看看世间风景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