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男子与女子不同，在男子身上赐福很难成功，错过此次，可能再没有机会能让陛下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崔行舟痛吟着：“朕......”
“陛下！
太医说了，您的双目已被火星灼伤，无论如何都是保不住的。”
“万一这药影响了孩子，又或是会让您流产，这么长时间的辛苦岂不是付诸一炬？”
我抛出最后一击：
“陛下！
孩子月份大了，出了什么事还会连累您也一起丢了性命。
为了孩子和自己，请陛下三思！”
崔行舟沉默良久，最后咬牙道：“无需用药，一切以孩子为先。”
前世，崔行舟逼我继续给宫中女子赐福，最后让我失去了视物的能力。
“不过是一双眼睛，没了这双眼睛，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他的刀就架在跟了我多年的宫娥们脖子上：
“但是若是不继续赐福，别说你的眼睛，就连你的性命，你亲近之人的性命，都会化成飞灰。”
不过是一双眼睛？
我也要你尝尝做一个瞎子的滋味。
我满意地听着殿内崔行舟因为生剜腐肉发出的惨叫，轻快地走回自己宫中。
8
崔行舟眼睛的伤口刚愈合没多久，他的寝殿便再度因为“年久失修”
，出了意外。
一根横梁砸了下来，让崔行舟双腿骨折。
这次和上次一样，崔行舟顾虑肚子里的孩子，丝毫不敢用药。
看着他咬着绢帕忍受正骨之痛，我心中只有快意。
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崔行舟分娩之时，他便要忍受骨头尚未愈合的痛苦诞下孩子。
想想都觉得心情愉悦。
拿着药方，我用笔划去那些可阵痛的药物，让太医院拿着改过的方子开药。
我因为赐福浑身疼痛难忍，再也无法下地走路时，崔行舟不也这么做了吗？
“皇后，快起来继续为朕赐福，这次你要付出更多，给朕一个更加聪慧的孩子。”
他无视我的痛苦，那些生下来天赋不够的孩子，被他全部埋进了御花园里。
有了孩子还不够，他总想要更好的，一个孝顺、聪颖、将来能继承他大统的孩子。
可我的赐福没办法干涉孩子的天分，浑身的病痛让我动弹不得。
我只能看着一批又一批孩子成为了滋养鲜花的肥料。
崔行舟笑着坐在由白骨堆砌成的帝位上，要榨干净我最后一滴血。
那些孩子和母亲们的啼哭声犹在耳边。
上辈子，是我一时心软让他们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更没有能力为他们做什么。
但是此生，一切都不一样。
我搬进崔行舟的大殿，对外宣称要亲自为他侍疾。
满朝文武无不赞叹我的贤良淑德。
殊不知，我只是为了亲眼看着崔行舟的痛苦而已。
9
终于，孩子已满八月。
如今孩子已然发育完全，能平安来到这个世界。
该是让崔行舟偿还血债的时候了。
我称病不朝，私下让人严守后宫，不准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今天恰好是雨天。
上辈子也是一个雨天，细密的雨滴浇不熄我身上的火。
崔行舟被众人簇拥着，看着我在烈火中呼号，滴雨未沾。
我亲手在崔行舟的茶水里下了足量催产药。
很快，他肚子发动了。
崔行舟在殿内撕心裂肺的尖叫：“朕要生了！
来人......”
我让哑奴暂时别叫太医和产婆。
“怀了龙胎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
女人自己独自生出来的孩子才足够强健。”
这是崔行舟的原话。
那时，有些女子因为怀相不太好一时难产，可崔行舟却不愿为她们请太医。
若那时能有太医产婆帮她们一把，我宫殿的偏殿内也不会再多上几具尸体。
我估算着时辰，等到崔行舟真的受不住了，才让太医和产婆们进去。
10
崔行舟双腿未痊愈，生产时只会痛上加痛。
更别说他之前不顾太医劝阻，拼命给自己进补，生怕委屈了这孩子半点。
崔行舟的叫喊声渐渐弱下去，我让太医用针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还不够，他一定要清醒着受罪。
我守在他床边，真像是一个关心丈夫身体的妻子。
“陛下，加把劲，很快就结束了！”
我以关心皇子为由，让产婆使劲压住崔行舟伤腿，让他本来变得沙哑的呼喊变了一个调。
“陛下，快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屋内血腥味愈加浓重。
就这样折腾了一日一夜，孩子的啼哭声终于响起。
与此同时，崔行舟的皮肉撕裂开来，鲜血已经淌到了我脚边。
产婆尖叫道：“陛下撕裂了——”
崔行舟抓着被子的手全是冷汗，十个指甲全劈了，人已被痛昏过去。
我抱着孩子前往偏殿，再不理会身后事。
这些情景，上辈子陪着那些女子一起生产时我也没少见过。
还有起义军攻入都城那日，我军将士淹没在马蹄下，谁不比崔行舟现在惨。
只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做到——
崔行舟的命我一定要保住。
他暂时还不能死。
11
崔行舟产道撕裂严重，双腿骨折尚未痊愈便又一次因为生产折断。
他遭了大罪，时睡时醒，一直到孩子满月，他的伤口才见了些起色。
我去看他时，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向虚空中伸手：
“皇后，让我看看孩子......”
他如今倒像是个慈父。
我冷漠拒绝：“陛下如今尚在病中，孩子还小，臣妾怕他过了病气。”
“孩子是男是女？”
太医院全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对崔行舟说一句话。
我听出来崔行舟言语中无限的希冀，顽劣地将它打破。
“女孩儿，和陛下长得像极了。”
“怎么能是女孩！
大师的符水没有用......”
崔行舟癫狂地捶着床板，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良久，他伸出手到处乱抓：
“皇后，朕知道你还在此，快，继续为朕赐福，朕要为自己生下第二个......”
我声音轻柔地打断他：
“陛下，您身子亏空严重，再也承受不住下一个孩子了。
若强行赐福，恐有性命之忧。”
我将他的手打下。
“陛下，看来您再也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血脉的孩子了。”
崔行舟咆哮半晌，又痴痴地笑起来：
“公主不是还能生吗？她生下的孩子照样拥有朕的血脉，朕不是后继无人，不是......”
我忍着恶心，关上宫殿的大门。
殿内，崔行舟还在咆哮。
哑奴抱着一个襁褓朝我走来。
“太子睡了？”
哑奴笑着点点头，将孩子交到我手里。
崔行舟日日喝下去的汤药里都掺杂着活血的药物，这一个月来，他恶露不止，气血越发亏空。
如今文武百官全部被我笼络到手，皇帝病危的消息传遍天下。
我着手准备太子的登基大典。
——这是我给崔行舟的最后一份大礼。
12
登基大典前，我抱着太子到崔行舟的寝宫。
“陛下，上次我是骗你的，其实你生的是个儿子。”
崔行舟眼里突然爆发出光芒：
“朕总算是后继有人......”
下一刻，我将那点光芒残忍碾碎。
“可惜，你都快死了，最后还是由我来养大这个孩子。”
“你不知道吧？登基大典一切准备就绪。
接下去十几年，由我来坐稳你舍不得放手的江山。”
“我不会亏待这个孩子，只是你——”
“我会让你死后无香火进奉，让你在乱葬岗被野狗老鼠啃食，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我看了看床头曾装着活血的红花汤的空碗，笑了笑，走出他的寝殿。
崔行舟在床上疯狂地挣扎咆哮。
可这只会让他尚未痊愈的伤口重新撕裂，还未止住的血流得更加厉害。
殿内的血味越来越浓。
不过从一开始，这碗汤就是冲着让他血崩而死去的。
没多久，里面的声音停歇了。
我让人将尸身裹好送进乱葬岗。
崔行舟身为皇帝却不体恤臣民，视人命为无物。
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皇帝因急病驾崩的消息传遍天下，却没人为他真心哭泣。
几日后，登记大典如期举行。
我抱着襁褓里的太子，一步步走上那个象征着天下权利之巅的位子。
百官朝拜，万民同贺。
上辈子笼罩在我身上的乌云，终究还是散了。
也不知道那些女子们看见，能不能安心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