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问完之后,我自己先老脸一红。
陈斯让愣了愣,然后坦然道:“才看出来?”
果然,也只有这个答案能解释他的行为。
“可,我觉得我是没办法给你回应的,你,你毕竟坐过牢......”
我说得磕磕绊绊,很怕话说重了会伤到他,但也没细想我为什么要怕。
他淡然颔首,“我也没让你答应我,我都没表白不是吗?”
我:......
反而有点失落了怎么回事?
“好,好吧。
下周我不上夜班了,你不用来接我了。”
“好,快回去休息吧。”
陈斯让很温柔,温柔到我都觉得我突然说这些有点过分。
抛开他是个混混和坐过牢的身份,他其实真的是个还不错的人。
10、
一连多日,陈斯让除了给我送饭,没再跟我有别的交流。
甚至送饭也是敲门放在门口就走。
他在回避我。
是因为我的拒绝吗?
又来了,那种憋闷的愧疚感,好像我真的伤害了他一样。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因为他的回避。
休假这天,我去姑姑家吃了饭,晚上表弟送我回来。
到了之后他下车嘘寒问暖地嘱咐了我好一会儿。
所有亲戚中我就和姑姑家最亲,和表弟关系也很好,很多时候他反而像是把我当妹妹。
因为父母的过世,他们总担心我一个人生活不好。
但其实我已经很适应了。
“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休假再请你吃饭,快回去吧。”
目送表弟离开,我甩甩手臂活动一下,冷不丁抬头,和站在窗边的陈斯让对视个正着。
距离有些远,只瞧着他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晦涩难辨。
被他直勾勾盯着,我的心跳又漏跳一拍。
慌乱地别开眼,上楼。
走到陈斯让这层时,发现他门开着,他就靠着门口,眸色沉沉地看着我。
经过他时,他蓦然扯住我胳膊,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对我有肢体的“冒犯”
。
“交男朋友了?”
否认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我说,“交没交又怎么样?”
“那人——”
他顿了顿,似在压抑情绪,开口还是温柔,“那人怎么样?了解清楚了吗?家世背景,过往情史,人品性格等等。”
我倒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关心这个。
好像只要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就能大度退场是的。
我也不知怎么就起了无名火,再开口就有些冲,“怎么样也和你无关呀,你问这么多。”
我甩开他的手想走,他却又一把将我拽回去。
这次用了力气。
我几乎是撞进他的胸膛。
惶惑抬头,他蓦地凑近我,唇瓣在离我几毫米的时候他又生生停住了。
呼吸
和我交缠,克制地沉声问,“真就不能给我一点机会?”
我心莫名就软了。
我说:“那你告诉我,你是为什么蹲的大牢?”
我想若是大奸大恶的话,那我是断然接受不了的。
陈斯让看了我片刻,直起身,牵着我的手往里走,“进来说。”
11、
陈斯让说,他没犯事儿,只是替别人背锅了。
那个人是他的弟弟,同母异父。
他妈嫌他父亲穷,离婚后嫁给了一个有钱人,然后生下了这个弟弟。
陈斯让14岁的时候父亲去世,被他妈妈认了回去,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弟弟是个被溺爱的惯会惹事的,有时打架还会把他叫上。
陈斯让不愿去,他妈会总让他跟着那位弟弟,看顾着他。
他要听话,才能得到生活费,才能安稳上学,才能得到一些奖励。
高中毕业后的暑假,那位弟弟又作妖,为了一个女生和人打架,把人捅了。
彼时陈斯让就在现场。
事发后,他妈求着他替弟弟顶罪,让他认了人是他捅的。
他妈总是会抱怨陈斯让是累赘,陈斯让和他父亲让她受了许多苦,那一次却为了另一个孩子那么可怜的苦苦哀求陈斯让。
他妈甚至都没想过,弟弟是未成年,即便认罪也会轻判,可陈斯让不行。
有一定的冲动在,但陈斯让说,他想这次之后,便和这位母亲两清了。
他答应了,用坐三年牢的代价换来母亲对他少许的愧疚,也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补偿。
“你后悔吗?”
我问。
陈斯让看着我,眼里翻涌的情绪复杂,好一会儿他才说,“后悔。”
“但不是后悔坐牢这件事,是后悔做了不够谨慎的选择,错过了一些更重要的事。”
我没追问是什么更重要的事,我想也许是上大学的机会,也许是什么别的理想。
毕竟一个男孩儿最重要的时光在最灰暗的地方浪费掉了。
我眼泪啪啪掉,比他本人瞧着还要难过。
陈斯让恢复了漫不经心,擦了擦我的眼泪,笑问:“哭什么?同情我?”
“同情能换一个接纳我的机会吗?”
陈斯让原本该是一个很夺目的人。
他应该站在那里就耀眼到让我自卑,而不是这样小心翼翼问我能不能因为同情给他一个机会。
我难受地呜咽一声,主动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抽抽搭搭地道:“我给你机会,但不是因为同情,是我本来就喜欢上你了。”
“我问你为什么坐牢,想的也是只要你不是犯了大奸大恶的事,我都可以试着容忍了。”
“谁知道你这么惨?!”
“陈斯让!
你怎么这么蠢啊!”
陈斯让笑了,眉目温和,轻拍我的背脊,“嗯,我蠢。”
“我这么蠢,以后劳烦你多看顾我点儿。”
......
12、
那天之后,我进入了陈斯让的世界。
他的世界和我是两个极端。
我的世界规规矩矩,平平凡凡。
他呢,短暂的人生中波折许多,出来之后也没能像普通人一样找个安稳的班上。
他用他妈补偿的钱创业,开了酒吧,台球馆,经营得不错,但也有危险。
比如上次他被打进医院,却如他所说,他没还手,只是客人闹事,他单方面被打。
那个时候我还怀疑他呢,如今却是又心疼又气。
“你以后不仅要当守法公民,还要惜命知道吗?!
别人打你你就该正当防卫啊!”
陈斯让在我面前脾气特别好,我说什么他都答应。
但在外面却一副生人勿近的凶样。
他说,“放心吧,有你在,我可不会死在你前头,我得守着你。”
他总能戳中我内心的点。
知道我因为父母的先行离世一直心有郁结,知道我怕被丢下,所以他总会告诉我,他会守着我,不会丢下我。
我问陈斯让,为什么喜欢我?
毕竟在我看来,他的喜欢实在太快了,我从来不会自恋到觉得有让这么一个好看的男人一见钟情的魅力。
不过,也许对他来说我还真有这个吸引力呢......
我自恋地这样想着时,他无奈地道:“你真是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啊,方理理。”
13、
“什么?”
“为什么喜欢你?大概是因为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我人傻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搜便记忆,也没找出陈斯让这么个人。
“我改了名,以前叫李让,后来改成跟我妈姓了。”
李让,李让......
尘封许久的零碎记忆涌入脑海......
“李让哥哥,陪我捉迷藏吗?”
“李让哥哥,我数学考试又没及格,你能帮我看错题吗?”
“李让哥哥,你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那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彼时少年的男声宠溺道,“不是亲哥哥也能永远在一起啊。”
“啊?那怎么在一起?妈妈说只有亲人才会一直在一起的。”
“那我是个例外,我会永远守着你的。”
......
小时候,楼下是有这样一个邻居哥哥总跟我玩儿。
后来他搬走了,我还难过了一段时间。
但我没想到,他是陈斯让。
我没想到,他竟记挂我这么久。
我也没想到,被我忘在脑后的一句话,他竟至今都在当成承诺。
我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那你挺早熟啊,那时候你才多大,我才多大,你就对我......”
陈斯让脸色僵了僵,轻轻敲了下我额头,“想什么呢,我也没那么禽兽。”
“那个时候确实把你当成妹妹来的,说要一直守着你,也是真想把你当妹妹守着,那话的意思是不是亲哥也可以胜似亲哥。”
“只是后来发生意外后我再找到你的消息,才得知叔叔阿姨去世了。”
“已经分开那么久,我不知道该怎么出现,想着贸然出现告诉你我是小时候跟你玩儿的李让哥哥,你大概也不记得我了。”
“事实证明,你也确实不记得了。”
“我暗暗观察了你很久,想着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再出现。”
陈斯让说到这里笑了笑,语气无奈又带着欣慰。
“但是我们理理很棒,自己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很乖,很认真地在生活。”
“那么好那么干净的理理,我都不忍心靠近了。”
“大概,是那些日子动心的吧。”
陈斯让轻轻叹了声气,他是真的自卑不敢靠近我了。
怕打扰我平静安稳的生活。
但,谁知会那么巧呢?
他说,如果一直没有机会相认便罢了,可既然见上了,有交集了,就不甘心这么算了。
我以为他是天降,是露水情缘,熟料他是竹马,是藏了多年的情深不寿。
我呆呆地看着陈斯让,有种像中彩票的感觉。
陈斯让搂过我,让我趴在他的肩上,轻声在我耳边说,“理理别怕,即便你不是我的,我也会一直守着你的。”
我眼泪忽然就这么掉下来。
陈斯让,陈斯让......
一定是爸爸妈妈离开前,留给我的礼物吧。
怕我孤单,怕我照顾不好自己,给了我一个守护者。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可不能抛下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