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朝我怒吼、质问，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淹没我。

可我拿什么救她呢？她也没说。

除了沉默，我什么也没有。

她说要去死，要让我这种人内疚一辈子。

我慌了，用尽毕生所学去劝她，哄她，都不管用。

后来我也生气了，反过来质问她：「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报仇吗？」

她当即就愣住了，小声地问我：「怎么做？」

那只是我一时情急说出来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漫长的沉默之后，女孩问我：「可不可以告他强奸？」

想到标哥的势力，我说不知道。

她失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我这一辈子都被你们毁了，毁了！

我从来没有干过坏事，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她愤怒地摇晃着我的肩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我的心也要碎了。

是啊，我们的一生都已经这么艰难了，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让我们遇到饿狼？

「要不我们去报警吧！我做你的证人！」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像个女英雄一样站了起来。

可是女孩却退缩了，她拉着我的手，浑身都在颤抖：「不行的，我才14岁，我还要上学，以后还要嫁人，要是被同学们知道了这件事，她们肯定会看不起我的，还有邻居也会说闲话，我不去。」

6

说到这里，我抬起双手搓了搓脸，却迟迟没有再开口。

刘晓莉催促道：「然后呢？你们是怎么让标哥被判6年的？」

我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些不好的记忆就像一根刺一样扎着我的心。

无论我怎么劝说，女孩就是不肯去报警，她说宁愿去死也不要下半辈子被千夫所指。

我就不明白了：「名声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宁愿放弃一个惩罚恶人的机会？」

女孩望着我，眼眸里是我读不懂的忧伤，她说：「他不一定会坐牢，但我一定会被口水淹死。」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坚决，就像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命运一般。

我咬咬牙，突然灵光乍现：「反正他刚才也碰过我，就说他强奸的人是我好了，我去报警！」

「可是......你并没有......」

女孩指了指我的身体，我们同时沉默。

许久，我又燃起了信心：「那我们就伪造。」

「啊？这种事情怎么伪造啊？」

「他刚才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我，前提是你别在我的身上留下任何你的痕迹。」

我们就这样伪造了一场强奸，完事后我就带着一身伤去了警察局报案。

「等等！你们到底是怎么伪造的？」

刘晓莉打断了我，淡淡的眉毛几近要拧到一处来。

我的脸色很难看，那段记忆是那么地不堪，她却要求我说出细节。

「许薇薇，这是刑事案件，你必须把所有的细节都说清楚，不然我们帮不了了你。」

刘晓莉还在催促，我转头看向现场唯一的一个男人：陈柏荣。

「你可以先出去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起身离开。

「我们......我，」

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我是捂着脸说出来的。

我和女孩回到了房间，先把带着她血的床单扯下来，然后由我来铺上新的。

接着我学她的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床上，因为不能留下她的痕迹，所以我们用的是扫把的柄，再套上了套来模拟那些x行为，事后再把标哥扔在垃圾桶里的液体倒进来......

「那一定很痛吧？」

刘晓莉的眉头已经拧成了麻花，眼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嗯，很痛。」

那是我的第一次，撕裂的疼痛几乎让我晕厥。

完事后，我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女孩叫张乔乔。

「标哥就这么认罪了？」

「对，我后来打电话让前台告诉标哥我成年了，但那个女孩还没满14岁，如果他不认就要坐十年以上，他就认了。」

我没有说出来，其实当年标哥不仅第一时间就否认了还扬言要打死我，是老板娘从海南赶回来劝他的。

7

当残酷的真相赤裸裸地摆在人们面前的是时候，他们反而会后悔将其揭开，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会说宁愿它永远沉睡。

刘晓莉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和刚开始对我的态度不同，她好像有些同情我了。

「那......剩下的五起呢？」

剩下的。

「呵呵。」

我冷笑一声：「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刘晓莉敲了敲桌子提醒我：「他们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是由法官来判定的。」

我无声地笑笑，说起了第二个人渣。

标哥被判刑之后，我担心他的小弟会找我麻烦，连工资都没拿就跑了。

我孤身去了漠江市，在那里租了个房子，环境不算好，但胜在便宜。

刚进去的时候，美女房东搞了个欢迎仪式，其实就是她刚好约了朋友来烧烤，顺便叫上了我。

那天晚上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座城市的热情，便渐渐地放下了戒心来。

直到楼上下来一个男的，房东说他人很好，让我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找他帮忙，那个男的也一口应下了。

他看上去很老实，那张脸普通地就像我在大街上扫过的某一个人。

刘晓莉突然插嘴：「他就是第二起强奸案里的孙杰敏？」

「是。」

我点了点头，继续回忆着那段往事。

初来乍到，是孙杰敏自告奋勇带我去熟悉周边环境的，他亲切的像我家里的某个大人，事无巨细。

「不要吃隔夜菜。这里的市场六点后开始打折。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老玩手机，熬夜。不要去外面乱交朋友，一定要脚踏实地，本本份份的工作。」

这些话我几乎都从家里长辈的嘴里听过，也因此觉得他特别地亲切。

事情的转机是在一个月后，有一次，张乔乔给我打视频。

自那次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经常会分享彼此生活上的点点滴滴，包括那件强奸案。

好巧不巧，我那天没关门，孙杰敏正好从外面回来就无意中听到了。

从那以后，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他撬开了我的房门，强奸了我。

我吓得尖叫，他骑在我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地扇我。

「你装什么装？早就被人睡过了，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干净的雏儿。」

「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臭女表子！」

又是这个词！

我一刻都无法忍受别人用这样的词眼来骂我，所以我反击了。

那夜的雷鸣像炸裂的炮弹，在我的头顶响起，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震动，苏醒。

我疯了一样反击，闹出来的动静很大，楼下的租户听到了声音跑过来。

他们帮我报了警，后来孙志敏就被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听起来前面两起确实是罪有因得，那第三起的陈茂文呢？」

刘晓莉一边点头一边记录。

8

第三起是在地铁上，陈茂文不止趁乱拿手机偷拍我还故意用下体蹭我，弄得我的衣服上面全是白色的液体。

我很生气，在连续经历了两次那样不好的事情之后，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种恶心事了，可是现实却告诉我，竟然还有这种人！

当恶心的事情接踵而至，人首先会嫌弃这个世界，然后才是质疑。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渣？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的家里就没有女性吗？

他们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我不停地在脑海里质疑这一切。

可是突然有一刻，我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做错事情的人不是我，可反问这一切的人却是我，为什么？

就像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在不停地反省，还白白生了那么多的闷气。

凭什么？

后来我和张乔乔吐槽，结果她哭着说她也在地铁上遇到过这种事情。

我的心态一下就炸了。

当你感觉到周围这样的男性数不胜数的时候，这种情况就真的令人很绝望。

我就想着是不是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可以让这种人少一点。

「所以，」刘晓莉像被冰冻住了的脸上流露出了真相大白后的震惊：「你就想到送他们进监狱？」

「嗯，我希望他们进去好好改造一下自己。」

我坦诚地承认了自己幼稚的想法，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很天真吧？」

刘晓莉抿抿嘴摇头，很勉强地笑了笑。

接下来我主动交代了第四起、第五起和第六起。

刘晓莉再次打断我：「等等，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

「你没发现吗？每一次你遇到变态，张乔乔都会哭着说自己也遇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然后你就会很生气。」

意识到她的重点错了，我连忙解释：「不不不，你没明白，就算乔乔没有遇到这些事情，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遇到了我也会生气的。」

刘晓莉笑了：「张乔乔说你诬告她哥哥，你还替她说话？」

我也笑了：「我没有替任何人说话，我只是实事求是。」

刘晓莉干咳一声，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后续我把所有的案件细节都补充完，刘晓莉告诉我，我可能涉嫌做伪证告别人强奸。

伪证罪，依据刑法规定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刘晓莉脸色一变，肃然道：「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就算你告的那些人都罪有因得，但像你说的那样，法律也是实事求是的，当然了，我们也会去求证事实是否如同你所说的那样。」

我点点头，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后，我心里轻松了很多。

其实从张乔乔揭发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的准备。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张嘉雷来警局探我了。

再次见到这个男孩，我内心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愧，在七起案件里，唯有他是无辜的！

「对不起。」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都听妹妹说了，其实你想让乔乔出国的话可以和我商量的，本来，」

他扯出一抹笑：「我也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