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2 / 2)

🎁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我要为吉尔斯和让的灵魂祈祷。”

“你有面包吗?”

凯瑞丝环顾四周,看准没有别人跳出来趁火打劫,只有她们仨人。她向梅尔点头示意,梅尔就从她的鞍袋里取出剩余的面包,送给了老妇人。

那老妇从她手里抓过面包,立刻送进嘴里,用牙床啃起来。

凯瑞丝和梅尔骑马走开了。

梅尔说:“要是我们不停地把吃的送人,我们就要挨饿了。”

“我知道,”凯瑞丝说,“可你怎么好拒绝呢?”

“我们要是死了,就完成不了我们的使命了。”

“可我们终归是修女啊,”凯瑞丝严肃地说,“我们应该帮助有需要的人,至于我们什么时候该死,还是让上帝去决定吧。”

梅尔感到惊异。“我以前从来没听过你说这种话。”

“我父亲讨厌那些进行道德说教的人。他常说,道德适合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是好样的:可那是不作数的。只有在你一心要做错事的时候——当你要靠不光彩的交易挣钱的时候,或者亲吻你邻居的妻子可爱的嘴唇的时候,或者靠说谎来摆脱可怕的困境的时候——那才是你需要守规矩的时候。他会说,你的道德就像一把剑,除非你要来试验一下,你是不该挥舞它的。这并不是说,他深谙剑的一切。”

梅尔一时沉默不语了。她可能在回味凯瑞丝说的话,或许是她干脆放弃了争论,凯瑞丝说不准。

谈到埃德蒙,总是让凯瑞丝意识到她有多么思念他。她母亲去世之后,他就成了她生活中的主心骨。他总是在那儿,具体地说,就是站在她身边,在她需要同情和理解,或者精明的忠告或准确的消息时,他随时都会给予:他对世事了解太透彻了。如今,当她转而向他求助时,那地方却是空荡荡的。

她们穿过一块林地,然后爬上一个高地,一切都如那老妇人所指点的。她们俯视一道浅谷时,看到了又一座焚毁的村庄,与先前所见的一样,但有一组石头建筑,看着像一座小修道院。“这里应该就是苏厄尔医院了,”凯瑞丝说,“感谢上帝。”

在她走近时才意识到,她已经多么习惯女修道院的生活了。当她们策马下山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期盼着典礼仪式的洗手,默默地就餐,天黑就上床,甚至午夜三点晨祷时那种睡眼惺忪的宁静。经过这样一天的经历,那些灰色石墙的安全感真诱人极了,她踢着疲惫的“小黑”一路小跑起来。

那地方毫无动静,但这并没什么可奇怪的:那是村落中的一栋小房子,你不能指望那里有王桥那样大型修道院里所见的熙熙攘攘。不过,在一天的这种时刻,总会有准备晚餐的一缕炊烟从厨房升起吧。然而,当她走近时,便看到了更不祥的兆头,一种沮丧感渐渐吞噬了她。最近的一处看似教堂的建筑,已经没了屋顶。窗户成了空空的框子,既没有百叶窗,也没有玻璃。一些石墙发黑,像是烟熏的。

那地方一片死寂:没有钟声,没有马夫或厨师助手的喧闹。这里一派荒凉,凯瑞丝在勒马走进去时,失望地明白了。这里和村中一切别的建筑一样遭到了火焚。大多数石墙还挺立着,但木制屋顶已经坍下,门及其他木件全都烧光了,玻璃窗都烧散了架。

梅尔不敢相信地说:“他们居然烧了女修道院?”

凯瑞丝的惊愕不在她之下。她曾经相信,入侵的大军对宗教建筑会秋毫无犯的。人们都说,这是铁的规定。一个士兵若敢破坏一处圣地,指挥官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处以死刑的,她对此曾毫不怀疑地接受过。“骑士品质也不过如此。”她说。

她们下马步行,绕过烧焦的梁柱和烫脚的碎石,小心翼翼地迈步走向生活区。她们走近厨房门时,梅尔发出一声惊叫,说:“噢,上帝,那是什么?”

凯瑞丝知道答案。“那是一名死去的修女。”躺在地上的尸体是赤裸的,但剪着修女的平头。那尸体不知怎么没有被火烧到。那修女死了有大约一个星期了。鸟儿已经啄去了她的双眼,部分脸蛋也被某个食腐尸的野兽啃过了。

她的双乳也被刀子割掉了。

梅尔惊慌地说:“是英格兰人干的吗?”

“唉,反正不是法国人。”

“我们的士兵中有外国人和他们并肩作战,是吧?威尔士人,日耳曼人,什么的。也许是他们干的。”

“他们都听命于我们的国王,”凯瑞丝极不赞成地说,“是他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他们做什么他是要负责的。”

她们看着骇人的景象。就在她们正看着的时候,一只老鼠从尸体的嘴里爬了出来。梅尔尖叫一声,转过身去。

凯瑞丝搂住她。“镇定些,”她坚定地说,一边抚摩着梅尔的后背安慰她。“好啦,”过了一会儿她说,“咱们离开这儿吧。”

她们回到了马匹旁边。凯瑞丝遏制下一股要埋葬那死去的修女的冲动:她们再耽搁下去,天黑便走不了了。可是她们该到哪儿去呢?她们原计划在这里过夜的。“我们回到苹果树下的老妇人那儿去吧,”她说,“自我们离开卡昂以来,她的家是我们所见到的唯一完整的房子了。”她焦虑地瞥了一眼落日。“要是我们催马疾行,在天黑透以前,我们还能赶到那里。”

她们催促着疲惫的坐骑向前赶,沿来路往回走。就在她们前方,太阳一下子就落到了地平线之下。她们回到苹果树旁的房子时,最后一道夕阳已经黯淡了。

老妇人见到她们很高兴,希望一起吃她们刚才留下的干粮,她们便在黑暗中吃了晚饭。老妇人叫让娜。屋里没火,但天气暖和,三个女人就裹起毯子,挨着睡下了。凯瑞丝和梅尔信不过女主人,便手里抓着装了她们食物的鞍袋。

凯瑞丝睁眼躺了一会儿。她很高兴在朴次茅斯拖了那么久之后又上路了,而且在过去的两天里前进了不少路程。若是她能找到理查主教,她觉得他肯定会迫使戈德温偿还修女们的钱。他不算是正人君子,但他心胸豁达,会以他那种漫不经心的方式公平地主持正义。戈德温即使在巫术审判中也未能为所欲为。她觉得有把握说服理查给她一封信,命令戈德温出售修道院的财产,还清偷去的现金。

但是她担心她和梅尔的安全。她那种士兵不骚扰修女的假定是大错特错了:她们在苏厄尔医院目睹的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她和梅尔需要化装一下。

她在第一道曙光中醒来时,对让娜说:“你的外孙——你还有他们的衣服吗?”

老妇人打开了一只木箱。“随便拿吧,”她说,“我也没人可给了。”她提起一只桶,便出门打水去了。

凯瑞丝开始在箱子里翻找着衣服。让娜并没有要钱。她猜想,死了这么多人之后,衣物不值几个钱了。

梅尔说:“你要干吗?”

“修女不安全,”凯瑞丝说,“我们要装成一个小地主——布列塔尼朗尚的皮埃尔老爷的跟班。皮埃尔的名字很普通,而且有很多地方都叫朗尚。咱们的老爷被英格兰人抓了去,咱们的女主人打发我们去找他,谈判赎金的事。”

“好极了。”梅尔热切地说。

“吉尔斯和让是十四和十六岁,走运得很,他们的衣服合我们的身。”

凯瑞丝挑了一件束腰外衣,一双护腿和一件带兜头帽的斗篷,都是未经染过的暗褐色毛织品。梅尔找到一件类似的绿色外衣,还是短袖的,另有一件衬衫。妇女通常不穿内衣,倒是男人要穿。所幸让娜珍重地把死去的家人的亚麻衣物都洗净了。凯瑞丝和梅尔可以依旧穿自己的鞋:修女务实的鞋子和男人穿的没什么两样。

“我们要穿起来吗?”梅尔说。

她们脱下了修女的袍服。凯瑞丝从来没见过梅尔不穿衣服,忍不住偷觑了一眼。她这同伴的赤裸身躯让她透不过气来。梅尔的皮肤像是粉色的珍珠一样闪亮。她的乳房丰满,姑娘式的乳头淡淡的,她还长着浅色的浓密阴毛。凯瑞丝突然意识到她自己的身体可没这么美。她调过脸去,迅速把挑好的衣服穿起来。

她把那件束腰外衣从头上套下去,那衣服和女式的很像,只是下及膝盖而不是垂到脚踝。她套上亚麻裤子和护腿,然后再穿上她的鞋子,扎好腰带。

梅尔说:“我这打扮怎么样?”

凯瑞丝打量着她。梅尔在她的金色短发上扣了一顶帽子,还向一侧歪着一个角度。她在怪笑。“你看上去挺高兴的!”凯瑞丝惊讶地说。

“我一向喜欢男孩的衣服。”她在那间小屋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他们就是这样走路的,”她说,“总是要迈着用不着的大步子。”她学得很逼真,凯瑞丝哈哈大笑起来。

凯瑞丝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我们要不要站着小便呢?”

“我能成,但得不穿内裤——尿不准地方的。”

凯瑞丝咯咯笑着。“我们不能不穿裤子的——一阵疾风会露出我们的……伪装的。”

梅尔笑了。随后她开始打量凯瑞丝,那目光很古怪,但不完全陌生,她就这样上上下下地看着,遇到了凯瑞丝的目光,便盯着看了。

“你在干什么?”凯瑞丝说。

“这是男人看女人的方式,好像我们属于他们。可是要当心——要是你这样看一个男人,他可就想生事了。”

“这比我想的可要难呢。”

“你太漂亮啦,”梅尔说,“你得有一张脏脸。”她走到壁炉跟前,用煤烟把一只手涂黑,然后抹到凯瑞丝的脸上。她的触碰如同爱抚。凯瑞丝心想,我的脸蛋算不上漂亮;没人这样评论过——梅尔辛当然要除外……

“太多了,”梅尔过了一会儿说,用另一只手擦掉一些,“这样好多了。”她抹着凯瑞丝的手,说:“现在给我抹吧。”

凯瑞丝在梅尔的下颏和颈部淡淡地抹了一些煤烟,像是她有些浅髭。这么近地盯着她的脸看,又轻柔地触摸她的肌肤,显得很亲密。她把梅尔的前额和双颊弄脏。梅尔看上去像个俊俏的小伙子——可她不像女人了。

她们互相端详着。梅尔嘴唇红红的弧线上泛起了一丝笑意。凯瑞丝有一种预感,像是就要发生什么重大事情。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修女们哪儿去了?”

她俩负疚地转过身去。让娜提着沉重的一桶净水站在门口,样子很害怕。“你们把那两个修女怎么样了?”她问。

凯瑞丝和梅尔爆出了笑声,随后让娜也认出了她们。“你们怎么变成了这模样!”她惊叫。

她们喝了些水,凯瑞丝拿出来剩下的熏鱼,大家分着吃了当早餐。她们边吃边想,让娜认不出她们,倒是个好迹象。若是她们谨慎些,说不定她们可以这样走掉的。

她们向让娜告了辞,就上马走了。她们在登上苏厄尔医院前的高岗时,太阳已经升上头顶,向女修道院投下一道红光,使那片废墟看上去像是还在火中。凯瑞丝和梅尔疾驰过那村子,尽量不去想那躺在瓦砾堆中残破的修女尸体,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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