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仇什么怨，要让别人去死？”
“他们不是在一起八年吗？这个男的真舍得。”
我被推向热浪，在他们嘴里，仿佛我才是那个背叛的人，仿佛只要我不答应她，我就是罪人。
我是真的累了，我几个跨步逼近宋婉，俯身揪住她的衣领。
“江祁，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只要你答应原谅我，我就好好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跳楼......”
她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揪着她的领子到了围栏旁边。
“你不是想死吗？我帮你一把。”
我把她往围栏外边挪了挪，她惊声尖叫起来。
“啊！不要!我不要!”
“江祁你疯了!放开我!”
我冷笑着将她拽下天台，转身离开。
“她这不是不想死吗？怎么，道德绑架别人？”
“我去，好极端，有这样的前女友真倒霉!”
周围同学恍然大悟，开始对宋婉指指点点，宋婉跌坐在地上，低声呢喃着什么，那句呢喃被风吹到我的耳边。
“江祁不是最喜欢我吗？明明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
“湖水好漂亮，如果我跳下去会不会死？”
“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那我们八年的感情算什么？”
......
宋婉不断的堵我，像一个穷追不舍的私生饭，很多同事和客人被她的精神感动，纷纷来劝说我。
“这男的真狠心，女的都这么卑微了。”
“说不定他早就外面有人了，不然能这么狠？”
她的好朋友们在听说这件事之后加我好友辱骂我。
“你要怎么样？你要毁了婉婉才开心吗？”
“我真不明白婉婉做错了什么？即使她有错，这样低三下四的道歉也够了吧？你把她当狗耍吗？”
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我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那我也找个白月光谈个九年，被发现了就道德绑架，你也让她原谅我？”
“我问心无愧，这些年我哪一点对不起她？”
“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分个手，宋婉你这样是逼我把你的那些光辉事迹全部拿出来说吗？”
我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相反，我脾气一直不好，念在我和她好歹在一起八年，分手后我也没有为难她，至少在人前人后留足了她的体面。
可是宋婉是怎么做的？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诋毁我，故意造谣我，就是泥人也该有了脾气。
宋婉的闺蜜和劝说我的人不再做声，似乎被我话里的信息量惊到了，不少人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我却没心思再提起宋婉，只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就像她当初看我的时候一样。
我参加了成人高考，还是考上了我当初最喜欢的学校，学校所在的城市离家很远，离宋婉也很远。
当年我考得其实很好，只是为了陪宋婉，我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大学的专业，来到这所普通技校。
曾经的我是不后悔的，那时我想，只要能和宋婉在一起，我付出什么都愿意。
现在看来我真的是傻透了。
还好，兜兜转转，我还是来到了我曾经梦想的学校，就像找回了在宋婉那里丢失的所有自己。
宋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纠缠我，我想我应该是开心的，我知道我不喜欢她了，没有厌恶，没有一点别的情感，可是我的心里就像空了一块，好像我丢了什么。
当一个小姑娘拿着情书递给我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我丢了什么。
我丢掉了爱人的能力。
*
我害怕我重蹈覆辙，害怕付出爱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日子无聊的过了一年，每天做实验，写论文，炒菜，重复同样的生活，枯燥却又充实。
“下雪了。”
在观察一个反应数据的时候，我旁边的师妹指着窗外惊喜的喊。
我抬头看去，果然看到纷纷扬扬的大雪，像鹅毛。
我突然想起去年那个冬天，我跪在雪地里，看着宋婉搂着另一个男人从酒店出来。
我以为我会难过，会痛苦，可是奇怪的是这些都没有，我只是看着那个曾经的我，像看一个局外人。
“师哥？师哥!”
我从回忆里回过神，看到师妹瞪得溜圆的眼睛。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我眼前的实验。
成功了。
为了这个实验我和师妹熬了好几个月，没想到在初雪的这一天成功了。
师妹激动得抱住我，嗓子都有些破音。
“啊啊啊啊啊!成功了师哥!我就知道我们是最屌的!”
我虚扶住她的后腰，担心她撞上尖锐的仪器，门口却传来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你们在干什么!”
我抬头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宋婉。
她这一年过得应该不怎么好，整个人瘦得仿佛风一吹就会跑，裹着厚厚的棉衣，眼里满是血丝。
我没有说话，师妹匆匆拿过记录本开始记录实验数据，也没搭理她。
她却冲过来猛的推了一把师妹。
师妹的后腰还是磕在了尖锐的仪器上，仪器尖端冒出一串血珠，师妹却只是皱了皱眉，低头匆匆记录数据。
她害怕宋婉把实验破坏了。
我拧了拧眉心，抓住宋婉的胳膊，朝师妹歉意的笑了笑，离开了实验室。
“你有事吗？”
宋婉面色蜡黄，看着落魄又可怜。
“我想你了......我跨越了半个中国来找你，路上还有人......”
“你有事吗？”
我打断了她。
“我没有让你来找我。”
“你回去吧。”
我将她拎出校园，特意嘱咐保安大叔别随便把校外人员放进来，强调了实验数据差点被毁的事。
保安大叔果然拦着她，死活不让她进来。
我转身离开，宋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
“我都是为了来找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一路上吃了好多苦，我从没有为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些话我耳朵已经听出茧子，此时再听到，还是忍不住生理上不适。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师妹已经走了，实验室被收拾得很干净，包括尖锐仪器上的血珠。
我给师妹道了歉，又转了医药费，师妹没收也没回我，可能在生气。
我叹了一口气，坐在实验室门口，思绪有些飘散。
我其实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当我看到宋婉，听到她说那些话的时候 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痛。
我不喜欢她了，我只是把她当成生命中普通的一个过客，当我看到她跨越千里来找我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丝触动。
那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她，为什么让我在她学校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为什么放任那些人羞辱我？
她对我从来没有感情。
*
我浑浑噩噩来到宿舍，室友看到我一脸八卦的凑过来。
“听说你女朋友来咱学校找你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女朋友？”
我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早就分了。”
室友递给我手里的手机，视频上赫然是宋婉在对路人说自己的故事。
“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他一定会来见我的，是我对不起他。”
路人问她哪里对不起我，她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用她惯用的那一招，道德绑架。
明明是她先对不起我，偏偏每一次她都能兜兜转转将错赖到我头上。
分手了还要这样折磨我，不放过我。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她隔这么远来找你，看着怪可怜的。”
“看不出来啊江哥，你挺绝情的。”
我没兴致说话，摆了摆手，我突然觉得是我对她太善良了，我总是念旧，总是沉醉于过去，总是想着分手了就体面一点，好歹认识了那么久。
可是有的人听不懂我的潜台词。
我还是找到了宋婉。
看到我的瞬间她像猫看到了老鼠，两眼放光，她可能以为自己拿捏住我了吧，觉得我还是喜欢她，只要她卖卖惨，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回去找她。
“江祁!我......”
“你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九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
宋婉愣在原地，支支吾吾。
“我......我是为了让你吃醋......”
“你的这个醋我真的是无福消受，我说我不喜欢你了，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可以吗？我求你了，放过我吧宋婉。”
宋婉当初给我的话我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你能听得懂人话吗？你这样真的很恶心，你再来找我我报警了。”
看着她的眼泪，我只觉得漠然。
这是我这辈子对宋婉说过最重的话，所以她哭了，可是这些话都是当初宋婉对我说过的，我只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你看，你这不是会难过吗？你不是知道这些话会让人难过吗？”
我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些常年吃瓜的人终于想起一年前的那场闹剧。
“一年前，就是这个女的跳楼逼这个男的和她在一起。”
“我靠，这么劲爆，这个女的真贱，难怪刚才问她做了什么对不起这个男的的事她都不说。”
“搁着道德绑架呢，道德绑架真是被她玩得团团转。”
有些看不惯的人团起地上的脏雪砸在宋婉身上，她跌倒在地上，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雪团中掺杂了石头，她的额头晕开一朵血花，在雪白的一片中格外刺眼。
雪花飘散在宋婉瘦削的脸上，在这一刻，她终于懂了，江祁不是一个物件，不是她召之即来的工具，她也懂了自己这些年究竟有多恶毒，自己糟践了他的多少真心。
她想她的确应该放过他。
*
我打开实验室时，又看到了师妹，我有些尴尬，我知道她肯定看到了那个视频。
师妹看了我一眼。
“她是你前女友吗？”
我点了点头。
我从来没和这个学校任何人说过我有这样一个前女友，虽然我嘴上说着不喜欢她了，可是我仍旧不知道该怎么提起那些从前。
或许我该说宋婉对我不好，宋婉怎么背叛我欺辱我，可是想起那年宋婉亮晶晶的眼睛时，我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宁可她一直这样坏，这样我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骂她，和别人吐槽她。
可是她曾经对我真的很好。
“你是因为她才不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师妹就是那个给我递情书的女孩，当时我拒绝了。
听到这话我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她了，只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喜欢别人。”
“我担心我会重蹈覆辙，我担心我会因为以前的事不能好好对你，不能对你负责，我不该耽误你。”
“我觉得我不会谈恋爱。”
我看着师妹，眼里满是诚恳。
师妹却笑了。
“师哥，你只是爱错了人，你的爱没错。”
我突然愣住了，的确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哪里不够好，所以宋婉才那样讨厌我，可是现在有人告诉我，我的爱没错。
“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高三的那场数学竞赛，你没参加决赛真的很可惜。”
师妹的笑和记忆里慢慢重叠，我终于认出了她。
那个比我小两届的很厉害的数学天才，季霜。
“我喜欢你五年，从高三到现在，很冒昧这些年多有打听师哥的生活，师哥一直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要妄自菲薄。”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师哥念旧情答应我的表白，我只是觉得，或许多一个人的肯定，师哥可以不这样怀疑自己。”
季霜递给我一颗糖，又笑了笑，转身离开。
看着手心那颗橙子味的糖，我突然有些想哭。
这些年我一心扑在宋婉身上，就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以前有多喜欢橙子味的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