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垂之后2
10.
没过多久,有人来送信,说沈忆文想见我。
沈平川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但他不是。
他可是从小活在闪光灯和媒体报刊下的,豪门太子。
自从沈平川被送走,他就隔三岔五来骚扰我,最近更甚。
刀哥敢有胆子摆我一道,大概率也是他的手笔。
夜总会里,舞池里人影摇曳,我跟着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进了包间。
一进门,他的眼神便直勾勾地贴了上来。
“终于肯赏光了?”
他微微抬手,示意我过去。
我假意顺从地靠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不设防,任由我坐在了他腿上,笑得轻浮又淫荡,“没想到安小姐倒是蛮能干,这么短时间里,就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收拾得妥妥当当。”
“原来沈少爷费尽心思地请我过来,就是为了当面夸奖我的?”
我勾起嘴角。
然后一把刀就抵在了他颈间。
音乐停了下来,几把枪瞬间指着我的头。
我没太在意,只对着眼前的人轻声说,“可要是没点本事,我怎么敢进沈家大门,你说呢?”
他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我,“进沈家的门?怎么进?还想着沈平川回来?”
我挑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着,“你就这么笃定他回不来?”
沈家的人都生得好,就连这个纨绔子的相貌也是一等一。
其实他长得和沈平川很像,只是沈平川生温柔有礼,他却是十足的斯文败类。
他眯着眼睛凑了过来,贴在我的耳边耳语,“当初高考前,你把那野种的地址卖给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有我在,绝不会让那个野种再进沈家的门。”
“你要是想进沈家,还不如直接跟了我。
我帮得了你一次,也帮得了你一辈子。”
他的声音如同毒蛇信子一般舔舐着我的耳垂,诱惑道,“做我女朋友如何?......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先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我对他轻轻一笑,接着抽身离开,门口几个大汉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没有让开的意思。
“怎么?我不可以走吗?”
我回身问沈忆文。
“当然可以。”
他挥了挥手。
11.
为了以防万一,红毛一直守在门外。
我开门时,他正鬼鬼祟祟地偷听,结果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安风姐,这就没事了?沈忆文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翻了个白眼,“话这么多,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吧?”
他吃瘪,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悻悻地跟在我身后。
没过多久,他贼心不死,又贱兮兮地凑了过来,“安风姐,这趟跟老板去见泰国人,带上我行吗?”
“你找死啊!”
我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我只说这一次,你绝对不许掺和到这件事情里。”
他被我的表情吓到,再也不敢多说。
我心里叹气。
沈家的生意很多,但最赚钱的还是贩毒。
可贩毒的,哪个不是亡命之徒?
红毛这人脑子一根筋,但却很讲义气。
我从最底层一点点赚到今天的光景,他功不可没。
我一开始也不信他会忠心。
直到有一次我中了埋伏,险些死在火海里,守在外面的红毛却义无反顾地冲进火里把我救了出来。
我捡回了半条命,他却烧伤了半边脸。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才不能看着他因为利欲熏心,直挺挺地往火坑里跳。
这回沈谦要谈的是笔大单,身边全是跟了几十年的亲信,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带上我。
我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清楚。
只好竭力压抑心中的不安。
12.
沈忆文果然开始追我,他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几乎把从前追那些模特明星的招数用了个遍。
最后他用他的G350拉了一后备箱的玫瑰花堵住了我。
一片殷红之中,却有一枝黑巴克,娇嫩的花瓣上坠了一条红宝石项链,格外醒目。
我把项链捡了起来把玩——妈妈失踪前,也有过一条红宝石项链,那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她也一直很宝贝它,从不轻易戴着见人。
连我们母女俩穷的揭不开锅时,她都没想过要把项链卖了。
可她出事后,那条项链也跟着不翼而飞。
而眼前这条项链明显比那条贵重很多。
沈忆文见我看着项链失了神,殷勤地拿过项链替我戴上,“红毛说得没错,你果然会喜欢这个。”
回过神来,我冲他笑了,“破费了啊,太子爷。”
他揽住我的腰,大献殷勤,“你喜欢,我就不算破费。”
“安风,这次我有诚意了吧?可以答应了我了吗?”
我不置可否,只笑着栽他怀里。
13.
交易当天,沈谦看到我戴着那条红宝石项链,表情异样。
“干爹,有什么不妥吗?”
我见他表情古怪,忍不住开口,“是忆文送的......”
“不错,很衬你。”
他随口称赞,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直跟着他的强哥。
“生面孔?”
泰国人见到我,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
“是我干女儿。”
沈谦笑着解释。
这些人早就变成了人精,货是泰国人运来的,码头有沈谦的人等着接货验货。
单就这场酒会,几人谈笑风生,和普通的商务会谈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我守着窗口,警觉地看着外面是否有风吹草动。
十分钟不到,手机震动响起,沈谦拿起来看了一眼,神色大变,只说了一句交易取消。
窗外几辆车子包抄过来,挡住了出口。
“快走,带沈总走暗道。”
备用的车子等在地下。
强哥正要发动,我听到了发动机附近熟悉的滴答声。
“干爹!”
我拼命大喊,接着飞扑过去抱住他,两人滚到了一边。
巨大的爆炸声在我耳边响起,热浪腾腾,那辆车子迅速地被火焰吞噬。
14.
交易信息泄露,沈谦平白损失了几个亿。
跟着他二十几年的心腹强哥,也死于那场爆炸。
由于我及时护住了沈廉,只后背被热浪滚没了点皮儿,沈廉没有什么大碍。
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带着钱去了强哥家里。
一个老太太开了门,头发花白。
开门见到是我,颤颤巍巍地拿着拐棍挥舞,要我滚出去。
我没有闪躲,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棍子。
门外的响动太大,屋里一个脸色憔悴的女人闻声也走了出来,“安小姐,抱歉,您的心意我们领了,还是请您离开吧。”
“你们这些混帮派的,都不得好死......”
那个老太太有些糊涂了,口中念念有词,”
不要带坏我们家阿强。
我们阿强最听话懂事,怎么会做坏事呢?”
“请节哀。”
我停顿了一下,对着那个女人说,“或许能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吗?”
“不必了。”
那个女人冷着脸关上了门。
直到我走出了老远,一个小男孩跟了过来,把一张纸塞到我手心。
“姐姐,妈妈让我给你的。”
纸条上是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地址,和一行数字
我数了数那串数字后面的零,五千万。
不动声色地记下后,我掏出打火机,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那张纸条被火焰舔舐殆尽。
小男孩还在盯着我看,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乖,爸爸去世了,你一定很难过吧?”
谁知他却说:“不难过,反正他常不回家,一回家就要打我妈妈!”
我点点头,“那真是祝贺你啊。
不过,今天的事可别告诉别人哦。”
“不然,你也要像我一样没妈妈啦。”
我贴在他耳边恐吓。
他吓得大哭出声。
我怜惜地拍了拍他的头,转身离开。
15.
这么大的事,沈廉哪会善罢甘休?
阴冷的地下密室里,鬼哭狼嚎的求饶声让人毛骨悚然。
牙齿一颗一颗被拔掉,骨头一根一根被敲断。
我的背后早已经被冷汗浸透,却仍强自镇定地看着。
最后终于有人熬不住,认了。
原本沈谦以为是警方的卧底,却没想到却是青云帮的人。
沈谦冷笑着抓住了他的头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交易地点的?”
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沈谦面色一沉,一枪了结了他。
他冷眼扫过其余几人,也毫不留情地一一开枪。
我被枪声惊到,忍不住攥紧了手。
他慢慢地擦着枪,挥手示意手下把尸体拖出去,轻描淡写道,“安风,不是我心狠,他们好歹也跟了我这么多年。”
“但一将功成万骨枯,有时候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
“您说的是。”
我跟在他旁边,心里却十分忐忑,“干爹,我......”
“你跟了我这么久,我还没把你正式介绍给大家,这周末你准备一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人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自己赌赢了。
16.
酒会上,我身穿一袭红裙,被沈谦引荐给了几位家族的世伯。
A市灰色产业的中流砥柱们几乎全员出席,其中也不乏一些政要人士和本地龙头企业掌门人。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沈谦如此重视这次酒会。
气氛恰到好处时,沈谦轻轻地敲了敲杯子,众人安静了下来,旁边的人极有眼色地递来了一个黑丝绒盒子。
一条钻石项链,流光溢彩,光是那颗主钻大约就有十克拉。
我惊讶地看着沈谦,沈谦却亲手替我戴上,在众人面前打趣道,“之前你的红宝石被我弄丢了,这条就当是干爹赔给你的。”
我受宠若惊地表达感谢,对沈廉敬酒。
红色酒液一饮而尽时,我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平川,他怎么会在这?
血液几乎凝结,我怔怔地看着人群中的他。
沈忆文大跨步上台,一把拦住了我的腰,“这不是我那位好大哥吗?”
他高声宣示主权,“介绍下,这是我女朋友,安风。”
沈平川走近。
他西装革履,金丝眼镜遮住了脸上的旧伤,只是冷漠地瞥了我一眼,“幸会。”
接着他便径直越过,继续礼貌而不失分寸地和周围的人交际。
沈忆文吃瘪,猛灌了几杯威士忌,推开了我。
17.
我独自一人躲到了洗手间。
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的脸色惨白得惊人。
一个身影闪过,我被人捂住嘴推到了隔间。
他的指尖萦绕着麝香气息,高大的身影罩住了我。
几年过去,早年那张清秀的脸已经变得棱角分明,却隐隐带着怒气。
“当年我带你回家,是想让你过上好一点的生活,而不是看你像现在这样自甘堕落。”
我轻佻地问他,“我现在哪里不好?”
“你......”
他不由分说地反手扼住了我的脖子,用力咬住了我的嘴唇。
血腥气涌进喉咙,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他却一次次地在我快要窒息时渡气给我。
濒死之际,他终于放开了我。
我大口喘着气,狠狠地盯着他。
“和他分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命令道。
“凭什么?“我怒极反笑。”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凭你当初不告而别吗?凭你这几年都杳无音讯?还是凭你一回来,就要和凯德集团的千金订婚?”
他哑然。
我整理好衣服,声音情不自禁地带了几分哭腔,“五年了,你走了五年了。”
他却拉住我的手腕,声音沙哑,“我......求你,可以吗?”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然后重重地甩开。
“你当我是什么?”
18.
那天之后,沈平川再也没有找过我。
他强势接手了盛宏集团的生意,负责项目投资和业务扩展。
他天赋很强,在他的手上,沈氏集团的市值涨了又涨。
沈谦很满意,大有将其当作继承人培养的意思。
和他的春风得意相对比的,是沈忆文的郁郁寡欢。
他手上的几家公司接连出事,被恶意做空的同时,散户的股权也被大量收购,董事会成员也一再洗牌。
而所有的操作,资金流向皆来自于沈平川的未婚妻家的凯德集团。
最重要的是,沈谦开始对他疏远了起来,再也不像往日那样疼爱。
会所包间里,沈忆文喝着闷酒。
我刚进门,一个酒瓶便在墙上绽放开来。
“妈的,狗杂种。”
绕过一地的玻璃碴子,我坐到他旁边,淡淡地问,“又生什么闷气?”
他不作声,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电视里正播放着沈平川接受采访的新闻片段——盛宏和凯德即将强强联合。
电视里,他西装革履,揽着他的未婚妻,温柔地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
我斟了一杯酒推了过去,“我可以帮你,五千万。”
他定定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我都要同情沈平川了,找了你这样的蛇蝎情人。
安风,好在我没有真的爱上你,不然必然下场凄凉。”
我不置可否。
“我们一言为定。”
半晌,他说,“这次我要他的命。”
19.
沈平川去参加某新闻发布会的路上,被青云帮的人围堵。
不知下落,生死未卜。
沈谦震怒,接连几次的意外让他觉得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而我趁人不备离开了沈家,转过几条街,把五千万支票塞进了信箱里。
可当我循着定位去郊外找红毛碰头时,才发现现场一片狼藉。
红毛奄奄一息,已经快没了气。
他替沈平川挡了枪,正中要害。
而他们所乘坐的那辆车子也几乎被流弹射成筛子。
我脑海一片空白,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那辆车子不是......”
红毛在我耳边耳语,“安风姐,别哭。
你交代的事情我办砸了,沈哥坐的车子不知道被哪个狗杂种换了,不防弹。”
“没办法,沈哥要是真死了,你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我都懂。”
“钱拿到了吗?”
他担心地蹙起眉头,问我。
“拿到了。”
我点头,眼泪一行覆盖一行,手止不住地发抖。
“那就好。”
说完,他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没了声音。
我感觉心口有某处崩裂了。
但我只是颤抖着用手闭上了他的眼睛,然后擦干了眼泪。
沈平川拉起我,“快走,他们会找来的。”
他把自己的钱包丢进了燃烧的车里,那是他从小用到大的,只因为是他妈妈的遗物,所以从来都是贴身放着。
可我却在几天前亲手把追踪器放了进去。
20.
郊外的别墅里。
沈平川背影笔挺地坐在阴影中。
“你都知道了?”
我站在窗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