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他都不敢正眼看我。
我不会让算计我的人得逞。
当天下午,我去公司以偷盗我项链的名义开除了白心柔。
当藿青尧带着泪眼婆娑的她冲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我直接和他摊牌。
要么离婚,要么我把他们的丑事公布于众。
谁料藿青尧用我儿子威胁我,要是敢让他下不来台,就会让我儿子被董事会除名。
气性翻涌直上,愤恨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快要将我摧溃。
都是我自作孽,太过于相信他。
现在公司他的股份最多,我还不能撼动他分毫。
这次的谈判不欢而散。
我又寻了时间回了一趟老村,说动何嘉友和我一起指证藿青尧偷盗,贩卖文物,成功地让藿青尧入狱。
我也趁机起诉离婚,追回了他送给白心柔的所有财物。
走下法庭的时候,藿青尧十分激动朝我大喊大叫,「你以为何嘉友是无辜的吗,当年出海那件事他也参与了。」
7
他的咆哮扰乱了秩序,被警官很快带下去。
但是他的话却深深烙进了我的心里。
何嘉友也参与了出海那件事是什么意思?
多日的精神戒备让我心力交瘁。
头脑一阵抽痛,我暂时失去了力量,重心不由自主下坠。
我病倒了。
医生说是我忧思过度的原因。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在昏迷这段时间,我陆陆续续想起了许多被遗忘的过往。
出院回到家,我第一时间把家里各个角度找了一遍。
终于让我在藿青尧办公室的小抽屉里发现了一瓶不明药粉。
拿到权威医疗中心化验才知道,这种东西长期服用,可以改变人的记忆。
一旦停止服用,就会出现头晕呕吐等不适的症状,症状随着服用的时间增加而延长。
是藿青尧每天的牛奶,他算计了我!
所有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藿青尧的确是下乡的知青。
当年我把何嘉友的尸体埋了后,婆婆认为我是不祥的女人,把怀有身孕的我赶出去。
是藿青尧看我可怜,不顾村里的议论收留了我。
在那个落后的老村里,藿青尧对我嘘寒问暖,每日给我送来一杯牛奶补身体。
久而久之,我们互生情愫,而我的确需要一个人照顾我们母子俩,就和他领证结婚了。
正是我的再婚把婆婆气死了,为了躲避村里的闲言碎语,藿青尧怂恿我带走何家的传家宝,和他远走高飞。
婆婆死后,只有我知道传家宝放在哪里。
对了,传家宝是我和藿青尧一起卖的。
一共卖了一百多万,我们才有了启动资金开公司。
尽管所有的事我都想起来了,但是我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儿子为了让我在家静养,特意让儿媳带着孙子回娘家。
这段时间我把公司的事全权交给儿子处理。
培养他独当一面的能力。
我则一个人在家里养养花,看看报。
日子过得还算轻松,除了某人三五不时来打扰。
「兰姐,你不能把我赶走。」
「我为公司操劳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说开除就开除。」
白心柔被门外的佣人拦着进不来,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每隔几天她都要来闹上一回,实在难缠。
藿青尧入狱后,公司里没人再庇护她。
有一说一,白心柔的业务能力不错,为公司创下了不少价值。
但是,她不该联合藿青尧欺骗我。
「白心柔,你和藿青尧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你不知道?」
我弯腰捏起她的下颌,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为了何家的传家宝,你不惜配合藿青尧离婚,把正妻之位让给我,你还真是伟大啊。」
听到我的话,白心柔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我直起身子,居高临下俯视她苍白的脸。
生得楚楚可怜的,难怪这么多年藿青尧对她念念不忘。
「我已经想起了一切,别逼着我对你下手。」
我静静地盯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多年来,我一直把她当朋友。
她却和藿青尧把我骗得团团转。
白心柔被我吓得大气不敢出。
我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
就在我以为已经风平浪静的时候。
公司出事了。
8
发给国外客户的订单被海关查出违禁物品,儿子作为公司的负责人被带走调查。
儿媳闻讯急忙从娘家赶回来,为了不让我的心情受影响,她安排我先到海边度假,并保证一定会把我儿子救出来。
她娘家有点儿势力我知道的,但是这事除了我,谁都解决不了。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去往海边的半路上,我中途下车改道回了老村。
这一次回到老村,我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到熟悉的一草一木,我并不觉得亲切,反而厌恶无比,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里。
来到何家的时候,何嘉友正在查看包袱里的相框,手指轻轻抚摸那张多出来的人脸默默流泪。
听到动静,他连忙收起了相框。
「你怎么来了?」
他眉头微皱,颇为意外。
我笑了笑,把视线从包袱上移开,拿出整理好的协议放在桌上。
「说好把公司一半的股份分你,我来送协议书的。」
这是我和何嘉友合作的条件。
他帮我扳倒藿青尧,我分一半股权给他。
但是他看都没看协议一眼,沉思一会儿,背上包袱蹙着眉慢慢走出去。
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欢迎我。
我收了协议书,跟着他来到坟场。
现在正好是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
他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块坐下,浑浊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个墓碑,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伤感。
「姝兰,想吃棺材饭不?」
又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我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以前那段清贫却温馨的时光。
我瞳孔紧缩,心也在扑通扑通狂跳。
视线一直紧紧盯着他包袱里露出来的斧子,手脚不自觉颤抖起来,害怕到了极点。
「山珍海味吃多了,不想了吧!」
何嘉友怒目圆瞪,抽出斧头背上包袱。
转身恶狠狠朝我奔过来,周身的气场阴沉得骇人。
「贱人,水性杨花,偷我家宝贝,和我的仇人结婚生子,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一定是你们串通好的,害我在荒岛蹉跎一生。」
他挥着斧子朝我一阵乱砍。
面对突如其来的恐惧我拔腿就跑,上了年纪的我压根儿跑不快,只能东躲西藏。
这里是一片荒野孤坟,到处杂草丛生,好几次我险些被绊倒。
「你疯了,又不是我害你的,今天我不是按照约定给你送协议来了吗?」
他的斧子与我擦肩而过,惊出我一身的汗。
后面是他不断的怒骂和嘲讽。
不多时,我们都跑得气喘吁吁,偏离了后山,在深山里迷了路。
他也没力气再骂,扶着一棵树一边喘气,一边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吃不吃棺材饭吗,因为吃了棺材饭就是我何家的人了,哈哈。」
他的笑容在逆光处越来越疯狂,嘴角上扬到了一个扭曲的角度。
挤得脸上的脓疮裂开,淡黄色的脓水顺着脸庞流下,滴在衣领上形成几滴令人作呕的污渍。
我干呕了几声,心觉他是疯了。
现在的我已经四肢乏力,但是我还是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山林深处跑。
9
要是我没记错,再跑不远就有个悬崖。
果不其然,当我爬上陡峭的山坡,正好来到悬崖边。
我扶着腿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地喘气,每一次呼吸胸腔都会带着一丝燃烧的疼痛。
何嘉友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都不再年轻,他似乎比我喘得还要难受。
「我被藿青尧下药,扰乱了记忆才会把何家的东西卖了。」
我暗暗打量他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动作,才放心地往下说。
「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妈觉得我克死你,把我赶出去,我有了3个月的身孕啊,在那个时候不接受藿青尧的帮助,你让我怎么活?」
一滴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流下来,带着我当年的委屈砸进地面,再也看不到踪迹。
那时候的辛酸在这一刻得到释放,我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叫起来。
「你是说你现在的儿子是我的?」
何嘉友怔住了,短促儿痉挛地呼出一口气,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
一脚都要踏进棺材了,现在得知自己突然有了儿子。
他的嘴唇哆哆嗦嗦的,欲言又止。
眼里闪烁的兴奋光芒已经出卖了他此时激动的心情。
我白了他一眼,「对,他被你害进警察局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警察局和他做鉴定。」
得到我的确定,何嘉友激动得无以复加。
当即表示要和我重新开始,一起去警察局把儿子接出来。
还没等我表态,他就丢了斧子急不可耐地朝我跑过来。
现在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脸上疯狂的神色在夜色的映衬下格外瘆人,看得我心里发慌。
我下意识往旁边躲开,他来不及拐弯就这么冲到悬崖外。
「姝兰,救,救我!」
何嘉友情急之下,抓住了一根藤蔓吊在悬崖外侧。
他努力地想要往上爬,我连忙躲开。
这个时候,藤蔓承受不了他的重量断了。
何嘉友一声惨叫回荡在山谷,久久才停。
在山崖边吹了一夜的冷风,我全身都僵硬了,但是我的心却无比轻松。
终于,伤害我的人没有了。
余光瞥到掉在悬崖边上的包袱。
我蹲下身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相框。
上面是何母年轻时带着两个孩子的合照。
手指慢慢抚上那个多出来的第三个人,要是我猜得不错,这个人才是我记忆中的丈夫。
其实我不是老村的人,是被别人拐卖到何家的大学生。
何家有2个儿子,一个性格孤僻,经常躲在屋里不见人,另一个憨厚老实,勤劳肯干。
幸运的是娶我的是憨厚老实的何嘉友。
白天何嘉友对我体贴照顾,事事以我为先。
但是到了晚上,他就会变得十分粗鲁,经常不顾我的意愿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我萌生过逃跑的想法,但是这里荒无人迹,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被抓回来。
每次何母拿出鞭子要给我一点儿教训,都是何嘉友拦着,把我护在身后。
我问过他为什么白天和晚上不一样,他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现在看到相框上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我心里有了个荒诞的猜测。
慢慢把相框翻过来,看到两个孩子对应的位置上分别写着「何嘉友」和「何嘉城」。
我无力地趴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而迷离。
被我猜准了。
白天的丈夫是何嘉友,晚上的丈夫是何嘉城。
他们竟是双胞胎!
何家墙壁上那张全家福里被涂抹的人是何嘉友。
我朝悬崖下张望了下,刚才掉下去的应该就是性格孤僻的何嘉城吧。
这时,我突然想起藿青尧说过的话。
他说何嘉城也参与了当年海上的阴谋计划。
这么说他联合外人把自己的兄弟害死了。
藿青尧图的是何家的传家宝,那么何嘉城是为了什么?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我恍恍惚惚在深林里寻路。
终于在天黑之前重新走回了后山的坟场。
我找到何嘉友的坟墓,在他墓前站了许久。
当初我埋葬的是何嘉友,也是我白天的丈夫。
估计到死他都想不到会被亲兄弟所害吧。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从外面买来新鲜的食材。
在何家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拿到他坟前祭拜。
毕竟在这个村子,只有他给过我一丝温暖。
出村的途中,我遇到了几个老汉在村头闲聊。
经过了几十年,他们已经不记得我的模样。
但是我现在记忆恢复了,记得他们就是何家以前的邻居。
我连忙走上去询问。
「哦,你是说有双胞胎的何家哦,我记得,两兄弟的性格差别太大,当年何寡妇只有钱买一个媳妇,就把水灵灵的姑娘许给了性子温顺的何嘉友。」
「可谁知何嘉友那方面不行,晚上只能悄悄换何嘉城顶替,我当年还看到过好几回咧,两兄弟晚上换屋睡。」
「后来何嘉城不想再当替身,要光明正大做那姑娘的丈夫,何嘉友不同意,两人还悄咪咪干过架。」
老汉你一言我一句,还在我身后谈论不休。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却又很快释然。
一切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老村,和我当年屈辱的经历做了告别。
儿媳已经发来消息,儿子已经洗脱嫌疑被接回家了。
现在他们正等着我回去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