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2 / 2)

🎁美女直播

凯瑞丝嫁给梅尔辛后,就和菲莉帕成了妯娌,但她们昔日的对抗多年以来仍使凯瑞丝在见到菲莉帕时感到尴尬。最终是孩子们让她们完全和解了。先是杰里继而是罗利,都上了修道院的学校,梅尔辛照顾他的侄儿便是天经地义的,于是每当菲莉帕来到王桥,造访梅尔辛家也就顺理成章了。

起初,凯瑞丝对菲莉帕吸引梅尔辛与她发生了性关系感到忌妒。梅尔辛从来不假称他对菲莉帕的爱只是表面的。他显然仍在关心她。但菲莉帕如今已风光不在了。她今年四十九岁,但看上去还要更老。她的头发灰白了,脸上满是失意的皱纹。她现在只是为了孩子们活着。她是她女儿、蒙茅斯伯爵夫人奥狄拉家的常客;当她不在那里时,又经常到王桥修道院来看她的儿子。她尽量只和她丈夫拉尔夫一起在伯爵城堡里住很少的时间。

“我要带孩子们去夏陵,”她解释着她来的原因,“拉尔夫想带他们出席郡法庭审案。他说这是他们的教育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说得对。”凯瑞丝说。杰里如果活得足够长,将成为伯爵,但假如他有个三长两短,罗利就将继承爵位。所以他们都需要熟悉法庭事务。

菲莉帕又补充了一句:“我本想参加大教堂的复活节礼拜的,但我的车子在路上坏了一只轮子,不得不在外面住了一宿。”

“那么,既然你已经到了,就一起吃午饭吧。”凯瑞丝说。

他们一起走进了餐厅。凯瑞丝打开了临河的窗户,一股清冷但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她不知道梅尔辛会拿洛拉怎样。他一言未发,就让她一个人在楼上生闷气,这倒让凯瑞丝感到了一丝欣慰:一个阴沉着脸的少女上了餐桌,会毁了大家的兴致的。

他们吃着韭葱炖羊肉。梅尔辛倒了些红葡萄酒,菲莉帕大口地畅饮着。她变得很爱喝葡萄酒。也许这能抚慰她的心灵。

他们正吃着,埃姆神色慌张地进来了。“厨房门口有人要见太太。”她说。

梅尔辛不耐烦地问道:“哦,是什么人?”

“他不肯说出他的名字,但他说太太认识他。”

“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小伙子。从衣服上看,是个农民,不是城里人。”埃姆有些势利,不喜欢乡下人。

“嗯,听起来不像是坏人。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走进来一个把兜头帽拉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大个子。他把帽子拉开后,凯瑞丝认出是格温达的长子萨姆。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凯瑞丝就认识他。她曾亲眼目睹他出生,看着他覆满黏液的小脑袋从他母亲小小的身躯中露出来。她一直看着他长大成人,变成了一个棒小伙儿。现在她能从他行走、站立和开口说话时微微一抬手的姿态,看出伍尔夫里克的影子。但她一直怀疑伍尔夫里克并非他真正的父亲——不过,尽管她和格温达很亲近,她却从来没向她提起过自己的疑虑。有些问题还是不问为好。然而,当她听说萨姆因为杀死乔诺总管而受到通缉时,这种怀疑又不可避免地回到她心头。因为萨姆天生就有些像拉尔夫。

现在他正向凯瑞丝走来。他像伍尔夫里克那样抬着手,犹豫了一下,然后双膝跪地。“求求你,救救我。”他说。

凯瑞丝吓了一跳。“我怎么救你?”

“把我藏起来。我已经跑了好几天了。我在夜里离开了老教堂村,整个晚上都在走,自那以后差不多就没停过。刚才我想在一个小酒馆里买点儿吃的,有人认出了我,我只好又跑了。”

看着他焦急而渴望的表情,凯瑞丝心头涌起了一阵怜惜。但她还是说:“可你不能藏在这里,你因为谋杀罪正受到通缉。”

“那不是谋杀,是搏斗。乔诺先动的手。他用铁镣打我——看。”萨姆摸了摸他脸上的两个地方:耳朵和鼻子,让他们看那两处结了痂的伤口。

凯瑞丝作为医生,不可能不注意到那两处伤都是五天前的,鼻子上那处已经很好地愈合了,而耳朵上那处实际上还需要缝针。但她现在首要考虑的是:萨姆不能待在这里。“你必须接受审判。”她说。

“他们会站在乔诺一边的,他们肯定那样。我是从韦格利逃走的,因为奥特罕比工钱更高。乔诺想把我抓回去。他们会说他有权锁一名逃犯。”

“你在打他之前就该想到这一点。”

萨姆责难地说道:“你在奥特罕比当修道院副院长的时候,也雇用逃亡者。”

凯瑞丝心中一痛。“是的,我雇逃亡者,却不雇杀人犯。”

“他们会绞死我的。”

凯瑞丝心如刀割。她怎么能赶他走呢?

梅尔辛说话了。“萨姆,你不能藏在这里,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窝藏逃犯是犯法,尽管我很喜欢你母亲,我却不能为了你而违法。但是还有第二个原因,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母亲是凯瑞丝的老朋友,如果王桥的治安官正在搜捕你,他们首先会来这儿找的。”

“是吗?”萨姆问道。

凯瑞丝知道,他比较迟钝——他的弟弟戴夫则聪明绝顶。

梅尔辛说:“你再也找不出比这儿更糟糕的地方躲藏了。”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喝杯葡萄酒,拿上一条面包,出城去吧,”他更加慈祥地说道,“我得去找芒戈治安官,报告说你来过这里,不过我可以走得慢些。”他在一个木杯里倒满了葡萄酒。

“谢谢你。”

“你唯一的希望是远走高飞,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开始新生活。你是个壮小伙儿,总能找到活儿干的。到伦敦去,找一条船干吧。以后再别跟人打架了。”

菲莉帕突然开口了:“我记得你的母亲……是格温达吧?”

萨姆点了点头。

菲莉帕转向凯瑞丝说道:“我在卡斯特罕姆见过她,那时候威廉还活着。她来找我,是为了韦格利村那个被拉尔夫强奸了的姑娘。”

“她叫安妮特。”

“对。”菲莉帕又转向了萨姆,“你一定就是那会儿她怀里抱的孩子。你母亲是个好女人。为了她的缘故,我很遗憾你惹上了麻烦。”

大家都沉默了一阵子。萨姆喝干了杯中酒。凯瑞丝则在沉思着,菲莉帕和梅尔辛无疑也都在沉思着同样的问题,那就是时光的流逝,怎样把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变成了杀人犯。

在沉静中,他们听到了声音。

像是有几个人在厨房的门口。

萨姆像一头落入圈套的熊一样四下张望一番。一扇门通向厨房,另一扇通向房子的前面。他冲向了前门,一把拉开它,跑了出去。他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河边。

过了一会儿后,埃姆打开了通向厨房的那扇门,治安官芒戈走进了餐厅,身后拥着四名助手,他们全都拿着木棒。

梅尔辛指了指前门。“他刚离开。”

“小伙子们,追。”芒戈说道。他们全都穿过屋子,跑出了前门。

凯瑞丝一跃而起,也慌张地跑出门外,其余的人都跟着她。

房子建在一座只有三四英尺高的石崖上。河水从低矮的断崖脚下湍急地流过。往左边看,梅尔辛建的桥优雅地横跨在河面上;往右边看,则是一段泥泞的河滩。河的对面,埋葬瘟疫死者的老坟场里的树已经长出了叶子。破烂简陋的郊外小屋似杂草蔓延般在公墓的两旁盖了起来。

萨姆本来既可以往左跑也可以往右跑,凯瑞丝五内俱焚地看到他选错了方向。他跑向了右边,那是条绝路。她看见他沿着河的前滩跑着,靴子在泥中留下了大大的脚印。治安官们像猎犬追野兔一样追赶着他。她为萨姆感到难过,正像她一向为野兔感到难过一样。这与正义无关,只因为他是被猎捕者。

萨姆见无路可去,便趟入了水中。

芒戈本来一直站在房前铺砌的步道上观望,这时转向了相反的方向,往左边跑向了桥。

两名助手丢掉了棍子,脱下了靴子,甩掉了外衣,只穿着内衣跳进了河中。另两人站在岸上,好像不会游泳,也可能是不愿在这样的冷天里下水。两个下水的人则奋力游向了萨姆。

萨姆本来身强力壮,但他厚厚的冬衣浸透了水,变得累赘起来。凯瑞丝万分惊恐地眼看着两名助手逼近了他。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一声大吼。芒戈已经到了桥上,正飞奔过桥。他看到有两名助手没有下水,就停下来招呼了他们一声。他们明白了他的手势,便向他跑去。他则继续过桥。

萨姆在那两个人就要追上他时游到了对岸。他站起了身,跌跌撞撞地趟过浅水。他甩了甩头,水顺着他的衣服流下。当他回头张望时,一名助手已经追到了他身旁。那人趔趄了一下,不小心向前倾了下身子。萨姆飞起一脚,用浸满了水的靴子重重地踢在了他脸上。那名助手惨叫了一声,向后倒下。

另一名助手要谨慎得多。他逼近了萨姆,又停住了脚,始终保持着距离。萨姆转身向前跑去,跑出了水,到了瘟疫死者坟场的草地上,但那助手紧追不舍。萨姆又停住了脚,那助手也停下了。萨姆明白过来他在戏弄自己。他愤怒地大吼一声,扑向了对手。那助手转身就跑,但他后面就是河,他趟进了浅水中,速度慢了下来,结果萨姆追上了他。

萨姆抓住那人的肩膀,把他扳了过来,用头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凯瑞丝隔着河都听到了一声破裂声,那可怜的人鼻子被撞破了。萨姆甩开了他,他倒在了河里,鲜血漫到了水面上。

萨姆又转身上了岸——但是芒戈已经候在了那里。这回萨姆处在了前滩的坡下,地势不利,身后又被河拦住。芒戈猛扑向他,又突然停住,放他向前,随即举起了沉重的木棒。他虚晃一招,萨姆躲闪了一下,紧接着芒戈挥出了真正一击,正打在萨姆的头顶上。

这一下看来着实不轻。凯瑞丝心头一紧,屏住了呼吸,像是自己被击中了一样。萨姆疼得大声嚎叫着,用手抱住了头。惯于与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交手的芒戈又给了他一棒子,这回打在了他毫无防护的肋部。萨姆倒在了水中。那两个从桥上跑过来的助手恰好赶到。他们同时扑向了萨姆,在浅水中抓住了他。另外两个被萨姆打伤的人报复了起来,在他们的同伴按住他的同时,狠命地踢他、揍他。直到萨姆再无还手之力时,他们才直起身来,把他拖出了水。

芒戈麻利地把萨姆的双手捆在背后。接着治安官们便押着逃犯回城了。

“多么可怕呀,”凯瑞丝说道,“可怜的格温达。”

<hr/><ol><li>

[15]Roley,罗兰(Roland)的昵称。​​​​​​​​​

</li></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