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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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安妮特仍然不放过任何机会对你父亲卖弄风情!”

“那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们的。”

格温达站起身来,她缝补的袜子和针线从腿上滑到了地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要那条母狗成为我们家的一员!我的孙子是她的外孙。她可以随随便便进出我们家,用她的妖气来愚弄你父亲,然后再嘲笑我。”

“我又不是要娶安妮特。”

“阿玛贝尔也不是什么好货。瞧她那德性——跟她母亲一个样儿。”

“她不是,实际上——”

“你不能那样做!我绝对不允许!”

“你不能不允许,妈妈。”

“哦,我当然能——你还太小。”

“我用不了多久就会长大的。”

伍尔夫里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们都在嚷嚷什么?”

“戴夫说他想娶安妮特的女儿——但我不会允许的。”格温达的声音不断升高,终于尖叫起来,“决不!决不!决不!”

拉尔夫伯爵让内森总管大吃了一惊,他说他要亲自去看看戴夫种的那种奇异的作物。内森是在到伯爵城堡例行公干时,顺口提起这件事的。未经准许在森林里开垦一小块地是极其轻微的违法行为,通常都是罚款了事。内森是个粗人,平素只对贿赂、佣金之类感兴趣,拉尔夫对格温达一家成见极深:他痛恨伍尔夫里克,对格温达居心不良,而现在又暴露出他是萨姆生父的可能,内森却丝毫没注意到。所以当拉尔夫说等他下次去韦格利一带,要亲眼去看看那作物时,内森吓了一跳。

从复活节到圣灵降临节之间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拉尔夫带着阿兰·弗恩希尔一起骑马从伯爵城堡前往韦格利村。他们来到那个作为领主宅第的小木屋时,看到了女管家维拉,她已经弓腰驼背,鬓发斑白,但仍在忙前忙后。他们命令她准备午饭,然后就找到内森,跟着他进了森林。

拉尔夫认出了这种植物。他不是农民,但能分辨出不同灌木间的差别,他在行军作战途中看到过不少不是英格兰原产的农作物。他从马鞍上弯下腰来,拔起了一把。“这是茜草,”他说,“我在佛兰德斯见过,长成后能制作成同名的红色染料。”

内森说:“他跟我说这叫沼地草,是治气胸的。”

“我相信这的确也是药材,但人们种它可不是为了这个。他的罚金会是多少?”

“通常都是一先令。”

“那远远不够。”

内森的神情紧张了起来。“规矩一坏,竟然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来,爵爷,我……”

“没关系。”拉尔夫说。他一踢马肚,马小跑着穿过空地中央,践踏着灌木。“来吧,阿兰。”他叫了一声。阿兰也模仿着他。俩人策马兜着小圈慢跑着,踏平了地上的作物。没过一会儿,全部的灌木就都被摧毁了。

拉尔夫能看出,即便这些都是非法种植的作物,内森仍然为它们的被毁而感到惊骇。农民最见不得农作物被糟蹋。拉尔夫从法国学到,打击敌国士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即将收割的庄稼在地里烧掉。

“这就行了。”他说。他很快就变得烦躁起来。他为戴夫无视领主,擅自种植这些作物而感到气愤,但这并不是他来韦格利的主要原因。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再看看萨姆。

他们骑马回村时,他扫视着田野,寻找着一个长着浓密黑发的高个儿小伙子。由于萨姆身材高大,在一群驼背扛着木锨的发育不良的农奴中会非常惹眼的。他远远地看见了他,在“溪地”。他收住了缰绳,目光越过狂风劲吹的田野,凝视着这个长到了二十二岁他却从不知道的儿子。

萨姆和那个他以为是他父亲的人——伍尔夫里克——一起用一张马拉的轻犁犁着地。他们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不时地停下来调整着马具。当他们俩人在一起时,很容易看出他们的差异。伍尔夫里克的头发是黄褐色的,萨姆却是黑色的;伍尔夫里克的身子横竖一般粗,像头牛,萨姆肩膀很宽,但有些含胸,像匹马;伍尔夫里克的动作又慢又小心,萨姆则又快又优雅。

看着一个陌生人,心里却想着这是我的儿子,这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感觉。拉尔夫自信绝无妇人之仁。如果同情或悔恨之类的情感能影响他,他也就没有今天了。然而发现了萨姆却似乎要让他丧失男人气概。

他强迫自己离开,策马慢跑着回到村里,然而他又一次屈从了自己的好奇心和感情,派内森去找萨姆,把他带到领主宅第来。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想拿这孩子怎么样:和他聊天,挑逗他,邀他共进午餐,还是别的?他本该想到格温达是不会给他自由选择的机会的。她和内森、萨姆一起来了,伍尔夫里克和戴夫也跟着他们进来了。“你想要我儿子干什么?”格温达质问道。她的语气就好像拉尔夫并非她的领主,而是和她地位相当似的。

拉尔夫并没有事先考虑过,便说道:“萨姆可不是生就要做一个锄地的农奴的。”他看到阿兰·弗恩希尔吃惊地望着他。

格温达也现出了迷惑的表情。“我们生就做什么,只有上帝知道。”她慢吞吞地说道,拖延着时间。

“如果我想了解上帝的事情,我会去问教士,而不是问你,”拉尔夫对她说,“你儿子是块当战士的料。我不用祈祷就能看出来——这对我是显而易见的,任何身经百战的老兵都是如此。”

“不,他不是个能打仗的人,他是个农民,也是农民的儿子,他命定要像他父亲一样种庄稼、养牲口。”

“别在乎他父亲。”拉尔夫想起了格温达在夏陵郡守的城堡里劝说他赦免萨姆时所说的话。“萨姆有杀人的天性,”他说,“对于一个农民来说,这太危险了,但对于一名士兵来说,这是无价的品质。”

格温达开始揣度拉尔夫的意图,她似乎吓坏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拉尔夫已经意识到按照这个逻辑他将得出什么结论。“让萨姆做个有用的人,而不是危险的人。让他学习武艺。”

“荒唐,他已经太大了。”

“他二十二岁。是有点晚。不过他很健壮。他能行。”

“我看不出他怎么才能行。”

格温达假装在挑萨姆的毛病,但拉尔夫猜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打心眼里反对这个主意。这反倒让他更坚定了。他面带着胜利的微笑说道:“这很容易。他可以住到伯爵城堡去,做个护卫。”

格温达的样子就像是被刺了一刀。她的眼睛闭上了一会儿,她那橄榄色的脸变得苍白。她嘴唇动着说“不”,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他已经跟你过了二十二年了,”拉尔夫说,“够长的了。”现在该轮到我了,他心想,嘴上却说道:“现在他是个男子汉了。”

因为格温达一时哑了口,伍尔夫里克发话了。“我们不同意,”他说,“我们是他的父母,我们不准许他去。”

“我没问你同意不同意,”拉尔夫轻蔑地说道,“我是你的伯爵,你是我的农奴。我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在命令你。”

内森总管插话了:“而且,萨姆已经过了二十一岁,所以该由他自己作决定,而不是他父亲。”

他们全都转向了萨姆。

拉尔夫不敢肯定会有什么结果。做一名护卫是许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无论出自哪个阶层,但他不知道萨姆是否也这样。比之在田地里累折腰,城堡中的生活奢侈气派,激动人心;但士兵也经常死得很早——或者比这还糟——缺胳膊断腿地回家,悲惨的后半生就只能在小酒馆的门外乞食了。

然而,拉尔夫一看到萨姆的脸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萨姆笑得很灿烂,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了。

格温达终于发出了声音。“别去,萨姆!”她说,“别受诱惑。别让你妈妈看到你被箭射瞎眼睛,或者被法国骑士的剑砍伤,再或者被他们的马蹄踩残废。”

伍尔夫里克也说:“别去,儿子。留在韦格利,长命百岁吧。”

萨姆脸上又现出了疑惑的神情。

拉尔夫说:“好了,小伙子。以前你一直听你妈妈的,还听这个把你养大的农民爸爸的。但现在该你自己拿主意了。你想怎么办?是在韦格利村过一辈子,和你弟弟一起种地?还是离开?”

萨姆只犹豫了一会儿。他负疚地看了一眼伍尔夫里克和格温达,然后转向拉尔夫。“我去,”他说,“我要做一名护卫,谢谢你,我的爵爷!”

“好小伙子。”拉尔夫说。

格温达放声大哭。伍尔夫里克搂住了她。他抬眼看着拉尔夫,问:“他什么时候走?”

“今天,”拉尔夫说,“午饭后他可以跟我和阿兰一起骑马回伯爵城堡。”

“别那么急。”格温达哭叫道。

但没人听她的。

拉尔夫对萨姆说:“回家去拿上你想拿的所有东西。和你妈妈一起吃顿午饭。然后回到这儿来,在马厩等我。内森会去征用一匹马,送你去伯爵城堡。”他转过身,表示和萨姆一家说完了话。“现在,我的午饭呢?”

伍尔夫里克、格温达和萨姆都出去了,戴夫却留了下来。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作物被踏平了?还是有别的什么事?“你还有什么要求?”拉尔夫问。

“爵爷,我想求您开恩。”

拉尔夫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胆敢不经准许就在森林里种茜草的无法无天的农民,居然乞求起来。这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一天呀。“你没法当护卫,你继承了你妈妈的身材。”拉尔夫对他说,阿兰则在一旁大笑起来。

“我想娶安妮特的女儿阿玛贝尔。”那年轻人说。

“那你妈妈可不会高兴啊。”

“我只差一岁就成年了。”

拉尔夫当然非常了解安妮特。他差点儿为了她的缘故而被绞死。他这辈子和她的纠葛一点儿也不比和格温达少。他记得她的所有家人都在瘟疫中死了。“安妮特还有一些他父亲留下的地。”

“是的,爵爷,她愿意在我娶了她女儿后把那些地转让给我。”

这样的请求通常是不会被拒绝的,不过所有领主都会为此收一笔税,叫做“过户费”。然而,领主也没有义务非要同意。领主们有权凭一时心血来潮拒绝这样的请求,从而毁掉一个农奴的一生,这是农民们最大的苦恼之一。但这也给了主子们一个行之有效的约束手段。

“不,”拉尔夫说,“我不会把那些地转给你的。”他咧嘴一笑,“你和你的新娘可以去吃茜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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