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抬起头，双眼失神地看着林安，过去的一幕幕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

原来，我还是那块狗皮膏药。

大二，苏泽搂着一个女生的腰，眼神鄙夷地看着林安。

「喜欢我？有多喜欢呢？」

他轻佻地亲了旁边的女生一口。

完全没有顾及一脸惨白的林安。

「上次你不是答应我和交往？」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苏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我每天要答应那么多女生，怎么可能都记得住。

「除非你能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

「比如什么？」

林安急切地问道。

「除非你有胆子从这里跳下去咯，证明我在你心里确实很重要。

」

林安怯弱地犹豫了一会，转而又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天台的边缘。

我目眦欲裂地冲过去拽着她，她疯狂地在我身上抓咬，小腿用力地踹我。

我咬着牙，狠狠地看了苏泽一眼，强行把林安带走了。

苏泽在后面吹了一声口哨。

「啧，我还以为有多喜欢呢。

」

林安怒不可遏地扇了我一巴掌。

「要不是你，阿泽就不会这样看轻我对他的感情。

」

我看着她的背影，无力地垂下双臂。

工作之后，苏泽对林安的折辱变本加厉。

我不懂，他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林安痴迷到这种地步，完全没有尊严地像一条狗一样任他驱使。

那天深夜，她神色慌张地跑我家。

「张森，你救救我，阿泽他非要我打掉这个孩子。

你保护我，让我偷偷生下来，这样阿泽一定会和我结婚的，这样，他就永远属于我一个人了。

」

我看着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

内心的怒火几乎就要冲破胸膛，可林安跪下来求我不要去找苏泽。

5

但是林安太天真了，她以为自己能背着苏泽悄悄逃跑。

实则只不过是苏泽把她当猎物一样玩弄而已。

等她月份更大的时候，苏泽趁我没在家，强行带她去医院引产。

林安几乎在医院丢了半条命，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满眼都是怨毒。

「张森，你以为，这样就能拆散我和阿泽吗？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

我垂着眼眸，沉默不语地捡起她打翻的食盒。

「你需要营养，如果你不愿意吃我做，那就让阿姨来吧。

」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真是卑鄙。

」

我重新去医院食堂打了一份新的汤食，眉眼温和地一勺一勺地喂着。

情绪激动的林安逐渐安静下来，半晌，她红着双眼。

「为什么，你不是阿泽。

」

我的心脏好像被一圈圈钢丝不断收紧，被无数根尖锐的银针细细密密地扎着，疼到我无法呼吸。

后来，林安身体的异样，还是没有瞒过阿姨。

她以生命为要挟逼迫林安和苏泽分手。

漫天星空的夏夜，我们三个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阿姨轻声问道：「安安，你愿意嫁给张森吗？」

林安沉默了多久，我的心跳就停止了多久。

直到听到细不可闻的一声。

「我愿意。

」

我才大口呼吸着空气，内心的喜悦几乎快要溢出来。

我天真地以为，林安真的放下苏泽了。

可是，没想到，婚后，她和苏泽又回到了从前。

只有我，我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噩梦。

想到这里，我猛地抬起头，满眼失望地看着林安。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答应嫁给我？」

苏泽一脸骄傲地搂着林安的腰肢，轻笑一声。

「当然是为了我。

「谁让那个老太婆非要拆散我和安安，所以我让安安假意答应和你结婚，让她妈妈放松对安安的管束，反正你也没那个胆子去告状。

」

我长叹了一口气，预料之中的答案，只是我自己不愿意面对罢了。

太累了，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的交集。

我不再言语，沉默地收拾好妈妈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

「张森，你别在这墨迹了，赶紧回家让妈做一份糖醋排骨送来。

」

我看着她，眼神冰冷，一字一句顿道：「你再也吃不到糖醋排骨了。

」

「你什么意思？」

林安拉扯着我。

可我对她已经厌烦到了极点，既然她觉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苏泽，那么妈妈的最后一程，让我来送就好了。

更何况，如果不是苏泽，或许，妈妈不会躲在这个盒子里。

「为什么妈的电话没人接？」

身后传来林安急促的声音。

6

我开车回家，准备收拾好妈妈的遗物，按照她生前的愿望，带她回家。

推开门，家里空荡荡的，静谧得只有我的自己呼吸声。

再也没有人会笑眼盈盈地催促我快去洗手吃饭。

家里还残留着一丝丝饭香味，妈妈生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做着我爱吃的水煮肉片。

我小心翼翼地盛出来，小口小口地吃着。

眼泪却不受控制大颗地滑落，我端起碗狼吞虎咽，直到呛到气管开始干呕。

我在沙发上坐很久才起身慢慢把碗筷收拾好。

妈妈生前最爱干净了，我一点一点地擦拭骨灰盒。

以前妈妈就没有我高，现在，就算我跪下来，头低到尘埃里，还是比妈妈高。

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林安一脸惨白地看着我。

「妈去哪里了？我联系不到她。

」

我连头都没有回，继续一言不发地擦拭着骨灰盒。

她疯了一样地拉着我的胳膊。

「张森你说话啊，妈去哪了？」

我极其厌恶地甩开她的胳膊。

「都这个时候了，何必明知故问。

」

「我不信，你在说谎。

」

她跌跌撞撞地打开家里每一个房间。

林安崩溃大哭声嘶力竭。

「妈，安安回来了，你不要和我捉迷藏了好不好。

」

「你快出来，不要和安安开这样的玩笑，我真的好害怕。

」

可惜，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我旁边，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骨灰盒上。

她几近呆滞地一点一点地掰开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抱在怀里。

浑身瘫软地跌坐在地上。

「妈，在这里？」

我语气极冷。

「林安，我求过你的不是吗？我都跪下来求你了，可是你不信。

」

她的眼神惊惧交加。

「不是我，不是我，我相信你的，我不是还让你进电梯了，是你，是你非要打碎苏泽的屏风。

」

「是你！

是你害死了妈妈！

」

她的眼神几近疯狂，仿佛恨不得把我撕碎。

我冷笑一声。

「你想知道真相吗？如果你想知道，就跟着我吧。

」

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妈妈的遗物，回头望了一眼给我无数温馨回忆的小家。

我把像木偶一样僵立在原地的林安拉到了车上，驱车回老家。

这一路很漫长，我们俩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她安安静静地抱着骨灰盒，看着窗外，就像被抽走魂魄的布偶娃娃。

林安，等你知道真相之后，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7

老家的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家具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院子里也长满了杂草。

如果妈妈看到，会不开心的。

林安依然双眼空洞地站在院子门口。

我叹了一口气，还是指望自己吧。

几乎花了一半天的时间，我才把院子整理好。

我满意地看着整洁的小屋，在餐桌上摆上了一束鲜花。

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微微一笑。

妈妈，你不会孤单的，以后森森就在这里陪着你，就像以前你陪着我一样。

我拉着林安，走在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

慢慢铲出一个土坑。

我恋恋不舍地把妈妈的骨灰盒放到土坑里。

「森森，你今天想吃什么呀，妈妈一会下班了给你买。

」

「在学校要好好读书哦，不可以和小朋友闹脾气。

」

「安安就托付给你了，她被我惯坏了，你多担待点，辛苦了，森森。

」

我准备把盒子埋起来，林安却死死拽着我的手。

「不要......这样，我真的就永远没有妈妈了。

」

我甩开她的手，执意地把泥土覆盖上去。

林安跪下来，涕泪横流：「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和妈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