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崔行舟捧着长满可怖纹路的肚子，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面疮和斑点。

如今每次到崔行舟寝宫时，都能看见他在对镜自照。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抓起面纱将脸罩住后，才转过头。

发现是我后，他才安心将面纱放下。

每一日见他，都觉得他脸上的斑和面疮一日比一日多，面颊肿得如发面馒头一般。

“皇后，皇后，太医将治脸的药做好了没！

朕的脸真的无时无刻不在痒！”

崔行舟满脸痛苦，抚摸着他自己的脸和头发：

“朕的头发不停地掉，每天都会掉下一大把，还有肚子上这些可怕的纹，不仅奇痒无比，还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

朕好难受啊皇后！”

他说话的时候，腹中的胎儿还在乱踢。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出现了三四次。

鼓胀的肚皮被踹得不断凸起，几乎要看到孩子的脚，惹得崔行舟不断喊疼。

因为怀孕，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加上体热难眠，崔行舟口舌生疮，面上还长满黄斑和面疮，不仅丑陋，奇痒无比。

他将脸挠出了血，不够止痒便继续挠，直到将脸全部挠烂，碰一下都疼痛难忍。

还有那恐怖的、长满肚子的纹路。

崔行舟为了孩子不敢用药，只能生生忍下这些苦楚。

这都是他该受的。

上辈子，那些怀孕的女子备受怀孕症状的折磨，哭求他给自己请太医。

崔行舟却轻飘飘地说：

“不过一些小事，忍忍就过去了，还说吃药对孩子不好。”

“你们得好好忍着，等生产过后，朕等着你们继续为皇室诞下子嗣。”

昔日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难受地将自己的脸挠得面目全非。

崔行舟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还是那副颐气指使的模样：

“皇后，再去为朕寻些有本事的太医来。

还有，去给朕找些头发茂密的女子。”

我这才发现，昔日他精心保养的头发如今已经稀疏得所剩无几。

上辈子有多少女人被崔行舟折磨到活不下去，宁愿在床头把自己活活吊死。

崔行舟反倒气恼这些女子不珍惜为皇室孕育子嗣的机会，不仅没有安葬，还跟着夷三族。

百姓有苦难言，敲登闻鼓鸣冤，却反遭牢狱之苦。

而如今轮到崔行舟自己，仅仅是掉了头发就这么在意。

孩子打大了，在肚子里乱动，踢得他整夜痛呼，一夜未曾合眼。

我面露难色：

“陛下，天底下女子怀孕都要经受这般苦楚的，等孩子落地，一切都会好的。”

崔行舟不满，紧皱眉头，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抢先一步。

“陛下，李大人、张大人、白丞相等人紧盯着太医院，生怕您的龙体再度抱恙。”

“原谅臣妾无能，实在无法为陛下分忧。”

有孕之人心思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崔行舟变成惊弓之鸟。

果然，他扶着肚子迅速缩到床角，如临大敌：

“他们果真都不是安分的！

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想对我的孩子下手？”

我恰到好处地露出两分担忧：

“陛下乃天子，天下共主，八荒朝拜，何人敢......”

下一刻，床边桌子上的饭食被他全部扫到地上。

崔行舟尖叫起来：

“你去传朕口谕，这些人妄图害朕性命，祸害朝政，将他们全部下狱，三日后行刑。”

我提起裙子，避开地上的汤汤水水，得意地走出这座困住我前生的大殿。

李氏不育，偶然得知我的赐福本领，用跟随我多年的婢女性命威胁，最终得到满院子嗣。

张氏，鼓吹崔行舟压榨我的性命、容貌、五感，给这个早已腐朽的国家赐下一批又一批孩子。

白氏，在敌军打到前率先安排好崔行舟的后路，然后让崔行舟将一切都污蔑在我头上。

还有其他人，他们自以为是忠臣，将皇帝的昏聩、国家的落败、百姓的怨恨......

全部强行栽赃到我的头上。

你们不是君臣一心吗？

信任也不过如此。

5

我看着崔行舟身边所有的忠臣被尽数处死。

这次，不仅是忠臣，还有和他们有过关系的太医也被一并处死。

我顺利地将信得过的一批大夫塞进了太医院。

没人知道，崔行舟孕期调养的药物全部都会经过我手。

他喝的调养身子的药，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适合他体质的安胎药。

至于掉发、水肿、睡眠......

一切的孕期症状不会有丝毫缓解。

我就是要让他被他看不起的这些症状慢慢折磨。

是他，无视深宫中的女子怀孕的苦痛，亲手将她们推入地狱。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刑场，挥手让心腹跟上。

夜晚，在崔行舟居住的宫殿周围，响起了若有若无的乐声。

——那是先皇后亲自谱的曲子。

这也是在我变成个废人后才知道的事。

先皇后也是在民间出了名的好孕相，才以小官之女的身份破格被纳为皇后。

她嫁入宫后，也曾像我一样过过几天好日子。

她比我幸运，更早地发现崔行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可惜啊，那么好的女子，只因为不愿意给崔行舟生孩子，就化成了后宫荷花池里的花泥。

死后甚至连一张画像都没有在皇宫里留下。

这是我送给崔行舟的第二份大礼。

三日后，哑奴给我送信，说崔行舟被围绕大殿的乐声折磨得日夜难寐，还见了红。

我看着他恐惧扭曲的脸，只觉得这样的人居然能做天下的主人，实在是荒诞。

崔行舟一看见红，比谁都着急，比黄连还苦的安胎药一碗接着一碗地灌。

我知道他吃不得苦，于是吩咐太医院都用最苦的药材。

崔行舟趴在床边将胆汁都吐了个干净，涕泪横流：“皇后，朕要清口的蜜饯。”

我给哑奴使眼色，让他捂紧崔行舟的嘴，不让他吐，又将殿内的蜜饯全部收走。

“陛下，良药苦口。

为了孩子，还需忍着些。”

上辈子那些女人害喜时吐到吐血也没能得到太医院一碗安胎药。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喝完苦药，我又给崔行舟端上一碗水。

“陛下，此乃臣妾亲自求回来的符水，大师说了，此方定能让您一举得男。”

话落，崔行舟不出所料地两眼放光，端着碗一饮而尽，被辣得呛咳不止。

什么符水，都是假的，这是我亲自熬的，掺了醋的辣椒水。

崔行舟最怕别人说他生不出儿子后继无人，所以上辈子到处求神拜佛请来无数大师做法。

满宫女子都被押着灌下数碗符水，有几个体弱的，当场就见了红，孩子大人都没保住。

你不是最信这些了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崔行舟，我还有很多礼物要送你。

6

乐声平息后，崔行舟的宫殿内又出现了很多鬼影，把崔行舟吓得成日疯疯癫癫。

有日夜里，他险些挺着个大肚子冲出殿外，差点撞上巡逻的士兵。

我去看他，他扯着我的袖子不肯松手，声泪俱下。

“皇后，有人要害朕！”

我无视窗外掠过的黑影，安抚道：

“陛下，哪儿来的刺客，如今朝内朝外一片安宁，百姓无不称赞您的功德。”

崔行舟的头顶稀疏一片，脸上长满面疮，活像一只挺着大肚子的癞蛤蟆。

如今朝廷内外皆我把控，我是本朝历史上第一个代夫从政的皇后。

朝臣皆以为我有孕还要代崔行舟理政，对我更是赞不绝口。

只是后宫干政实在是千百年来第一次，外头的百姓还以为皇帝终于洗心革面，对他感激不已。

如今只待崔行舟生产，他便再无用处。

当然，在他分娩前，我要陪他慢慢玩。

我让人撤下外头那些“鬼影”

，在偏殿休息了一夜。

崔行舟见和我一起时总能无事发生，对我愈发依赖。

他甚至都愿意将他的私印交给我：

“你代我处理朝政上那点琐事，真是辛苦你了。”

可笑。

前世我耗尽所有为他赐福得子，尚未得到他的一句感谢。

而现在不过是随便施舍一些恩惠，便能让他交托江山。

我笑着收下他的私印：

“多谢陛下对臣妾的信任。”

7

孕中期，崔行舟生怕冷着孩子，在床边摆了好几个炭盆。

但是在哑奴拨动炭火时，溅出来的火星子飞入了他的双眼。

听太医说，他双眼被火星灼伤，血流不止，肯定是保不住了。

只是需得剔除腐肉，免得感染致死。

我赶到他寝宫里时，崔行舟正扶着大肚子在床上哀嚎。

“你们都是死人吗？！

怎么不给朕用药！

？”

我赶到时，崔行舟双目血肉模糊，太医正手忙脚乱地在他的伤口上直接撒止血药。

他的哀嚎声过于凄厉，满殿太医肉眼可见的慌乱，有几个甚至想直接给他用药。

可我岂能让崔行舟舒坦？

现在太医们都在我的掌控下，没有一个人敢给他用药。

崔行舟痛呼着，说再不用药就将这些太医全部处死。

我上前劝：

“陛下，您如今还怀着孕，这些药恐对孩子有害，太医不敢妄用。”

他眼前缠着的纱布不断渗出鲜血，让崔行舟更加狂躁。

“孩子没了朕可以再要！

快给朕用药......”

我死死握住崔行舟的手，在他耳边悄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