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发生了什么事，让我的安安这么伤心啊？」
背后传来了苏泽的声音，林安挣扎着起身扑进他怀里，抽噎不止。
「阿泽，我没有妈妈了，我只有你了。
」
苏泽抱着林安，闻声安慰着，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我没有搭理他们，继续沉默地替妈妈埋着土。
直到土坑变成一个小土堆，我失神望了很久。
转过身，轻声对着林安说：「我想喝村口王姨家的橘子汽水了，你去买吧。
」
她看着我一脸迷惑不解，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第一次这么乖巧地转身离开。
看着林安消失的背影，我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她都走了，不用再装了吧，今天你是故意绊倒我的对吗？」
苏泽笑了笑，没有回答，好似百无聊赖般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我的意思是，当时你已经相信了我说的话，明知道林安的妈妈，命在旦夕，你故意绊倒我，拖延时间对吗？」我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冰冷地一字一句顿道。
他收敛了笑容，眼底都是翻涌的恨意：「是又怎么样？我早就恨不得她去死了。
」
我握紧了双拳，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林安对你来说，不过是玩物而已，你何至于此。
」
「我并不是因为她阻挠和我林安在一起而恨她，而是因为我恨她，所以我才这么玩弄林安，只要林安痛苦，她就痛苦。
」他顿了顿，一脸冷漠地看着我：「你也是。
」
「她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恨她？」
苏泽轻笑了一声：「好一个无冤无仇，说得真轻巧。
」
他紧皱着眉头，眼神阴狠：「凭什么？当年你和我都在孤儿院，她凭什么选你，而抛弃我？让我活活在孤儿院又受了两年折磨。
」
「那是因为，院长和她说，你已经有了更富裕的人家定好了领养协议，本来她是想把我们俩一起带走的。
」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不可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没有人来接我？」
为什么，他低头神色失控地呢喃，难道是因为......
难道那天穿着贵气的夫妇其实是来看我的。
可我那天正好把一个小我5岁的男孩按在地上往死里打。
他们就因为这样，不要我了吗？
我看着神色复杂的苏泽：「后来妈妈直到你还在孤儿院里，即使打了3份工，也咬着牙把你接了出来，甚至还因为你多受了两年苦内疚到整夜失眠。
」
「而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和亲手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8
苏泽抱着头，一脸疯狂：「不可能，你骗我。
」
他身后的院门被推开，林安脸上的血色尽失：「阿泽，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内心些许慰藉，林安还记得当年我们俩的暗号。
以往每次她和苏泽吵架时，总是拉着我去探苏泽的口风。
然后我就会跟她说，我想喝橘子汽水了。
她就会悄悄躲起来，听听苏泽说了些什么。
只可惜，她每一次听到的结果都很失望，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苏泽看着林安，惊恐万分，就好像瞬间要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苏泽就好像又回到当年那个在孤儿院色厉内荏的小孩。
他满脸恳求地看着林安：「不是......不是这样的。
安安，你一直都是很相信我的对不对。
」
「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报复你妈妈才那么折磨你，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你了，我害怕失去你，我想和你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不想再偷偷摸摸了，想和你生一个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所以我才一时冲动，酿成了大错。
」
苏泽跪在地上，止不住地朝着妈妈的方向疯狂地磕头。
不一会，地上就蔓延了猩红的血迹。
我冷眼看着他们，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今天你们在妈妈的面前，都应该拿命来忏悔，我悄悄地摸出藏好的刀，向苏泽缓步走近。
林安仿佛早就察觉到了我想做什么，在苏泽发现之前，她轻轻地拉着我的手。
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看着我：「森哥哥，一切有安安，不必担心。
」
她拉着我的手，对着苏泽莞尔一笑：「阿泽，安安自然是信任你的，现在我妈妈也不在了，再也没有人会阻挠我们了，你愿意娶我吗？」
苏泽挣扎着爬起来，喜极而泣地看着她：「当然，这个事一定要好好准备，我一定要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
「好啊，阿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接我。
」
林安笑得很璀璨，就像终年的夙愿终得以圆满的喜悦。
苏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生怕林安反悔。
还好，林安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离去。
「森哥哥，我们回屋吧。
」林安第一次主动牵起我的手，却被我嫌恶地甩开。
现在的她和苏泽，在我眼里，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她却丝毫不在意，继续满脸堆着笑跟在我后面，就像当初她跟着苏泽一样。
9
这些天，林安变得异常乖巧。
之前不睡到大中午不起床的她，每天都一大早做好了丰盛的早餐。
然后去桂花树下，和妈妈说话。
「妈妈，今天安安可乖了，我做了森哥哥最爱吃的青菜粥，还给你做了酥油饼。
」
「可惜我太笨了，做糊了，都怪我，之前没有好好跟你学。
」
然后她会去山路附近采很多野花，摆弄成这一束，是妈妈以前最喜欢的样式。
有时候轻轻地放在桂花树下，有时候会放在窗边的花瓶里。
她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问我：「森哥哥今天想吃什么。
」
但我从来都没有回应过她，只是自顾自地收拾着家里以前的老物件。
她也就撇撇嘴，依然提着菜篮子，买了满满的一筐菜。
很快，她做的饭菜几乎和妈妈做的一个味道。
我忍不了这样的诱惑，动手大快朵颐，她就好像得到了奖励的小孩，在一旁咯咯咯地笑着，然后让我慢慢吃，下次再做这个菜。
但是她吃得很少，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拨一份出来，小心翼翼地端到桂花树下。
「妈妈，如今安安也会做水煮肉片了呢，森哥哥吃得很开心。
」
「妈妈，这是你的愿望吧，也不知道你在天上能不能看见，如果你能看见，今天来我的梦里告诉我好吗，安安现在可乖了。
」
有时候苏泽会偶尔来这里找安安，因为筹备婚期的事情很多，他一个人大部分时候也抽不开时间。
但安安总是不愿意让他进来，可能是想避着我吧，总是神神秘秘地不知道拉着苏泽走出院子。
再回来时，安安的心情会变得很差，待在浴室里面很长的时间都不愿意出来。
出嫁前的那天晚上，安安拉着我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漫天星空的夏夜。
我们沉默了许久，安安哽咽着说：「对不起，森哥哥，如果......没有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
我看着双眼微肿的林安，最终也没有说出宽慰她的话，沉默地回了卧室。
「森哥哥，明天婚礼，你一定要来，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
我冷笑一声，我当然要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10
看得出来苏泽确实很重视和林安的婚礼。
他把地址选在了一个度假酒店的私人海滩。
鲜花铺满了整个沙滩，路的尽头，是林安最喜欢的白玫瑰编制而成的一个拱门。
薄如蝉翼的纱帐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苏泽没有邀请任何来宾，我倒也不奇怪。
他生性凉薄，再加上本就是孤儿，根本也没什么人会让他觉得重要。
所以这场婚礼变得格外诡异，只有我，林安，苏泽，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司仪。
来见证他们这场几乎耗尽整个青春的爱情长跑。
苏泽盛装出席，满眼期待地看着林安。
他的新娘穿着一条洁白拖尾的婚纱，提着裙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儿时就深深爱慕的恋人。
跟着司仪，在蔚蓝大海的见证下，他们对彼此宣誓，许下永生永世的诺言。
「安安，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这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一天。
」
「我永远都不会再孤单了。
」
苏泽激动不已地抱紧林安，几乎喜极而泣。
可是，一瞬间，他的神色变得很痛苦，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安，低头望向那把深深扎进自己胸口的匕首。
「为什么？」他的嘴角无法控制地往外喷涌着血水，话语都变得含混不清。
「苏泽，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你，爱上你，你早就该死了。
」
林安眼神冰冷地看着她，手中的力道又加重得几分，几乎把整个匕首都没入了苏泽的心脏。
苏泽看着林安，嘴巴一张一合，很想说点什么，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林安拔出了匕首，狠狠地推开了苏泽，任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鲜血蔓延了整个地台，也染红了林安最喜欢的白玫瑰。
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森哥哥，你想做的事情，我完成了。
」
「你不该再为了我们，毁掉自己的人生。
」
「妈妈在桂花树下，一定觉得很孤单，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来陪你了。
」
「森哥哥，对不起，如果有来生，不要再遇见我了。
」
「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守着妈妈。
」
我目眦欲裂地看着林安跑到了海边的礁石上，对着我微微一笑，一跃而下。
为什么，我都快要原谅你了，林安，你为什么这么傻。
我跪在地上，疯狂地用拳头砸着礁石，鲜血直流，我却没有任何的知觉。
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这么狠心。
我真的不想，这个偌大的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样的如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双眼空洞地看着海天交际处，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海。
不要抛弃我。
身后突然警笛声大作，无论我如何疯狂地挣扎，我还是被人强行拖上了岸边。
最后还是我一个人回到了老家的院子。
林安，你好狠的心，既然你决意要以这么惨烈的方式离开我，为什么那段日子又要做那些事。
我开始彻夜地失眠，梦里不断地重复着过去的回忆。
我的精神几近崩溃之时，阴差阳错地回到了之前的孤儿院。
或许，我能做些什么。
我以义工的身份进入了孤儿院。
不求任何回报，尽心尽力地教导这些生活在社会阴暗处的孩子。
竭尽全力保护他们不受到任何外界的伤害。
让他们不至于，因为童年的阴影，而在长大之后，误入歧途，伤害到更多的人。
「张老师，你今天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
我低着头，温柔地抚摸着身边一群孩童的头发，拿出一大袋之前许诺他们好好学习就能获得奖励的小零食。
看着他们欢欣雀跃地分享着彼此爱吃的食物，没有像当年我和苏泽一样，在孤儿院里，为了一个馊掉的馒头，和其他人抢得头破血流。
我的内心平静而喜悦，我希望你们可以健康快乐地长大，将来走入社会，也能够将这份温暖传递给其他人，又或者，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不再像现在这样，世界之大，竟无一人是自己的羁绊。